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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醫生敲了敲門,有護士走過來打開門:“梅西醫生。”
“威廉姆先生怎麼樣?”梅西看得懂駱羽杉眼裡的焦灼,出聲問道。
“今天有些咳嗽,剛才測體溫似乎降了一點。”護士一邊回答一邊看了駱羽杉一眼,最近為了預防和杜絕感染,醫院是謝絕探望的,這位美麗的小姐穿了醫生的制服,卻把口罩撰在手裡,她是誰?
梅西醫生注意到了護士的眼神,示意駱羽杉把口罩戴上,兩人走了進去。
威廉姆躺在病床上,正在昏睡之中。下巴上的胡茬有些青,因為發燒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呼吸短而促,人顯得頗是憔悴。看著昔日溫文爾雅的男子這樣的模樣,駱羽杉心裡有些心疼,有些難過。自己認識威廉姆快兩年了,這是第一次見他生病,偏偏是在這離英倫萬里的凌州,偏偏是瘟疫橫行令人不能安枕的時候。
威廉姆,你一定不能有事!想起上午去參加過的喪儀,駱羽杉心情沉重。
梅西醫生又給威廉姆做了檢查,看到駱羽杉哀傷、痴痴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氣,示意護士先和自己出去。
門關了,屋子裡一時靜悄悄,駱羽杉看著病床上的威廉姆一動沒動。
過了幾分鐘,梅西醫生走了進來:“susie,該走了,你是醫生,明白不能超過十分鐘的規定,去我的辦公室,我們再討論一下威廉姆先生的病狀。”
駱羽杉點頭,又看了威廉姆一眼,跟在梅西身後走了出去。
再三分析了威廉姆的病徵,駱羽杉同意梅西和其他醫生的看法,這不是西班牙流感,應該也不是鼠疫,而是軟瘟症和重度感冒、以及憂思成疾等的合併症狀。
不是西班牙流感,駱羽杉心裡舒了口氣,但是,旋即心又提了起來。東西方人的體質不同,軟癱症在威廉姆身上的病徵比自己所見到的要嚴重,而且重度感冒也是很麻煩的病狀,由於缺乏非常有效的藥物,感冒、發燒、咳嗽、鬧肚子等症狀這時還經常是致命的。
聽完醫生們對威廉姆疾病的治療方案,駱羽杉又喝梅西醫生聊了一會兒才告辭。梅西醫生非常同意駱羽杉的說法,在中國這樣的傳統社會,即使在戰爭與災荒一直伴隨著人類的情況下,許多甚至大多數人還是死於疾病。呼吸道與倡導系統的疾病,是中國人口死亡的首要原因。
“這些疾病的產生與日常生活環境中的衛生狀況是密切相關的,因此,建立一個先進的醫療和公共衛生體質是降低人口死亡率的最關鍵因素。”梅西醫生感慨地說道:“希望中國政府能了解這些,今早建立公共衛生體系才是重要的。”
駱羽杉沉思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相關的話題,然後駱羽杉告辭。
想到趙其玉說蕪荽荸薺水的功效真的頗佳,駱羽杉回到大帥府,樓也沒上,便去了廚房,看著叫人煮好裝進保溫壺,另外煮好了些中藥,又回了廣總。
梅西醫生有些好奇地聽她說著中醫偏方的故事,隨後把駱羽杉領到洋房,看她小心翼翼地把水給威廉姆慢慢喝下去,又吩咐護士照此辦理,才送了駱羽杉出去。
再次回到大帥府,駱羽杉覺得很是疲憊,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吃飯。亞玉看她走進來,連忙要下去廚房端晚飯,駱羽杉制止了她:“不必了,給我熱杯牛奶就好,我沒胃口。”
亞玉動了動嘴,無奈點了點頭,一會兒端上一杯熱牛奶,駱羽杉捧著杯子慢慢喝了,發了一會兒呆,看看鐘表便去洗澡換衫。
換了衣服駱羽杉卻沒有象往日那樣,靠到床頭或是窩到沙發上看書,而是去了書房,打開檯燈告訴亞玉自己要寫些東西,亞玉答應泡了壺壽眉上來,悄悄走出去。
看著亞玉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門口,駱羽杉起身輕輕關上房門,人順勢靠在門上閉上眼睛,其實自己哪裡寫得出什麼東西?這兩天和譚老二間怪異的氣氛令她忐忑,下午又有威廉姆生病這樣的意外,駱羽杉心裡亂糟糟,實在理不出個頭緒。夜已經降臨,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就要回來?自己真的不想如昨夜那樣而對他……死流氓,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夜夜春宵竟然還那樣生猛……她不得不想方設法,保全自己的一條小命;而最重要的,是他那種孤注一擲的很絕令自己心慌心悸不知如何是好……
字寫不下去,書也不想看,可是干坐著又東想西想,駱羽杉看了看書櫃裡漸漸裝滿的書籍,一段時間沒有收拾過,有些凌亂。想了想,打開書櫃開始整理起來。
左邊書櫃是譚少軒的領地,右邊那些新增的才是自己的,駱羽杉先從右邊收拾起,半年來看的書不算少,收拾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全部整理完。駱羽杉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喝了杯茶,然後開始收拾左邊的書櫃。
打開書櫃下面的柜子,裡面慢慢全是一排排的英文報紙簡報,駱羽杉隨手拿出一本,上面是美國一種新式機關槍的詳細介紹,下面是西點軍校的一些詳情。駱羽杉不由心中暗贊,這個譚老二果然是個勤奮讀書的人,怪不得他的軍事知識廣博而先進,原來有這麼多的詳盡資料。
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簡報接時間排列好,然後又收拾好上面的書籍,身體有些累了,自覺腦袋也跟著遲鈍,看看鐘表已經快十一點,嘆口氣只好走回臥室。
不過這一次顯然駱羽杉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知道她睡著,譚少軒都沒有回來。
第三卷 大愛真情 第十九章
洗乾淨手臉,躺到床上,心裡卻又七上八下,翻來覆去折騰了很久還沒有睡著。初初的強取豪奪,自己恨他強迫自己,後來他卻又待自己那般小心翼翼!溫柔寵溺,千般柔惜、萬般小心……駱羽杉只覺心裡感慨萬干,自己決定嫁給他那時,就已經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設定好了自己的態度和角色,以為可以儘量做一個把心牢牢守住、無動於衷的自己,但沒有想到,時光流逝相處日久,自己還是陷進了這種糾纏不清的情感中去,駱羽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兩夜都太累,不管頭腦如何起伏,不知不覺中駱羽杉還是慢慢跌入了夢鄉。
譚少軒回來時,已是凌晨。小夜燈散發著暈黃的光影,床上,駱羽杉裹著被子睡得正沉。譚少軒站在床前看了好一會兒,眉頭漸漸皺起來,薄薄的唇角緊抿著,心裡有些無力、有些無奈、有些苦澀。
原本以為,這樣的晚歸,一定會令杉兒有生氣有不滿,報紙上那些花邊也會讓她因為自己而吃醋難過。誰知,她的眼裡心裡根本就沒有自己,任你鬧翻了天她逕自穩坐釣魚台,無動於衷。譚少軒微微苦笑,晚歸如何,花邊又怎樣,她不是照樣睡得安穩?
燈影中,駱羽杉柔美的側臉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微蹙的峨眉,如扇的羽睫,臉色因為熟睡而帶了一絲暈紅,有些凌亂的長髮散在枕上,依然有著帶了書卷氣息的高貴文靜,益友顯得人如玉般動人心弦。
譚少軒明白,這兩夜自己把她欺負的狠了,可是自己真的忍不住,一想到她竟然千方百計不想孕育自己的兒女,譚少軒心裡就說不出的不是味道。
自己對她的愛,對她的好,對她的寵,她就真的看不到?就算自己當初做錯,但兩人結婚已經半年,她還想著走嗎?前段時間,看她出現在聖誕演講台上,看她高調地參加新年賑災慈善晚會,譚少軒的心裡其實油說不出的複雜感覺,既擔心成為公眾人物會讓杉兒的生活受到影響,又高興她終於願意以“大帥府二少夫人” 而非什麼“辛談”之類的身份面對公眾,當時自己還想過,這是不是代表杉兒已經認可了這份婚姻,認可了自己?
可惜,自己想的太過簡單。杉兒的心自己始終沒有參透。看著燈光下美麗的夜精靈,譚少軒幽幽嘆了口氣,心裡翻騰不已。想起她始終不肯正面自己對她的感情,不願意孕育他的孩子,現在了還想著離去,心裡便恨到極點;可再回想起兩人相處的情景,她的輕顰淺笑,自己受傷時她的盡心服侍,她的聰慧明理,便又心愛到極點。一時間心裡矛盾之極,杉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嘆了口氣去洗澡,輕輕躺上床。倒也沒有打擾駱羽杉,悄悄睡了過去。
早晨,駱羽杉起身,見譚少軒正在用早餐,不由微微一怔,梳洗了慢慢蹭出去,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只得坐了端起亞玉遞過來的牛奶慢慢喝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昨天晚上她睡著了,譚少軒何時回來什麼的都不清楚。今天卻是兩人彆扭以來第一次白天相處,心裡覺得有些怪異。悄悄偷眼看去,只見譚老二神色間似乎較往日嚴峻了許多,眉頭也是皺起來的,臉容顯得略略有些疲倦。
駱羽書只覺得口裡的牛奶一點昧道也沒寸。悄然低垂了眉眼。心裡浩是苦澀晚上燈影下看不出來,天光之下,譚少軒看過去,駱羽杉也帶了些憔悴的樣子,心裡不由一陣心疼,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淡淡地看了駱羽杉一眼,拿起牛奶幾口喝下去,然後便大步走了出去。
兩個人開始的冷戰讓一旁的亞玉有些著急,自己早起讓廚房準備了早飯,就是特意想讓兩個人在用餐時相對,有什麼話好好講開就好了,可是四小姐和姑爺竟然都那樣沉得住氣,兩個人爭著做沒嘴的悶葫蘆,誰也不出聲,這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唉……譚少軒見了駱羽杉面上淡淡的,心中卻如燒開的油鍋一般翻騰。杉兒有些憔悴,神情間也頗是情緒低沉,是因為兩人之間的矛盾?還是報紙上的花邊?覺察到我生氣了吧?她對我會不會有留戀和不舍?會不會看請楚自己的感情?一邊想著這些似乎理不清的問題,譚少軒一邊慢慢走下樓。夏漢聲已經站在車子旁邊,見到他疾步上前,低低說了幾句,譚少軒微皺眉頭上了車。
真是多事之秋!自己想好好觀察下杉兒都不行,袁世凱加緊了他倒行逆施的妄圖稱帝,日本人更是居心叵測,而現在還算元旦期間,段叔、老虎叔和楊震飛等部隊高層都領命到名地勞軍、視察去了。整軍早已開始,名地部隊究竟做到了何種程度,父親想弄明白,是以派了不少人出去。
自己便成了凌州安全的全權負責,這幾天一邊要忙警備和瘟疫防治,又要和內務部商談重工業投資等事項,忙的自是團團轉,偏偏還友生了和杉幾間的矛盾,直令譚少軒頭疼不已。這幾天日本人刻意示好,開出的條件一再加碼,想讓父親簽署《中日共榮協約》。他們的背後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究竟這些日本人想做什麼?
看著譚老二的背影,他的冷漠讓駱羽杉心裡更加不是味道,兩人結婚已有半年,譚老二就算對自己再有興趣,新鮮感也該過去了吧?經過了這次,或許過一陣子,他找到新的目標該話對自己放手了吧?到時自己變可以回去繼續自己的學業,兩人間再無膠著,或許也是好事……似乎自己想繼續自由飛翔的夢想就要成真,可是,自己的心裡為什麼會這樣難過?譚老二對自己避孕的事為什麼那麼在意?是不是是譚嗣慶或者大帥府對他有壓力?唉,本來自己都要認命了,誰料又生出這樣一件事來,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也讓她心裡更加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