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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漢聲的聲音,很焦急的感覺。譚少軒心裡一沉,疾步走過去打開大門:怎麼了?
“二少大帥回來了說有些肚子疼”夏漢聲的臉色有些沉肅,聲音因為緊張而略微乾澀的。
什麼?!譚少軒一把拉住了夏漢聲,劍眉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蔡醫生請少夫人馬上過去。夏漢聲顧不得其他,連忙說道,看了看譚少軒微一遲疑,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蔡醫生說應該不是。”譚少軒聞言一頓,想了想稍稍放鬆了手放開夏漢聲,轉而拉住聽到他們的談話走過來的駱羽杉:走,一起過去看看。不等駱羽杉答應,拉了她就走。駱羽杉也知道事情緊急,心裡微微有絲慌亂,難道日本人真的敢時譚嗣慶下手?故而雖是被譚少軒拉得不得不小跑著跟上,卻也沒有說話和杌議。
走到上房,見院門外黑影中站了不少持槍的侍衛,院子裡有幾名心腹副官在遮雨檐下靜候命令,雖然人多,卻悄悄無聲,氣氛顯得有些略為緊張。
見到駱羽杉和譚少軒進來,副官們忙立正敬禮,譚少軒擺搖手,大步走了進去。
四姨娘剛好從樓梯上下來,見到譚少軒夫婦忙道“你們可是來了,真是急死人,快快,大帥在樓上呢“說完一把拉住駱羽杉的手轉身往樓上走去。駱羽杉看了看譚少軒他點點頭放開了駱羽杉的手,三人急匆匆走了上去。譚嗣慶斜躺在小客廳的沙發上,蔡醫生和二姨娘站在一旁說著什麼。見到他們進來二人忙轉身打招呼。駱羽杉顧不上其他,徑直問蔡醫生道:“蔡醫生,您認為?”蔡醫生走近一步,低聲說道“我認為不是。現在這種局勢下日本人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行為,而且從症狀上看應該是飲食不當。請二少夫人也幫忙參詳參詳。駱羽杉點點頭,走過去蹲下身子柔聲問道“父親,您現在覺得怎麼樣”譚嗣慶睜開眼睛,看了是她,微微一笑道“應該沒什麼事,姨娘她們有些小題大做了。”駱羽杉給他把了脈,細細問了所有的症狀、晚上的飲食等,然後起身說道“我同意蔡醫生的診斷。父親吃的是日本的sashimi,現在又是秋季,可能有些胃寒,所以才有腸胃症狀出現,應該沒有其他。父親身體看上去雖然略顯疲乏精神卻還是好的,好好調養應該很快就會沒事的。蔡醫生也笑著附和,於是大家才放下心來。開了藥,二姨娘服侍譚嗣慶去休息,駱羽杉他們才告辭了離去。
一場虛驚。走出了上房,譚少軒才覺得心裡稽稍放鬆了些。二人謝絕了夏漢聲和侍衛的雨傘,冒著綿綿細雨,沿著花圃深處的石板小路緩緩往回走著。濃重的濕氣從四周瀰漫過來,遠處的路燈從花村間灑下斑駁而朦朧的光影,秋蟲在腳下時不時輕唱著生命的古老歌謠,幾片枯黃的葉子從村上落下來,和著雨水落到地下,訴說著時光的流轉無情。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秋風秋雨啊”,譚少軒忽然低低嘆息了一聲。父親儘管平時看著還是生龍活虎,作為兒子,自己卻看到他苦苦支撐時局、不為人知心力交瘁的一面。局勢似乎越來越複雜,內憂外患能不勞心勞力”駱羽杉微微抬眉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隨手從一旁的冬青上撿起一片落葉拿在手上,仿佛托起著生命的餘燼。離人心上枚,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倫敦大學勤奮的學生,刖和同學郊遊回來,衣衫半濕大家笑得無憂無慮那天似乎也是個這樣的雨天,只是人生恍如這落葉,飄來飄去何處才是自己的歸宿?譚少軒斷斷續續地講述著譚嗣慶幾十年來從土匪到今天軍政府大帥的坎珂悲喜與血淚,從血氣方剛的青年到今天的疲憊倦怠。他神情平靜仿佛只是在講述一段故事。而駱羽杉卻已經明白,世上任何磨難只有對親歷者才具有實際上的意義。在這段故事的延續中自己,會是什麼角色?真的能僅僅做個旁聽者和聽眾嗎”
看著譚少軒似乎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這一刻,駱羽杉籌然有了一種衝動,想把自已纖細的手撫上他微微有些落寞的身子,兩個人的力氣總比一個人大,是不是?譚少軒是這樣想的嗎?自已願意這樣做嗎?沒有愛情的婚姻也可以相依相偎嗎?譚少軒的身姿依然筆直,駱羽杉心中卻有些五味雜陳地看著路燈下兩人昏黃的身影只覺自己一縷思緒,如那片翩飛的秋葉,飄進了朦朦朧朧的細雨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秋天到身體不適的人多了些。第二天中午駱羽杉還在上課,卻不想有人已經在自寨門前等候左元芷從外面匆匆走回來,剛到家門口,一抬頭卻看到聶崇平站在駱羽杉的小院門前。有些意外有些驚喜地急忙走過去打招呼道“崇平,你怎麼在這兒?為什麼不進去?
聶崇平看到她忙笑著打招呼:“好像沒有人呢,我剛才敲門,沒人答應。”
“哦,小杉有裸,亞玉或者出去買菜去了吧”要不你先過來我這邊坐坐”等小杉回來再來找她。”左兀芷看聶崇平有些疲倦的樣子,忙熱情說道。
聶崇平笑著點點頭二人一邊走,左兀芷一邊問道:“崇平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最近勞累休息的不好門
聶崇平伸出右手模了摸自已的臉,淡淡一笑:“多事之秋,事情比較多,而且一到枚天我的腸胃就不大好,左元芷點點頭“你想找小杉看看?想不到小杉現在竟然是很好的醫生了呢,那天吳媽也夸辛先生的醫術好看來是真的。
聶崇平苦笑道“是啊,我前些年身體不好,吃西藥吃怕了,有時一吃就過敏,渾身起小疙瘩,上次吃過小杉開的中藥,療效不錯,所以今天順便來找她”
看來辛先生自學成才,的中醫竟是擁護者眾多呢。”話音未落身後有男聲笑著說道。
兩人聞聲回頭卻原來是駱羽杉和趙其玉手拿裸本走了過來,想來應該是剛上完裸,二人止住腳步笑著等二人走過來。
崇平姐,很久沒見了。駱羽杉笑著道。
聶崇平笑著和兩人打了招呼“你這裡沒有人,我正準備去兀芷那裡坐坐,剛下裸?
嗯”,駱羽朽點頭“既然來的這麼齊全,就不要去兀芷那兒了,亞玉去買菜也該回來了,中午就在我這兒一起用飯。
三人笑著答應,走進客廳,駱羽杉給大家端上茶水,坐下來微笑著問道:“崇平姐,您說腸胃不舒服?”秋天是寒暑交替的季節,晝夜溫差較大,冷暖多變,人休的植物神經功能容易發生紊亂,胃腸蠕動的正常現律被打破,的確是腸胃病的高發期。
聶崇平答應著,隨了駱羽杉走進臥室。駱羽杉詳細給她撿查過,然後笑道沒有大關係,這次除去吃點中藥,我建議崇平姐多用食療。最好能多喝點養胃的湯水。”
聶崇平比較消瘦,可見她的腸胃一直都是不太好的。駱羽杉心裡明白,她的病定然和前幾年的生活經歷、坎坷感情有關。感情一事,傷人至深,自己最近穿回以前的舊衣也覺得衣衫寬大,何況崇平那樣痛裂肺腑的傷痕”
只開了幾副中藥,卻寫了不少秋冬養胃的湯水,左元芷看著她的藥方笑著看了看趙其玉道“剛才趙主任說辛先生是自學成才,這可有點不對,她啊命好,在倫敦竟然碰上數代炎黃單傳的老華僑,自學哪裡會有這樣高明的醫術。
趙其玉比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看著駱羽杉道“辛先生深藏不露啊。這個四小姐還真是有心人,想不到在倫敦讀書都沒忘了兼修中醫,怪不得出手不凡。駱羽杉聽著他們倆的談論,笑了笑沒搭話拿了寫著煲湯的紙對聶崇平微微一笑說道:這些湯可以變挨著喝,既養胃又幫助吸收,崇平姐太瘦了些。”
聶崇平見紙上寫了蘿蔔羊肉湯、胡椒豬肚湯、紫蘇生薑紅棗湯、紅棗山藥湯等,還有材料和具體的做法不由笑道:找你這個醫生看病倒是真好,以前我吃藥比吃飯多,現在好全是吃的,倒是有口福了,不過這煲湯還頗麻煩呢。”左元芷聞言笑道:“嫌麻煩?我有個好主意。說著笑嘻嘻看了看趙其王。駱羽杉閭言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眯眯地不出聲看著趙博士,左元芷見聶崇平迷感不解,便笑道“只要你能來,保准有天天有靚湯喝,趙主任是中醫世家出身,莽生保健的專家,他那裡可是常常有湯湯水水,我和小杉住在他附近都沾了不少光呢。
聶崇平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趙其五,想不到這個盛名於醫學界的趙一刀博士,竟然還是這樣居家型的好男人,不僅會下廚,還擅煲湯”真是想不到。
“腸胃疾病預防的關鍵在於日常生活的細節:秋天要注意保暖;多休息,特別是不要因為工作導致體力透支,增強鍛鍊;注意飲食調養。趙其玉看了看聶崇平笑著說道今天中午剛好有適合聶女士喝的湯,我去拿過來,諸位稍候。說著走了出去看著他的背影,聶崇平有些愣神兒,自己原本以為才子都是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都是那樣浪漫不羈的,都是那樣眼高於頂的,為什麼會那樣不同?難道真的象女孩子們議論的,理科的才子比較適合做丈夫,文科的才子比較適合做情人?駱羽杉和左元芷相視一笑,兩人沒有打斷她的思緒,悄悄起身去了廚房,亞玉早已經回來,大概菜也燒好了吧?
趙其玉果然是很實在的,從這天后,再煲湯除去從不落下地送給駱羽杉和左元芷這兩個近鄰,也沒有忘記讓司機送一煲到聶崇平的辦公室風雨無阻。看的駱羽杉心中暗暗得意,說不定因為這湯兩人能走的近了,那自已這個隱形的媒人不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現在凌大的課已經照開,學生們和社會上的各種各樣抗議日本出兵山東的活動,也一直沒有停止。人們集會、演講、建立反日愛國團體、抵制日貨,並通電全國,要求全國人民行動起來掀起愛國熱潮,譴責日本的侵略行徑,堅決要求政府拒絕日本的無理要求等等。駱羽杉的生活看起來又恢復了正常。這天上完課州回到家收拾完,便看到譚少軒匆匆走上樓來,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杉兒,正好你今天回來的早此,要不我也要派人提前去接你。
有事?駱羽杉從書上抬起眼睛,輕聲問道。
嗯,那天不是說想請父親的拜把老兄弟吃飯的?今晚約齊了等會兒我們一起過去。譚少軒看著她微蹙的眉笑了一下。駱羽杉點頭,把目光放回到書上。思緒卻沒有跟著目光回來,譚少軒要諸他們吃飯,他們都是什麼樣的脾性,自己該持何種態度?譚少軒為什麼不明白地告訴自己他的目的?他這麼確認自已能幫到他?
譚少軒挨了一身深藍色西裝一各暗紅色領帶,頭髮梳得齊整,胡茬颳得千淨,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一雙黑亮的眸,高挺的鼻樑,微揚的薄唇,看上去頗有些翩翩濁世風流佳公子英俊瀟灑的味道。看著駱羽杉打量自己,譚少軒唇角揚起,臉上掛了一抹不囂的笑意,站在茶几旁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