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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抿唇一笑:“眉妹妹,你看干閨女都失魂,何況我們那位少帥?那束玫瑰配了這樣的美人也真真不屈。”
駱羽杉走到一行人面前,問了好唇角含笑道:“乾媽,三姨娘,您們來了?新年好。”
二姨娘一邊把粘在駱羽杉發上的一片樹葉拿下來,一邊笑道:“別動,就在那花架子下站著,這麼好看的畫兒,大家還沒瞧夠呢。亞蘭,去把大小姐請來,拿了畫板來好好畫下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美人圖呢。”
眾人笑起來,駱羽杉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枉我把姨娘當好人,您還帶頭笑話我……”
二姨娘一笑,不再打趣,顧橫眉笑道:“難得二姐姐也說句趣話。”接著回答駱羽杉剛才的問話:“二姐姐和你,娘倆都送了禮過來,我怎出能不來謝一聲?哦,來的也巧了,我聽說昨兒個是你的生日?你這丫頭,過生日也不說一聲,故意讓乾媽失禮不是?”
駱羽杉扶了她的胳膊笑道:“乾媽言重了,我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人兒過得哪門子生日?再說,瘟疫肆虐,民生艱苦,也實在不忍,所以才……”
三姨娘微笑頜首:“單只羽杉這份心胸,就當得起這個少帥夫人!你老虎叔人雖粗眼睛這回卻看的明白,第一次見面就回來說,老二這次眼力勁不差找了個好媳婦呢。”
正說著,後面譚少軼和戴美思夫婦走過來,打過招呼,似乎有什麼話想對駱羽杉說,眉姨娘察言觀色,笑著對二姨娘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兒個既然要給我乾女兒過生日,我可就賴著不走了,二姐姐,到你屋裡去吧,年輕人的事,我們不摻和,三姐姐你呢?”
“我也不回去了,反正一個是客兩個也是客,二姐姐今兒個一起招呼了吧。”
二姨娘忙笑著應了,一行人告辭回了上房,那裡還有不少的訪客拜年送禮等著呢。
送了她們走遠,戴美思從身後小丫頭手中接過一支紅梅笑道:“Awie要過生日呢,暫作賀儀,賀禮晚上再補。”
駱羽杉笑著接過來,湊近聞了聞,遞迴去給她:“謝謝!你拿回去插瓶吧,我那裡昨兒個剛剪了一支,不要浪費。”
譚少軼看看天色忽然問道:“哦,二嫂,你講不講究風水、意頭之類的?”
駱羽杉眨眨眼看了看他,笑道:“三少今天怎麼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深奧的問題?”
譚少軼一笑:“因為我聽說不少人很講究意頭,現在元旦新年,很多人忌諱打官司之類的事啊。”
“打官司?”駱羽杉不解地看了看他:“我對這些沒什麼講究,三少說什麼打官司?”難道是自己建議謝家打的官司?
“哦,是這樣,天一閣盜書案已經有了眉目,那此盜書的傢伙死活不認帳,所以我想上法庭打官司。”
原來是這樣的官司,駱羽杉點頭,“也好,這樣可以讓新聞媒體好好做做宣傳,保護文化遺產,人人有責。開庭是什麼時間?”
譚少軼聞言笑起來:“本來排期往後,但是很多人過年怕意頭不好寧願延期,今天租界法庭的官員通知我,如果同意,明天就可以。”
官司竟然是在英租界打?倒是快,老外又不過中國的元旦,照常上班呢。駱羽杉微微一頓旋即點頭:“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們一起去。”
“沒關係,看二嫂方便。”譚少軼笑道:“我約了史劍良女士做律師,下午在碼頭那裡的青鳥咖啡館見面。
真是巧得很,駱羽杉不由一笑:“正好我也有事想見史律師,方不方便一起去?能不能去時麻煩三弟派人通知一聲?”
譚少軼答應著,和戴美思告辭,駱羽杉走回樓上。看亞玉正在收拾衛生,駱羽杉便拿了紙筆坐到客廳去。趙其玉很注重瘟疫防治的知識宣傳,宣傳資料的編譯,駱羽杉承擔了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想快些寫完,免得誤了他們的工作進度。
亞玉看著她走出去,跟上來,泡了杯茶放到茶几上,笑嘻嘻道:“四小姐,那串項鍊我放回柜子里了。昨晚可把我嚇壞了,夫人留下來的首飾您最喜歡的不過幾串珠串和玉石,金啊銀啊,從不見您戴。我真以為這串也保不住了呢,想不到四姑爺他,嘻嘻。”
駱羽杉抬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反駁,只是說:“就算拍出去,母親也不會怪我的,賑濟疫區這珠串也算得其所哉。”
亞玉點點頭,四小姐心地善良,做學問也是為了有益他人,自己好不容易有現在的讀書機會,一定要好好珍惜,學做四小姐那樣有用的人。
看駱羽杉寫東西,也沒再打擾,自己去忙了。
寫完謄好裝進信封,駱羽杉看看時間,已是正午,正想問亞玉吃飯的事,二姨娘已經派了小丫頭過來,說讓駱羽杉去陪著眉姨娘她們用飯,駱羽杉答應著,去了上房。
吃完飯,二姨娘她們有自己的娛樂,駱羽杉陪著坐了一會兒便被眉姨娘趕走:“你去忙你的,不用在這兒陪著。”她自是看到乾女兒對麻將之類的玩意既不熟悉,恐怕也沒有這種心思,羽杉是踏實做事的人。
駱羽杉只好笑著告辭了出來,上樓坐了不久,譚少軼便派人來請,三人坐車一起沿著江邊到了天星碼頭,青鳥咖啡館就建在旁邊。
可能時間尚早,人不多,走上二樓的平台,一陣江風吹來,略帶了涼意的陽光灑進竹簾,是個品嘗咖啡、閒來聊天的好地方。
“這裡以前晚上最是熱鬧,”譚少軼笑著招呼侍者拿上菜譜:“原來晚上有歌女表演、樂隊伴奏、還有茶廳,裡面的彈詞名家頗是不少:既可以喝咖啡也可以品香茗,是江邊一帶最熱鬧的所在。”
“現在瘟疫期間,差了很多,兩位小姐、這位先生,今天來點什麼?”
侍者笑著說道。
二人各自點了咖啡,一邊聊天等著史劍良。
說話間駱羽杉無意識一抬頭,卻看到旁側似乎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微微一楞,仔細看了看,發現竟是那位有名的余大美人正與一位戎裝筆挺的年輕男子站在陽台外的欄杆邊上。
余淺予以十六省有名的美人,被大帥府退婚,譚老二卻不可理喻地娶了自己,駱羽杉每每見到這位余大小姐心裡都覺有些此過意不去。所以見她狀似親密地和那個相貌魁偉的男子在一起,心裡也為之祝福。
正想著,史劍良和左元芷相攜走了進來,駱羽杉和譚少軼夫婦起身打了招呼,大家談論起兩單官司,駱羽杉便也沒有再去注意余淺予。
對謝家打官司的提議,史劍良差點撫掌而贊,本來象她那樣在社會上有名的律師,見到的不公平事件就比其他人要多,對於那些被壓迫的女性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現在這樣的好機會,她又怎麼會不同意?甚至有些躍躍欲試了。
“我看來也來對了,明天的藏書案和謝家的官司,《新周報》都是最支持的媒體平台。”左元芷笑道:“這樣的官司一定要發動大小報紙製造輿論,說不定這就是一個提升女子地位、力爭男女平等的契機。”
看著因為找到了這樣一個機會和題目而有些神采飛揚的左元芷,駱羽杉不由自主又看了看外面陽台上淺笑嫣然的余淺予,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問號。
都是大家出來的新女性,一個是姿態萬千的上流社會名媛,一個是為社會進步而勤懇實幹的報業旗手,這樣的人生究竟哪個是幸哪個是不幸?
於是想到了自己,頂著大帥府二少夫人的名義,是不是也該好好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直到回了大帥府,駱羽杉一直都在想突然出現的這個新命題。
譚永寧和邵雲芝果真聽了駱羽杉的話,晚上的壽宴很好吃,但卻沒有什麼昂貴的山珍海味,而是南地有名的毋米粥火鍋。
辱白色如牛奶一艇只見粥而不見米的鍋底,清潤甘甜,放進生的青口、雞肉、蔬菜,粥水將食物的鮮味封存,燙熟之後綿滑甘香,不淡不寡。而且趁煮越鮮,吃到最後把粥裝起來,熱熱一碗下肚別有一番滋味。
吃得大家齊聲贊好,譚永寧笑著說:“二嫂滿意就好,這是四嫂家的大廚做出來的。昨晚見有人放煙花,所以我也貢獻了個節目,請大家去江邊放孔明燈為疫區祈福可好?”
年輕人自然都連聲應和,二姨娘看了看大家,笑道:“那就早點去早些回,老二,大家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譚少軒答應著,帶了大家起身。譚歆年紀太小,所以顏寶航大婦便留下了,駱羽杉陪二姨娘送走了眉姨娘和三姨娘,才同大家一起上了車。
譚永寧讓人扎的孔明燈頗簡單,主體和底部的支架都以竹篦編成,用紅色的棉紙糊成燈罩。形狀像個圓桶,開口朝下,直徑大概半米稍多。
底部的支架中間綁著一塊沾有煤油的金紙,譚少軒將油點燃,燈內的火燃燒一陣後產生熱空氣,於是孔明燈開始膨脹,放手,燈便冉冉飛升了。
一盞紅的燈升起在天際,隨著江風越升越高,越飛越遠,最後成了一個小小紅點。譚永寧笑道:“成功了,現在大家自己放自己的,我帶了毛筆,我們把心愿寫在上面放飛。”說著叫人取筆墨過來。
譚永寧取筆墨在手,卻沒有往自己的孔明燈上寫字,轉手塞到譚少軒手裡:“二哥,二嫂是壽星,你先來。”
譚少軒笑著接過筆,看了看駱羽杉:“有沒有特別想寫的什麼願望?”駱羽杉看著大家亮閃閃的眼睛,自然明白他們想聽什麼,心裡一笑,說道:“永無災病,人間安瀾。”
大家相視一眼,分明有些失望的樣子,駱羽杉不由暗暗好笑。譚少軒卻微笑不語,逕自把八個字寫在了孔明燈上,然後招呼大家將燈轉過去,在另一面寫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大家看到方才笑起來,這才象那麼回事嘛。
接著是戴美思夫婦,譚少軼的祝願是:人文天下,而戴美思很中國化地寫了四個圓且大的四方字:花好月圓。
邵雲芝夫妻比較少參加這樣的集體活動,老四譚少軾寫得是:財源廣進,邵雲芝祝願:闔家平安,心裡當然默默念叨的是寶寶平安。
最後是譚永寧,她扭扭捏捏了半天,卻也只寫了四個字:早日康復。
大家很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以為她寫得也無非是對疫區災民的祝福,唯獨駱羽杉從她的神情里覺察出了異樣。但是眾人都在,嘴邊的話欲言又止幾次也沒才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