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入馬會成為會員,要申請,並由投票委員會進行表決同意。”戴美思說道,據說繁盛時期跑馬場有會員上千人,就算自己看了也覺得驚訝,當時還專門研究過這項運動在中國的發展為何這般迅猛。
馬場老闆那些洋行大班們依靠賽馬賭博發了大財。凌州的典型便是英國人馬勒,原是個窮癟三,拎著只舊皮箱來到中國,憑一匹馬,不到三年就發展到五十多匹,搖身一變成了跑馬總會董事和輪船公司的老闆,簡直是挖到了金礦。
“賽馬在中國的發展實在令人瞠目,想不到中國人對賭博這麼狂熱。”看駱羽杉拿著自己遞給她的資料細看,戴美思搖搖頭說道:“一本萬利的生意,大伯和四少也不會放過。他們召集了一些朋友,採用股份制辦起了這個萬國體育會,馬場占地1300多畝,是目前凌州最大的跑馬場。”
到了萬國體育會,二人在亞玉的服侍下在貴賓室換了騎馬裝。
駱羽杉走出來時,戴美思已經站在門外等候,看到她不禁讚賞地點了點頭。
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把騎馬裝穿得挺拔而有精神。駱羽杉窈窕修長的身材藏在線條硬朗的裝束中,十分有誘惑性,雪白的襯衣,大氣的黑色西裝駁領,緊身的馬褲,長筒馬靴,將身姿包裹的凹凸有致,秀美中透著英姿的中性美,帥氣而大方。
一旁的亞玉第一次見自家小姐做這種妝扮,不由有些看直了眼睛。目送二人上馬而去,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聽二姨娘說過的那些話:“……小四倒會裝糊塗,你們看看那大帥府的二少,哪裡配不上?那樣的風流種子,為了小四挨打、下跪,大家可都看得清楚,有權有勢、有情有義,這還不是天下最好的姻緣?……”
正想著,無意識一側頭,看到不知何時來到的譚少軒正筆挺如劍站在一旁,薄唇上揚,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前面馬背上的倩影,那目光令亞玉心裡一頓……
第一卷 九夜銷魂 第六十一章
兩個人都是經常騎馬的好手,所以戴美思選的是一匹毛色帶斑紋的高大牝馬,駱羽杉則選了一匹馬頭輪廓優美、有著一身淺栗色毛皮的年輕雄馬,二人動作嫻熟一躍而上,互視一笑,開始信馬由韁先熟悉場地和馬匹。
慢慢踏上了一各小徑,駱羽杉很快便協調了馬兒的節奏。身體的起伏和馬的動作自然融合,不用思考雙手、大腿和膝蓋便自如地控制著坐騎,在倫敦騎馬的記憶自然而然地回來了。
“感覺如何?”飄美思笑著問道。
“很好!”駱羽杉回了她一個微笑。騎在馬背上,從回來凌州後彈簧般緊繃的神經似手舒緩了幾分,駱羽杉心裡甚至有了自得其樂的感覺。
感覺到心裡難得的愉悅,她驅使著馬兒慢跑起來恣意地讓陽光和撲面而來帶著糙香的清風撫摸上自己的臉。
陽光透過旁邊的村枝斑駁地照在她的臉上,雙頰白中透著微紅,唇邊淺淺含著笑意一雙梨渦帶出嬌媚的風情開心的笑容。戴美思低頭看著身旁嬌艷的野花水珠從花瓣上滾落忽然覺得,前方馬背上的女子,就像這花兒一般,盛開在那個特意拜託自己陪了她來騎馬的男子的心上。
穿出村林,便是一片廣闊的糙場。綠糙茵茵,旁邊是村皮斑駁、村色如黛的高大行道村。駱羽杉用馬靴後跟輕輕踢了一下馬兒的兩肋,馬便一路小跑起來。駱羽杉無聲地笑了,放鬆韁繩任馬兒加快了步伐。
過了一會兒,駱羽杉忽然輕輕拍了拍馬兒的脖子,順勢將身子在馬背上俯低下去,馬兒領會地噴個鼻息,然後加快速度飛快地跑起來,馬蹄上下翻飛,鬃毛在風中有韻律地飛舞。駱羽杉的神經棚起來身心沉浸在難以言喻的亢奮和歡喜中。跑了兩圓,便聽到好像有人在旁邊含著自己的名字,駱羽杉揚揚手卻沒有放慢速度。馬蹄敲擊在糙地上,幾乎沒有什麼聲音,但駱羽杉卻猛然覺得譚少軒就在身後。她不由稍稍控制了馬的速度,扭頭回望。
果然,譚少軒不知什麼時候騎馬追了上來,似乎她再不停下來,看他的樣子好像準備隨時奪過駱羽杉手中的韁繩。駱羽杉挑釁地瞥了他一眼,絲毫沒有降低馬速的意思,在掠耳而過的風中,她聽到了他有些心急有些惱怒的呼喊。
見她並不想減速,譚少軒加快了自己坐騎的奔跑速度,然後將兩匹馬之間的距離拉開,斜轉過馬身來擋在了駱羽杉那匹雄馬的面前。
兩匹馬的距離不是十分的近,但他的做法足夠令駱羽杉瘋狂般的奔跑減速。在譚少軒逐漸放慢馬速的同時,駱羽杉坐騎的跑速也漸漸趨緩,直到兩匹馬靠在一起停了下來,粗重地喘著氣,輕輕噴著鼻息。譚少軒面對著駱羽杉,兩人的膝蓋幾乎碰在了一起。駱羽杉閃避開他的眼神,俯身用手撫著雅馬濕潤光滑的脖子,和它堅硬的鼻頭柔軟的鼻端。
當她直起身子,正好與譚少軒黑亮堅定的眼眸四目相對。
“你在幹什麼?”譚少軒臉上沒有笑容,語氣平靜地問道。
飆馬。駱羽杉低聲回答微微揚起了頭卻不看他。譚少軒斜了她一眼,“你認為用這種瘋狂的速度騎馬是一種明智的行為嗎?”看得出譚少軒有些不豫,對她的行為極不贊同。
“我經常騎馬,駱羽杉看了他一眼:“你不該擋住我的路。不知為什麼她今天不想講理。
“這十分危險,杉兒。”譚少軒的聲音帶著一種警告。駱羽杉迅速斜他一眼“我可以控制速度。”
“是嗎?”譚少軒挑高一隻眉毛,很戲謔地說道。他的目光里似乎含著某種意思,但駱羽杉覺得自己無法看清。於是說道:“是不是要將馬送回去?”她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種警惕。譚少軒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二人調轉了馬頭。回到起點,戴美思正心急地看著他們來的方向,待走得近了,搖搖頭道:“susie,太瘋狂了,這很危險!”駱羽杉沖她笑了笑,旁邊譚少軒已經翻身下馬。駱羽杉的右腳還沒有從馬蹬中抽出來,正當她握住韁繩準備下馬,忽然一雙大手從後而伸過來扶住了她的腰際隨即將她輕輕翠起放到了地而上。她聽到了譚少軒的呼吸,還有他身上淡淡的類似煙糙的味道,背部也感覺到了他溫暖寬厚的胸部,登時覺得全身的神經都緊硼了起來。
“累嗎,杉兒?”譚少軒也不理戴美思,就在旁邊低聲問道。他的拇指隔著衣衫,摩挲著駱羽杉的腋下,那種搔人心扉的感覺頓時令駱羽杉想起了某此不該想起的畫面,瞬間漲紅了臉。很鄙視地按壓下自己的想法和感受,駱羽杉有些生硬地輕輕說道:“我自己可以。”
“那好。”譚少軒低低輕笑將手從她身上拿開,馬兒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裡映照出她的羞窘,駱羽杉沒有回頭。借著將韁繩搭到馬兒的頸項,順勢用手撫摸著它溫暖光滑的皮毛的動作,一邊等著臉上的熱度消散,一邊在心裡對譚少軒在這樣的場合,隱含挑逗的舉止有些羞惱。
戴美思對戀人間的這種曖昧的互動視若無睹,笑著道:“二少,少軼還在書店等我,我先過去了。”說完朝駱羽杉招招手,不等她表示什麼便逕自進去換了衣衫上車而去。
看著戴美思絕塵而去,駱羽杉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這人特意請自己來馬場騎馬,竟也是為了等譚少軒。”
抬頭看看天色,譚少軒笑著問道“還騎嗎?你一定餓了吧?帶你去個好地方,不過要自力更生哦。”說完,便推了駱羽杉去換衣服。
等駱羽杉從貴賓室出來,一輛軍車已經等在門口。譚少軒拉開車門,讓了她進去,自己接著上去,對前面的司機說了句:“去劉家島。”
司機答應一聲,車子便出了馬場,接著出城從環城路直奔東南。
劉家島是位於凌州城外海邊的一座小島,距市區約兩公里,面臨水雲連天的東海,背接湛藍的凌州灣,素有“東隅屏藩”、海上桃源之稱。島的東面碧海萬頃,煙波浩森,西面與凌州城隔海相望。島上植被茂密,鬱鬱蔥蔥,曾是凌州一景,但從南方軍政府的海軍在此安營紮寨後,便成了軍事禁區。
車子很快便到了碼頭,一隻輪船等在那裡。司機將汽車直接開上去,輪船一聲鳴笛,緩緩離岸,向著不遠處的小島開去。
傍晚的海風帶著濃重的腥味撲鼻而來,海水碧藍,翻卷著浪花,搖下車窗,譚少軒看著海風拂起駱羽杉的長髮不由想起百年修得同船渡的俗語,唇角掛起了淺淺的笑意。
車子到了地面從軍車上下的通道直接開上去。
“這裡曾是中國近代海軍北洋水師的南方基地之一,北洋海軍曾在島上設了電報局、水師學堂、海軍提督署等。車子開過一些建築,譚少軒輕聲對駱羽杉說道。駱羽杉聽說過卻沒有來過,清朝末年那些慘烈的海戰,想不到在這裡還留著深深的痕跡,不由無聲地細看了幾眼。
車子行過環島路,拐彎進了一個大院,門口的兵士急忙立正敬禮。譚少軒點點頭,車子便直直開了進去。
幾位戎裝的軍官帶著一些侍衛,站在院子裡。車子停下,譚少軒淡笑著走下來,舉手和幾人相對行禮,當先的軍官兩鬢斑白,雙目炯炯看著譚少軒道:“想不到少帥今天過來,我們的訓練已經快結束了,少帥還有什麼指示?”
譚少軒淡淡一笑,:“在下是晚輩,有程司令官坐鎮,我有什麼可指手畫腳的?今天過來,不過是因為上次在下完婚,程司令官帶了艦隊到海上演練,沒有敬杯水酒。今日特地帶了內子來與程司令官喝酒,程司令賞光否?”
程銳光轉眼看了看面帶淡笑的駱羽杉,哈哈一笑,:“少帥和少夫人這般看得起我,老程哪裡會不識抬奉?不過沒有好酒我可不算,哈哈哈!”
夏汗聲笑著敬禮,舉起手裡的酒瓶:“程司令官,您最愛的黑色威士忌!”
程銳光笑著點點頭:“好,請少帥和少夫人請稍後,我去安排一下,馬上回來。今晚不醉不休!譚少軒笑笑:“您請便,我們在沙灘轉轉,淘點小菜兒。今晚不走了,程司令我們慢慢喝!”
幾人敬禮離去譚少軒拉了駱羽杉慢慢向著海邊走去。
那裡是清末的海軍提督署”譚少軒指著一座磚木舉架結構的建築說道。駱羽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古撲典雅,雕樑畫棟的中式結構中帶著西式風格的建築,屋宇高闊穩重。
年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曾在此巡閱大清海軍並檢閱艦隊操演。那裡是龍王廟,譚少軒指指旁邊刻著“柔遠安邇”和治軍愛民的兩塊碑:“舊時,每年的農曆正月初一龍王生日這天,島里島外的漁民紛紛來進香跪拜祈求龍王保佑平安。甲午海戰前,凡過往船隻要在島上停靠,也皆來此拈香祈福清廷海軍也信奉龍王,香火頗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