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一杯清茶入腹,卻似酒進愁腸,一陣燒心的痛。
想起報上那紙緋聞,想起駱羽杉之前特意邀了譚府大小姐一起接待自己的苦心,看著眼前心心念念的佳人,威廉姆不忍再給她增添煩擾,於是放了茶杯笑著說道:“打擾你了susie,既然少帥給出了明確答覆,那我告辭了,謝謝!”
眼眸中隱去了所有的情緒,仍舊是那個翩翩優雅、高貴英俊的外交官,駱羽杉靜靜看著他,看著他苦心維護自己,心中禁不住幽幽一嘆。
威廉姆起身,譚少軒伸手握了駱羽杉的手,兩人一直送他出去,賓主異常客氣地告別,看著威廉姆的車子駛出大帥府,譚少軒挽著駱羽杉的手,一邊走一邊低聲道:“杉兒,對不起。”
駱羽杉聞言微怔,旋即心裡一暖,知道他是怕自己不高興,抬頭看了譚少軒一眼,只覺柔情盈繞暖進心底,不覺微微一笑。
雖然心裡歉疚,雖然心中不忍,可是,不這樣讓威廉姆徹底明白,三個人之間的糾纏勢必沒完沒了,既然自己認定了他,這樣也好,就讓自己做那個負心人,成全譚少軒,也成全威廉姆——弱水三千,不只一瓢,威廉姆一定會找到屬於他的愛情。
剛才大姐打電話上來,譚少軒曾沉吟良久,自己出現杉兒會不會生氣?她雖然要大姐陪同去見威廉姆,但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自己,或許她不想自己插手她和威廉姆之間的糾葛處理?想來想去,最後譚少軒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按照大姐所說來看,威廉姆有些心急了,杉兒會不會因為歉疚或者前情,再有動搖?
駱羽杉的表現讓譚少軒放了心。心裡對自己聰慧善良的妻子不由更是既敬且愛,杉兒懂得珍惜每一份感情,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卻不拖泥帶水誤人誤己,今天威廉姆應該明白杉兒的心意了吧?
譚少軒寵溺情深的目光讓駱羽杉有些不自在,這裡畢竟是大帥府的院子,光天化日,人來人往,於是一邊轉身回房一邊轉移話題地問道:“關於幣制改革,政府已經決定了嗎?”
譚少軒點頭:“嗯,今天上午內政部、經濟部召開擴大會議,決定順應潮流,改革幣制。從貨幣本身來看,隨著工商業和商品經濟的發展,貨幣形態也應該隨之變化。用信用貨幣代替金屬貨幣,是各國貨幣發展的趨勢。另外幣制改革實現貨幣統一後,既可以穩定金融,也可以推動工農業及內外貿易的發展,特別是窮鄉僻壤,完全可以改變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換狀態,使停滯的經濟活躍起來。”
“政府也同意美、英等國參與幣制改革嗎?”駱羽杉停下腳步問道。
“美、英等國支持軍政府的幣制改革,當然有他們自己的打算,目的是為了控制中國的貨幣支配權,但是,”譚少軒微微一笑:“因為日本對中國的獨占企圖,觸犯和傷害了美、英等國的利益,所以美、英等國對軍政府幣制改革的支持,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對日本的不滿,他們之間的這種矛盾和爭鬥,對我們卻是有利的。”
“那日本人對貨幣改革一定是反對的吧?”駱羽杉看了譚少軒一眼。
“日本已經明確表示,對軍政府的貨幣改革深惡痛絕。公使館轉發日本政府的函件說,軍政府的幣制改革是對日本利益的公然挑戰,表示將不與新貨幣合作。”譚少軒輕輕哼笑:“下一步,日本就該懷疑,軍政府已經與英國達成了什麼秘密協議了。”狗咬狗的勾當。
駱羽杉若有所思地看了譚少軒一眼,覺得某人貌似正在醞釀什麼“以夷制夷”“以狗咬狗”的什麼計劃。
駱羽杉的感覺很敏銳,這兩天,猛虎會的日子非常難過。孫良封莫名其妙在大劇場丟了性命,大殯還沒來得及出,凌州城內各處鴉片煙館全部被查封,軍政府發出政府令,自即日起,南方軍政府轄區內全面禁毒。
猛虎會運送鴉片的船隻和車輛,全部被查扣,賭場因為小混混打架也被查封,眨眼間不到幾日,馬嘯風已經被搞得焦頭爛額,財路被切斷,猛虎會還混個屁?!
還沒來得及安排針對譚老二的行動,馬嘯風卻又險些遇險。
孫良封死後,馬嘯風嘴上強硬,卻也不得不小心行事,除去儘量減少外出以外,偶爾出門也總帶著十幾個保鏢,分乘幾輛車子,自己坐在中間。這樣前後護駕,遇刺的保險係數也高一些。
但是還是出事了。今天,馬嘯風前呼後擁去賭場,在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時,車子停下來,幾乎是在這瞬間,周圍巷子裡閃出幾個人影,端著機槍對著汽車就是一頓掃射。
馬嘯風的司機驚慌失措,猛地跺下了油門,車子闖了紅燈飛馳而過,子彈將車窗玻璃打穿了三個洞,雖然嚇出一身冷汗,馬嘯風卻算命大,竟然毫髮無傷。心裡不由暗暗慶幸自己命不該絕。
但是,這次遇險讓馬嘯風警惕起來,決定足不出戶,並聘請了十幾個“神槍手”,還通過日本軍部請了日本憲兵,日夜守衛著馬宅。
馬嘯風不出面就好辦,譚少軒一邊下令特務連想方設法儘快完成任務;一邊迅速安排軍警將全面禁毒的政府令落到實處。並以幣制改革為誘餌,取得英、法租界的贊同,全面啟動禁毒計劃。
“能全面禁止鴉片當然是好事,但是不願意中國強大起來的那些日本人,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我還是那句話,最近出門你一定要小心。”送了駱羽杉到樓下,譚少軒囑咐道。
駱羽杉回身拍了一下他衣服上的一點灰土,笑著答應:“好了,都囑咐了幾十遍了,我最近不出門還不行?出門一定請邢秘書帶保鏢跟著行了吧?”說完上樓,剛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對譚少軒說道:“你今晚能不能稍微早些回來?我在杉園等你。”
譚少軒聞言眨了眨眼睛,沒有多問,點了點頭逕自走了。
忙到晚上,忽然想起駱羽杉囑咐過自己早些回杉園,譚少軒不解其中緣故,想了半天,想起一件事,心裡不由一動,於是抓緊時間處理完手邊的公事,吩咐回去。
上了樓,屋子裡靜悄悄,燈亮著,卻不見有人。譚少軒把軍帽摘下來掛在衣架上,剛想喊人來問駱羽杉在哪,卻聽到隔臀琴房,響起了《愛的喜悅》那悠揚的旋律,譚少軒薄唇揚起笑意微綻,輕輕走過去將房門推開。
駱羽杉窈窕的身影正坐在鋼琴前,看到譚少軒進來,沖他微微一笑,譚少軒走過去坐到琴凳一側,身邊熟悉的淡淡清香若有若無飄來,譚少軒伸手撫上琴鍵,兩人四手連彈。
“今天怎麼突然想起來過杉園?為了彈琴給我聽?”譚少軒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一彈完便側頭問道。
“當然不是,”駱羽杉第一次主動伸手環上他的腰:“你想想。”
譚少軒黑眸含笑,反手將她攬過來:“想不出來,杉兒告訴我好了。”
“大姐說,你一直有個心愿,想以今日為生日。”駱羽杉溫柔地看著他,輕聲說道。
譚少軒聞言一愣。今天是母親的忌日,目睹母親的故世,譚少軒曾對大姐說,自己不過生日,若是要過,寧願以母親的忌日為自己的生辰。後來,為譚嗣慶所聞,雖然答應他不過生日,卻因為不吉而不同意譚少軒以母親的忌日為生辰。
第三卷大愛真情第二十八章
想不到駱羽杉從譚永宜那裡聽來這件住事。記在了心上。譚少軒凝視她半晌。輕輕在駱羽杉額上落下一吻"杉兒。謝謝你!"
“我在府里和大姐他們祭奠過母親了!你還要不要上炷香?"駱羽杉疼惜地看著他低聲問道。譚少軒點點頭。隨了夏漢聲下去。譚嗣慶髮妻的墳塋在老家。所以每年要麼是特意回去。要麼就是點燃香燭向南遙拜。
等譚少軒從樓下上來!駱羽杉巳經坐在沙發上等著他,茶几上放著瓶酒,幾碟菜餚。駱羽杉迎著他盈盈淺笑:"生日快樂!薄酒小菜。請二少一醉!"因為明白譚少軒祭拜母親的心情。駱羽杉故意半開玩笑地說道。說完眉眼彎彎揚眸微笑看著他:“急急忙忙做的,味道大概也是馬馬虎虎,二少不要計較才好。
譚少軒因為想起了母親沉下去的心驟然一暖,這張笑臉,自己怎麼看也看不夠,母親,軒兒娶了自己的心上人呢,請你在天之靈,保佑我和杉兒攜手一生。白頭相守。伸手撫著駱羽杉的發。譚少軒微微一笑:“好,杉兒可願陪我?
駱羽杉悄然淺笑:"好啊,只是我酒量差。二少不要嫌棄。"
譚少軒伸出手指。颳了刮她俏立的鼻尖:"杉兒酒量差?我記得有人飲酒頗勇敢呢。"
駱羽杉伸手拉他走到沙發前坐了:"來,嘗嘗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譚少軒向茶几上看去,風乾野雞,滷水豆腐,蒜泥白肉,炒三仁,哪樣不是自己愛吃的?特別是那樣炒三仁兒,要剝了瓜子。松於仁。核桃仁一起炒的,單只剝這此,就是一番功夫,看著駱羽杉的笑臉,暗想。難不成杉兒是自己剝的?想著便伸手去拉駱羽杉的手,卻被她閃避開,輕輕一笑:"你想喝葡萄酒還是花雕?我讓他們熱了上好的女兒紅呢。"
譚少軒不答。暮然一把拉過她的手。只見原本剪得圓圓的指甲很短了。而且白王般的手背上微有幾點紅腫。譚少軒心裡一疼,執到眼前看著,輕聲問道:"傻瓜。這此東西真的是你自己剝的?這裡,是不是燙到的?"
駱羽杉若無其事的笑著抽回手:"栽想自己剝了給你啊,都怪天有些晚!我又笨,手忙腳亂濺了油出來,沒事的呢。"
譚少軒有些心疼她看著她:"這些事你吩咐廚房去做就好了,何必一定自己動手。"儘管我喜歡杉兒象賢惠的小妻子,可是累到、傷到了,我都心疼。這雙拿筆、拿手術刀的手,哪裡是做雜務、做飯做菜的手?
駱羽杉伸手試試花雕的溫度正好,執壺倒了給他,抬眼看著譚少軒,溫柔一笑"今天日子特別,我特意做的,只要你喜歡,我這個妻子也不能白頂著個名頭而巳,是不是?"
駱羽杉淡淡的幾句話,令譚少軒心裡登時泛起了說不出的幸福昧道,一時心中無限感慨,半年了,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杉兒終於對自己敝開心扉,終於回應自己的愛了。不是沒有見過美酒佳看,不是沒有吃過山珍海昧。可是,今夜眼前這簡單的酒菜,看在譚少軒眼中,都是那樣的美味和珍貴,於是執杯在手,笑看著駱羽杉一飲而盡:"杉兒用這花雕就想讓我一醉?"
駱羽杉一邊執壺替他斟酒,一邊笑道:"知道二少海量,喝一種酒也寡淡無昧,這不是。"駱羽杉指了指茶几旁的一個竹藍,譚少軒伸頭一看,乖乖,杉兒竟是己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