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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禮要不要我準備些什麼?”駱羽杉想了想問道。

    “不用,我都派人準備好送過去了。以前,老太爺的生日都是在豐縣老家過的,說是因為是七十整壽,所以這次在凌州過,要大宴賓客三天,明兒個是頭一天,大帥和我們都不可不到的。”二姨娘笑著回答。

    “那有沒有什麼我該特別注意的?”駱羽杉放下茶杯,接著問道。自己嫁過來大帥府不久,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還是問明白,不要失了大帥府的禮幫好。

    “特別的……侄是沒有什麼。“二姨娘有些遲疑,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駱羽杉一眼:”楊家老太爺是鄉下富家出身,靠種地起家,沒什麼文化,人倒是厚道,就是有些認死理兒,不大變通,和現在的開明人士差別很大,若是看到有什麼不順眼的事兒,羽杉你不要在意。”

    駱羽杉聞言微征旋即淡淡一笑,楊家老太爺是怎麼樣的人,似乎和自己關係不大啊,怎麼二姨娘特特這樣囑咐?自己也不過代表譚少軒去拜壽,能怎麼樣呢?不過既然二姨娘說了,便也答應著:“我記下了,謝謝姨娘。”  

    兩人又聊了幾句,駱羽杉告辭。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二姨娘輕輕嘆了口氣,看來羽杉還沒有想到呢。明天會不會有什麼不順,還真是讓人有些擔心。

    南方軍政府數得著的人物楊參謀長家老太爺七十大壽,雖然沒想鋪張,但在凌州還是颳起了一陣旋風,不管有沒有拿到那張燙金描銀的請柬,除各地的軍政長官司外,甚至連北方軍政府的一些要員也發來賀電,但凡湊得到邊兒的,都送了賀禮來祝壽。更有報紙上刊登的各種小道消息如火如荼。南方、北方有名的“角兒”如小艷秋等齊齊受邀來唱堂會,倒著實熱鬧。

    那一番熱鬧奢華就不必再說了。怎麼這事兒乾媽沒提前和自己說呢?駱羽杉想到顧橫眉,有些不解,不過天己經晚了,電話也不方便打過去,想想便也算了。

    次日早起,用了早飯,好好梳洗了,想到老人家生日,必定是喜歡喜慶熱鬧的,所以駱羽杉特意穿了一件水紅鄉金的旗袍,看著穿衣鏡中那番尊貴奢華,眉目如畫,亞玉看的移不開眼睛,笑著:“四小姐這衣服倒比新婚時穿的還喜慶,若是姑爺看到……”話沒說完,駱羽杉己經紅了臉將羞窘的眼神橫了過來。  

    亞玉嘻嘻了一笑:“好好好,我不說還不行?”四小姐房裡的燈夜夜亮到很晚,肯定是在想著姑爺呢,嘻嘻。

    差不多十點針,二姨娘派人來請駱羽杉,一起坐了車去楊府賀壽。譚少輔等男人們自行安排,顏寶航、邵去芝還有戴美思、四姨娘等也與二姨娘、駱羽杉一起,幾台汽車先後到了楊府。

    楊府門前,汽車堵了整整一條街,警備司令部撥了一對對軍警來維持秩序。大門前還有真槍實彈的衛戌部隊站崗。

    路上實在堵的慌,於是一行人在大門前下車步行而入。楊府是與大帥府規制相似的,既是豪門,照例有寬大的影壁和氣派的大門。轉過去,迎面一棟洋樓氣勢非凡。

    一進院內,來來往往,熙熙攘攘都是來拜壽的賀客,左邊舞台上咿咿呀呀唱著《麻姑獻壽》,右邊彩棚高搭,嘻笑聲不絕。顧橫眉己經聽說帶著一群丫頭婆子迎了出來,一行人走進二進院子。

    二進是內眷居處,到了門前,便聽到裡面笑語聲伴著麻將嘩啦啦響的聲音傳出來。邵去芝一笑:“有這樣的場合,麻將必然是少不了的,大嫂,今兒個要不要打兩圈?”

    “我沒問題,你能坐得那麼久?”顏寶航看看她的腰身,戲謔地說道。  

    顧橫眉一笑,卻沒有帶她們走進去,而是越過了這幾間屋子,到了旁邊另一間客廳,走進去便見富貴堂皇,只有不多幾個人正笑著聊天。

    卻是楊震飛的正妻何氏的客廳。聊天的幾位,大多都是駱羽杉認識的,老虎叔家的夫人孫寶釧,二姨娘,長媳王玫瑰、段叔家的幾位姨娘等,自然都是關係密切而且地位上配得上的。

    大家熱熱鬧鬧見了面,客客氣氣說著問候的話,一時也頗是熱鬧起來,丫頭們端茶倒水,一通桌子椅子亂響,眾人坐了下來。

    楊震飛的髮妻,是鄉下女子,蟄蟄癟癟場面上的事也應酬不來,當年楊震飛也曾想過休妻,無奈老父死活不許,而且還有老虎嬸孫寶釧為何氏抱不平,直鬧到譚嗣慶面前,最後是顧橫眉相勸,事情不了了之。何氏何留了自己在楊府名義上的夫人之位,顧橫眉屈居如夫人,卻深得楊震飛之心。

    顧橫眉不僅知書達禮,而且見多識廣,楊府的對外應酬也落在她的身上,所以外面不少人,只知秋水山莊顧夫人而不知楊府還有何氏夫人者也很多。駱羽杉就是初次見到何氏……或許結婚時何氏也在,何那時駱羽杉的心根本就不知在哪裡,哪還記得誰是誰?

    大家說笑著聊起來,駱羽杉坐在一旁,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聽著。或許是外面幾棵大樹樹蔭濃密,遮了窗前的日頭,窗簾後面有些暗,她伸手拉了拉窗簾旁的流蘇。這次堂會聽說來了不少角兒,熱鬧的鑼鼓聲似乎也被蔭遮蔽,聽到耳中只剩下清婉的腔調,水一樣灑進耳內。  

    聊了一會兒,何氏夫人邀大家打牌,於是丫頭們安了桌子,一行人嘻嘻哈哈或作或立開始打牌看牌。駱羽杉謝絕了邀約,坐在原處沒有動,耳朵晨只是聽著那婉轉的調子,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顏: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茶蘼菸絲醉軟,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閒凝眄生生燕語明如剪,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這調子婉轉,詞兒也美的嫵媚明艷……正想著,卻聽旁邊王玫瑰正與二姨娘笑著低聲聊天:“……二姨娘你說,但凡老二是不是就特別不一樣?少帥出了名的風流多情,我們家這位老二,現在又痴了一樣,迷寂了嚴小姐,聽說嚴小姐受傷,恨不得提槍上去斃了那幾個渾蛋呢……”

    “唉,老二也真是,那幾個追著要嫁進來的看不上,不理人家,看上的這位嚴小姐好象又對老二沒什麼感覺,真正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事兒還不知什麼時候塵埃落地呢。”二姨娘笑著嘆了口氣:“你說,老二也算一表人才,家世也數得著,那嚴小姐……”

    “不是聽說那嚴小姐和那個老二……”王玫瑰情情看了駱羽杉一眼:“不過也只是傳聞,我們走的那麼近也沒看到過不是?現在有了這個才貌雙全的少夫人,那個老二也早該萬事足了吧。那天我提醒海文,他倒沖了我幾句……反正算不清的糊塗帳……”  

    “你父可是不願意,說什麼演戲的就沒個真心,讓我勸海文。”二姨娘低聲道:“這怎麼勸?海文那孩子也倔著呢。”

    看來王海文對嚴霜華有意的事,竟然是真的了,駱羽杉也是覺得有些不解,王海文自己見過,雖說還太過年輕,少了些男子氣概,但卻多了眉清目秀,磨練幾年說不定也是烈烈男子漢,嚴霜華真的看不上他?

    正聽著八卦,卻見一個小丫頭走進來,附在顧橫眉耳邊低聲說了什麼,顧橫眉點點頭,抬眉看了駱羽杉一眼,把手裡的牌隨手遞到邵去芝手裡:“去芝替我,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我有點小事……”邵去芝自然明白今天顧橫眉的角色重要,所以一笑接過來坐下:“姨娘儘管去忙,只賺不賠這麼好的事我打著燈籠還找不著呢。”

    眾人笑起來:“怪不得人說,越有錢就越孤寒,四少夫人這樣的富家婆還把這幾個小錢看在眼裡?”

    邵去芝忙笑道:“哎呀,一句話得罪這麼多位姨娘,我哪裡敢造次?好好好,我只輸不贏好了吧?”

    大家又笑,顧橫眉己經起身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走回來,二夫人問道:“是不是要去前面給老太爺拜壽了?”  

    顧橫眉笑著點頭:“參謀長吩咐準備擺宴,姐姐們,我們是現在去還是再等會兒?“

    三姨娘溫柔一笑:”拜壽是大事,我們快過去吧,打牌也不能耽誤了大事不是?眾人七嘴八舌地應著,紛紛起身,一起往前廳而去。

    駱羽杉跟在二夫人身後,隨人們走進大廳。卻見裡面正面掛著壽簾,兩旁配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等古語對聯。八仙桌上擺有香爐、蠟千、壽蠟、“本命延年壽星君”的神碼兒,以及黃錢、紙元寶、千張,使之下垂供案兩旁。條案上擺了壽桃、壽麵等寓意長壽的食品。八仙桌正前方地上放軒著一塊紅墊子,應該是拜壽者跪拜時所用。四周牆上掛滿各色人等送的喜障、賀聯,人圍得滿滿當當。幾名侍從副官司看到顧橫眉一行,低聲請客人讓路,一行女眷走了進去。

    駱羽杉隨眾人站定,抬頭見正位上坐著一個瘦小精悍的小老頭,想來是楊震飛的老父親,今天壽宴的主角了。旁邊,譚嗣慶大馬金刀地坐著,楊震飛卻剛剛在給父親磕頭,這會兒正爬起身來。

    顧橫眉推了推何氏的胳膊,示意該她上前,何氏看著周圍的人群,有些畏縮地走上前,一邊低聲說著祝福的話,在中間的墊子上跪下來行了大禮。  

    接下來是楊震飛的一兒一女上來給爺爺磕頭祝壽。駱羽杉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一切,這個時候很多新潮家庭己經時興鞠躬為禮,象這樣實打這關的在人前磕頭自己見得還真不多。正想著,卻見顧橫眉己經儀態端雅地上前,認真磕了三個頭,一邊笑著說道:“媳婦薛祝父親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媳婦新近收了個干閨女,請父親也見一見可好?”

    駱羽杉聞言一愣,想不到自己這個干孫女這時要出現。旋即想到,自己該怎麼辦?磕頭,還是鞠躬?”

    周圍的人聞言,剎時都向駱羽杉望過來,連譚嗣慶也似乎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二姨娘就更是有些擔憂,有些欲言又止地看過來。

    駱羽杉心裡一沉,忽然明白過來,今天自己接下來的動作竟是為所有人矚目的。從顧橫眉一邊說,自己是乾女兒,給輩分上的干爺爺祝壽磕幾個頭是應該的,算不得什麼;但是,自己卻又身份特殊,即是譚少軒這個內定少帥的妻子,又是大帥府的二少夫人,從這一身份地位來說,這個頭自己又不能磕,何況自己只是顧橫眉的乾女兒,連楊震飛都是依然叫楊叔的。

    一圍攻眼,看到顧橫眉含笑的眼中似乎也有些說不出的味道,而楊震飛雖然若無其事一臉笑容,但是一雙眼睛卻時不時地掃過自己。不由又想到,這件事既然這麼重要,二姨娘和乾媽為什麼都沒有提前和自己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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