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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看的多了此明白平靜恬淡如雲捲雲舒的日子才是實在的吧,一些無奈的曾經便如過眼雲煙,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酬十年的記憶湧上心頭,譚永宜的話里多了一些心酸,也不由自主略帶著一段怨念,展悲鳩微低了頭,一個少女最美的年華在等待中流逝,時於永宜,自己不走不愧疚的。譚永宜沒有等他的回答,逕自誹下去:“”你有沒有聽說,最近父親在給我提親展悲鴻看了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許家也是北平世家這樣的消息自己又哪裡會不知道?此來凌州,一為南方大學所邀,二來,便是為永宜和這個消息而來永宜等得著實太久了,自己難道就這樣放手一份十年的感情?
,你,是怎麼想的”你,願意嗎。”過了一會兒,展悲鴻低聲問道。譚永宜心情復欒地看了他一眼,輕輕說道“就算違抗父親,可這此年的社會輿論還允許我繼續等下去嗎?悲鴻,譚永宜微微抬起眼卻沒有看他“我已經二十七歲了。
“可是你愛他嗎”展想鴻幽幽嘆了口氣問道。
“愛?怎麼會?連喜歡都還談不上吧,我見過他一面,講過一句話,下一步怎麼辦,我自己也不知道
譚永宜的語音很平靜,展悲鴻看著她清麗的面容不由心境黯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永宜可是已經意冷心灰。前路茫茫,她已經學會了靜觀花開,淡看流水,不再去強求那個易碎的花瓶?展悲鴻心裡一黯,是不是青春的悸動永遠逃不開年輪的碾壓?自己曾經以為,歲月會淘盡過往的傷痕,沉澱下來鮮活的記憶。可是走到今天,他終於明白歲月註定要穿透一切風化萬物。沉默半晌,他輕輕說道:
,這個人我聽說過,人不錯,很有些讀書人的風度,是研究物理學的,想來可能稍有些沉悶吧。”譚永宜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想在另一個人哪裡尋找共同語言,你知道的,我對其他的一向都不感興趣,我只醉心美術、醉心色彩,醉心形象與意規,現在時我而言,愛情已經是奢侈品,繪畫卻是我一生的追求。”展悲鴻頜首無言。的確,對於年紀不到而立的譚永宜來說,她開過的畫展跨越大江南北,不僅成功而且頻繁,因為這是她的最愛和精神寄託。
展悲鳩沉默著譚永宜也沒有說話,兩人心裡都不好過,十年後的重逢帶給他們的除了相見的悸動,還有無言的苦澀。
緣分依目,而情已不再。延續了十年的一段感情一次等待,再轟轟烈烈也會塵埃落地。問世間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等待可以無邊無涯?
雨終於停了。眼前村木青蔥,雨滴從村葉上滴落,鳥兒拌著翅膀從村叢中鳴叫著遠去,霧沒有消散,遠處的山便有了另一份空靈飄渺的美。
二人沿著小路慢慢向山上走去。到了摩天嶺,譚永宜取下畫夾,看了展悲鴻一眼展悲鳩微微一笑,站到了譚永宜身後。作畫的譚永宜依然如多年前,眉頭微蹙,卻沒有了那時的遲疑和擔憂。她已經是成名的女畫家。十年,她的作品已經從早期的用筆堅實厚重,造型準確傳神這種與自己的藝術手法如出一撤,轉為了明顯不同。
用筆變得跳躍雋秀而靈動色劑更為斑斕多婆技法上也逐漸多了對瞬息光影變化與內心感覺的捕捉,體現出女性畫家特有的性靈,和澹遠寧靜之美。展悲鴆心裡不由感嘆永宜真的成熟也長大了。心底不由一軟,展悲鴆看向永宜的眼神也多了無限柔情和愛意。譚永宜無意識回眸那眼神讓她心裡一痛。
這曾經是自己最愛的這份愛是如此深重以致到了今天自己還無法從中逃出來
可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有個結果的最後時割飛接下來的日子,下定了決心的譚永宜因為放棄了一些東西而變礙鮮活起來柔和中混雜了幾分鳳凰涅柴、飛蛾撲火的執意和嬌縱,使得她猛然間猶如蝶化般美麗起來。
展悲鳩看在眼裡,於是也儘量將心裡的苦澀和煩惱拋到一旁,看得出來永宜對自己還是有很深的感情,說不定事情尚可挽回,也該有個答案了吧。
於是除去必須出席的場合,兩人便帶著畫夾天天外出遊玩寫生。白雲山,凌江上、大海邊,都留下了兩人相伴的身影,水光山色,陰晴晨昏,仿佛時光例流,他們又回到了曾經的幸福感覺。
這天早上,天空忽然飄起了稀疏的雪花,這在冬天的凌州是很罕見的。譚永宜起身時,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譚永宜驚喜地走到窗前,伸出手來。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這輕舞飛揚了,譚永宜嘆了口氣,那時還是在北平,那個雪花紛飛的冬日,自己在頤和園碰到正寫生的他,那是兩人第一次明了自己的心意從此便是獨自呼喚著那個名字,在冬夜裡取暖,空守一份寂寞,淡淡回味那份溫暖;在冬日的窗上,把那個名字寫下,看著是思念,握上去是幸福,”
穿好大衣,拿了畫夾從樓梯上跑下去,雪如柳絮,淡淡輕飄譚永宜環望四周,一抹淡淡的笑壯起在唇邊。
兩個人在雪中上了山。這天,譚永宜畫的是一幅翠竹圖。
展悲鴻從遠處將目光收回來看著眼前執筆的女子,銀紅色的軟鍛冬裝襯得她眉目清秀,隱隱帶了此嫵媚,與畫上的竹相映生輝。
許久沒有收回視線,展悲鴻只覺心裡一熱,情不自禁地低聲說道:“永宜,不要離開我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的譚永宜聞言手邊的動作一頓這個倨傲的男子竟然當面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心有些震動和感動了,半晌,譚永宜沒有說話,手裡的筆有些顫抖地繼續著畫畫的動作。
過了很久,當畫作完成,展悲鴻以為等不到譚永宜的回答時,她抬起了頭,看了展悲鴻一眼,譚永宜低聲說道,“好,我願意再等一年,待你和她協議離婚我們即可以在一起”許家那裡,我會和父親說清楚,你看行不行?
譚永宜說完,便凝視著展悲鳩。歲月深深,自己走過的數載春秋好像一直都是失敗的。該如何走完劑下的人生?等待的這些年一切似黑夜漫長沒有盡頭,不,這次我一定要看到黎明。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悲鳩,經過了十年,你會變嗎”這次會怎樣選擇?
展悲鴆微微側首,閃避了她的目光。永宜,你不知道,離婚哪裡有這般容易?看著他被苦惱和不安支配的神態,譚永宜無言苦笑。
這似乎是自己已經預料到的結果。悲鴻,你究竟要我怎麼辦?就這樣茫然地等下去嗎”譚未宜沒有再問,只是輕輕的轉身望著遠處的眼裡再次升起了水霧。冬天縱然是在南方,也還是一個寒冷的季節啊,天空下,一切變得那樣的迷離。
悲鴻,你以為日子既然是這樣一天一天來,當然也應該就這樣一天一天去嗎?昨天今天明天都沒有什麼不同”你知不知道,總會有那麼一次在你選擇了一放手,一轉身的刑那,所有的一切將會完全改變。雪花落下來,在它溶化為水的時候,有些人已經就此和你永遠分開口
兩個人心裡都有些沉重,話便也說的少了。晚上回到大帥府,丫頭說大帥派人來找大小姐。
譚永宜微微一怔,旋即放下畫夾,換了衣衫,去了上房。
二姨娘正在院子裡看著丫頭婆子收拾地上的簿雪,看見譚承宜走進來忙笑著說道“永宜回來了?吃飯了沒有?你父親在書房。
譚永宜笑著問了好,尊敬地回答了二姨娘的話,便走進了位於院子東側的父親的書房。敲了門過了一會兒聽到譚嗣慶說“進來”,譚永宜才椎開門走了進去,輕輕關上門,低聲喊了父親”便垂首站在一旁沒有再說話。
譚嗣慶看著這個長得最像早逝的髮妻的長女,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坐下吧,我有些話想問你。譚永宜輕輕答應了聲“是便走到沙發前坐了,抬起頭看了父親一眼。
最近一段時間,國內外形勢都煩是複雜,譚嗣慶休息的也不怎麼好,人看上去有些疲倦。拿出翡翠菸嘴譚嗣慶點了支煙慢慢吸著,噴出兩。煙霧後,他才淡淡開口說道“我聽說這些天你一直和展悲雞在一起”一邊說著,譚嗣慶一邊有意無意地看了女兒一眼,見她沒有否認接著說道,“本來你都是長大了,這些事我也說過不再過問。今天忍不住又叫了你來,只是因為外面的流言頗是不好聽。譚永宜眼睛看著茶几上的一盆盆栽沒有動也沒有回答父親的話。在決定和展悲鴻兩個人出去寫生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定然會招來流言蜚語,所以父親這樣說,她並沒有覺得奇怪。
譚嗣慶看了女兒一眼,神情沒有什麼變化,接著說,“父親不是文人,對虛名也不是那麼在意。我今天只想同你,你們的事究竟怎樣結果?父親這個粗人也明白一日為幃終身為父的古話你是他的學生,達層幃生關係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
譚嗣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院子裡打掃的丫頭下人,吐出一口煙霧,於是他微蹙了濃眉的帶著皺紋的臉便在煙霧中有些若隱若現起來浪漫情事總該有個限制,說實話就算是展悲鴻和他太太離異,我都不會同意你嫁給他你們可能都以為我是因為你嫁過去做填房有礙帥府的名聲,所以不同意。但是我告訴你永宜,老子不同意的原因,並不是這個!奶奶的一個大男人沒有一點擔當,你等了多少年了,嗯”十年是不是”十年都插不定他那些羅嗦事這樣的一個男人,你說老子怎麼放心把女兒嫁給他?!”譚嗣慶似乎越說越生氣最後一掌拍在桌子上。譚永宜猛然一震,抬起頭看著別轉了臉去的父親父親一直不同意這件事的原因竟然是這樣”!
譚永宜垂下眉眼,潸然淚下站起身心緒複雜地低低叫了聲父親,
告訴他,回去教他的書,展悲鴆還算是有才的,他的學生們需要他。譚嗣慶的聲音恢復了平靜,看了看女兒嘆了口氣“我遇見你母親的時候,正窮困潦例,是鄉下走村串戶的小貨郎。你母親不嫌我窮,委身下嫁。一個女人深明大義見識出眾,勸我歸順朝廷,在家是賢內助,並且為了大業周旋在上下兄弟們中間,多少次為我化敵為友化驗為夷,唉,這樣的一個女人是父親對不住她你生得最像你母親,我也不想委屈了你,“許家少爺父親看人不錯你再好好想想吧若是一定想嫁姓展的,父親也不難為你,他必須立即處理好那些羅嗦!
譚嗣慶的眼睛依日看著窗外,沒有回頭,說完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你回去吧,好好想想”
譚永宜沉默著,過了一會方恭恭敬敬給父親鞠了個躬,輕輕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女兒的背影,譚嗣慶皺起了眉頭,愣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