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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我,明才大帥說,三姨娘在慈雲庵好像身體不大好,似乎是婦科方面的毛病,怎麼勸:婕娘也不回來,又是庵堂,男人去也不方便,跟我說了我正為難呢,這不,你醫術高明,看看哪天陪我去看看”二姨娘一見駱羽杉誤會,忙笑著解釋道。駱羽杉微微一怔,聽他們說大帥府現在還有三位姨娘,平常見的是二姨娘和四姨娘這位三jì娘連譚老二結婚都沒有出現過,原來竟是在庵堂對著青燈古佛度日”不過這種上輩的事不是自己這種晚輩可以過問的駱羽杉於是笑著點了點頭“好啊,不過我不是主修婦科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去看看再說可好?”
“行,那改天我就帶你去。大帥掛著,同了幾回了。二姨娘點頭答應,又聊了幾句,看看雨也差不多停了,旋即告辭。
因為各人的作息時間、事務都不同所以大帥府的老老少少吃飯很少湊在一起。住得近或是來往密切的,要在家裡吃飯,便派個丫頭和廚房說一聲;不吭聲的,廚房便自動不會準備飯食。而且,小廚房二十四小時開著,餓了隨時都有點心,麵包等。駱羽杉覺得沒什麼胃口,所以譚永宜派了丫頭來問的時候,便笑著謝絕了。目送小丫頭的身影離去,亞玉欲言又止,半晌實在忍不住了說道:“四小姐,最近您都沒什麼胃口,這樣下去身體哪裡受得了?莫不是,“說著,眼神不由自主地在駱羽杉細細的腰肢和扁平的肚腹上掃了掃。駱羽杉微微紅了臉,有些好笑有些羞窘地科了亞玉一眼死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呢?不記得四小姐我是幹什麼的了?這麼低級的錯誤我可不會犯,
亞玉委屈地撇了撇嘴,不怪我會這樣想啊!您和姑爺夜夜春宵,四小姐經常晚起甚至誤了早飯,可不是很容易被聯想?你還有理啦?駱羽杉紅著臉瞪了亞玉一眼,卻不敢再和她打啞語,便想走去書房翻書。
一轉身恰好和正走進來的譚少軒幾乎撞在一起。低低一聲驚呼,迅速便想後退。
譚少軒一身戎裝,沒等駱羽杉後退已經伸出手來扶住了她,薄唇微揚,黑眸炯炯“怎麼,嚇到你了?”
走路那麼著急,都不帶眼睛的,嚇死人。駱羽杉斜了他一眼,站穩了身子沒出聲。
“聽說今晚杉兒又不想吃飯?怎麼,不舒服”譚少軒鷹般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的亞玉。
亞玉有些懼意地看看自家小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小步,回答道“四小姐說是沒胃口,可能是天氣太悶熱吧。”悶到下雨呢,有點喘不過氣來,每次四小姐和姑爺單獨相處,就這氣壓,自己還是快此閃吧。
亞玉匆忙出去,譚少軒拉了拉駱羽杉的手臂,“去吧,去換件舒服些的衣服我帶你出去吃東西。帶著關切的眉眼注視著駱羽杉。駱羽杉微微抬眉看了看他,不是要上前線嗎?肯定很忙,還回來幹什麼?於是囁嚅著說道“我沒什麼胃口,你去忙吧!”
“怎麼不想去?還是不想去換衣服。”杉兒若是累了,我可以代勞。譚少軒忽然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駱羽杉微微一顫,旋即退後一步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剛才進來,看到杉兒的臉頰飛著淡淡的暈紅,她和那個丫頭在說什麼?譚少軒興味地看了她一眼,杉兒新穿的這件家常衣服著實不壞,素淨的純白,她伸出手指捏著衣服上的蕾絲繡花,輕輕地一圈一圈繞著,顯得人格外的年輕純淨,儼如一朵五月的蓮綺,亭亭雅致,淡香悠遠,極是動人。再襯著臉頰上那一抹粉紅讓譚少軒的心裡頓時起了異樣的感覺。
這些日子的經歷使駱羽杉已經能敏銳地感知來自譚老二的危險,所以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駱羽杉急忙低頭,喃喃道“我,我換衣服,“說著,迅速進了內室並關上房門口譚少軒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有些好笑地笑一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靠在沙發背上長長舒了口氣。
這幾天事情太多,人也累,都顧不上杉兒。她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大帥府里肯定心裡會寂寞的。但願自己走了以後,她能照顧好自己。可是這個倔丫頭哪裡會這樣聽話,看今晚如果不是自已回來,又不想吃飯了。
正想著主意,內室的門打開駱羽杉換了一件素色旗袍慢慢走了出來。
譚少軒站起身走過去不顧駱羽杉的閃躲親昵地在那朝思募想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微微一笑道“走吧。駱羽杉斜了他一眼,紅著臉沒吭聲,跟在身後走出來上了車。
車子一路向城南而去靠近城門見到在低矮的棚戶間,出現了一排排的排房駱羽杉想,應該是報紙上大力鼓吹的,洋人來建的那些所謂新式住宅了。路邊,多是門高不及肩膀,以糙為柵、泥巴做牆、築土為灶、支木為床、黑暗無光的棚戶,這裡就是處在社會最底層的貧民區了。
幾個孩子正唱著歌謠做遊戲“親家親家會擠而,擠到鍋里困團轉,你一碗,我一碗案板底下藏一碗,小貓過來舔舔碗,黃狗過來打了碗,
看著他們只穿了奈破破爛爛的褲子頭髮蓬亂如莘、臉上身上都是灰土、光著腳,駱羽杉心裡忽然有些沉重,這就是畸形的社會現實嗎?既有朱門酒肉也有食不果腹。
注意到她臉上神情的變化,譚少軒看著她有些無奈地淡淡苦笑,繼而伸手過來拍了拍她放在腿上握在一起的手“自請末以來,國家政局不寧,強敵環伺,民生極為艱苦,國家積貧積弱,非短期能夠解決啊”駱羽杉看了他一眼,每每說到國家大事時,譚老二便會出現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少年老成,讓她覺得眼前這人似乎不是那麼可惡。
車子出了城,在一處人煙不算稠密的市鎮停了下來,譚少軒道“一會兒有隊伍從這裡過請你吃鎮上最有名的飯店。”說著二人下了車。駱羽杉抬頭,才發現這裡幾乎已經是鎮子的邊緣,一間古色古香的小小酒館背靠一片池塘,立在路邊。
敞開的大門,直直看進去,櫃檯上立著一塊“太白遣風的牌子,感覺似乎被拉回了幾個世紀一般。
上了樓,既無隔耕,也無裝飾,一排排擺著八仙桌的統樓,壁下一列酒缸,令駱羽杉不由想起日小說《水滸傳》里那些有名的酒樓,象西門慶挨了武松一頓暴打的獅子樓,或是宋江題詩的語陽樓之類。
裡面疏疏落落隔桌點綴著三五個酒客,很是輕鬆安逸的樣子。看到二人走進來,特別走譚少軒一身戎裝、鷹般的目光四處一掃,頓時氣氛便有些緊張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舒適。駱羽杉有些責怪地看了譚少軒一眼。明知道自已恐怖,還不收斂著點兒”人家好好的酒樓給你一來就攪了。譚少軒看了她一眼,唇角揚起來,剛想說話,酒保走了過來,笑著說道:二少,今兒個有空?請,里而請。”譚少軒淡笑點頭,拉了駱羽杉的手跟在酒保身後走進了一個狂了帘子的內間。
酒保翕下肩上的手巾把子抹了桌子,一邊笑問今兒個二少吃點啥?譚少軒一邊幫駱羽杉拉凳子一邊回答道“還是平常那些,再幫我來個生煸糙頭,前兩天聽他們說有洄老鼠,今天有沒有?”
好好好,酒保答應著,一邊笑道:“二少萬福,今兒個剛送來一各,馬上給您做,二位稍等。說著,上了茶便匆匆走了出去。駱羽杉有些驚訝地看著譚少軒,這傢伙經常出人意料,竟然和這間小小酒館這樣熟悉”那個酒保也不怕他,還知道稱他二少?不是嘴巴很刁嗎,想不到他竟喜歡這樣的地方。
看著她的目光譚少軒微微一笑,寵溺地說道杉兒這就不懂了,要想找好吃的不能去那些大酒店,必是這種鄉野之地,才有地道的美食。南大營就在旁邊,所以這裡我們經常來,是熟人。哦,原來如此。駱羽杉無聲點了點頭,這時酒保過來,上了一碟芽豆、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乾、一碟五香牛肉。
等酒保下去,潭少軒接著道“我最喜歡來這裡是因為它的酒保很淳厚,一碟芽豆細斟淺酌,坐上半日也不會遭了白眼兒,叫了滿桌的菜,也不見得特別受青睞,這在人情冷暖的凌州難能可貴。而且,這裡的高梁酒是自家釀的很得營里大家的喜歡。指著壁下那列酒缸,譚少軒笑著道“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這裡的花雕。冬夜一壺偎得熱熱的,斟出來黃亮亮地撾在杯壁,色澤香勻,不用嘗便知道味道不俗。
正說著酒保已經端上來一碟熱騰騰,碧綠油潤的菜餚一壺被放在冰塊中的花雕說道“生煸糙頭二位慢用。二少,您那位副官來了,就在樓下。
哦,讓他上來吧。”譚少軒說道,酒保隨口應了走下去。譚少軒指著菜餚說道“這菜不值錢。原來是田圃做綠肥或是飼料的,但幼苗炒後味道鮮美,軟柔鮮嫩,尤其是春天的最佳,是這方有名的農家小菜。現在的只取其最前端的三片嫩葉,大火煸炒,是這家店特有的。杉兒,嘗嘗看。”說著,夾了一筷子放到駱羽杉面前的碗中。駱羽杉還沒來得及拿起筷子,樓梯輕響,夏漢聲笑著走了進來,見面先打了招呼,譚少軒道:“坐,一起吃吧。
夏漢聲舉手敬禮:我吃過了,請二少和少夫人慢用,我就在樓下,有事二少喊一聲。
“哦,那好。”譚少軒很乾脆地應了,夏漢聲轉身走了下去。
看著青綠的小萊,駱羽杉也有了一些食慾便拿起了筷子。正想吃,酒保又走了過來,這次上的是一碟筍醃鮮一碟糟缽頭。糟缽頭是凌州名饌,原本是江南農家宰豬過年將豬下水置於糟缽中蒸製的一味年菜。做得好的糟缽頭濃油赤醬,肥糯鮮嫩,咸中帶甜,槽香醇厚,極是開胃口小時候的駱羽杉最愛便是這味,不過已經好多年吃不到地道的糟缽頭了。沒想到這家小店倒著實有一手,糟缽置於砂鍋,加火腿、筍片等,做法簡易,又不失原有之味,駱羽杉不禁多吃了兩筷。
這筍醃樣也很有日時特色杉兒嘗嘗。”譚少軒看她吃得開胃,不禁唇角含笑,失過菜來
“這道其實也是江南家常菜。譚少軒舉杯慢飲,接著說道:以鮮肋骨,鹵腿冬筍或春筍文火慢爆,帶各種材料的味道相互滲透,再改用武火,文武火調配適宜,便可得湯汁濃白、鮮味醇厚的佳肴。正如同帶兵,鬆弛有度、允文允武,才能得不敗之師。”說著說著,譚少軒忽然感慨地轉了帶兵之道,令駱羽杉愣了一下譚少軒可是想到了什麼?
正想聽他的後續,酒保又笑嘻嘻走上來,端上來一盤紅燒魚。
二少紅燒蛔魚,菜齊了二位慢用。”酒保說完便笑著下樓去。譚少軒看了看駱羽杉笑道“這盤菜可是不容易。現在不大是季節,這幾天練兵,他們在江上抓的,嘗嘗看。”蛔魚是凌江特產,形同魷魚而嘴上有兩條長須,因為按季節汩游,俗稱汩老鼠,春復間肥美而肉緊,魚皮有彈性富含膠質。駱羽杉看盤中菜色澤紅潤而油光,魚塊里有一層薄而勻的膠質,湯汁不必勾繭已是肥糯滋潤。放到口中肉質軟嫩無刺,咸鮮中略帶甜味,滑膩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