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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永寧點點頭,走過去旋開門,走進了書房。裡面原木色的大書櫃靠著三面牆壁,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書櫃旁邊還擺著一個小小的類似日式榻榻米的墊子。譚永寧走到落地玻璃門邊,擦起隨風舞動的紗窗,朝外面看了看,不由自言自語地輕笑一聲道:,可不就是在這裡?“累了也不進屋睡,秋風涼,看看又感冒,”

    亞玉聽她那樣說,便順著窗看出去,一棵高大的石榴村,展開到陽台的枝葉遮了大半的空間,斑駁的樹影下日光中,一張靠背藤椅上,穿著淡綠色旗袍的駱羽杉右手搭在腹部,左手軟軟靠在扶手上,手裡的書本已經放到了腿上,正隨風輕輕翻動著。

    哎呀,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倒是睡著了,這可不行,小心著了涼”,亞玉一邊低聲嘟噥著,一邊輕輕走過去,俯下身小心地推了推駱羽杉的肩膀“四小姐,醒醒”譚永寧站在陽台門邊,聽到駱羽杉帶著睡意的聲音輕輕地問道“嗯,怎麼了?“”,

    您怎麼在這兒就睡著了呢?風大,天涼,發燒才剛州好,小心又感冒,“亞玉低聲勸著。

    嗯””駱羽杉答應著,伸了個懶腰,慵懶而軟綿綿的樣子象極了懶懶的貓兒。  

    一轉頭,見到譚永寧正似笑非笑地看過來,駱羽杉的臉暮然紅了起來,人也瞬間清醒:永寧來了。,

    二嫂,好些了吧”,譚永寧笑看著駱羽杉走進書房忙打招呼道。

    嗯,本來就沒什麼事,姨娘心疼我罷。,駱羽杉笑著說道,接過亞玉遞過來的藥碗,看了一眼,微皺著眉一口氣把藥喝完,自覺口中又苦又澀。他走了好些天了吧?這次也不知是什麼事這樣著急。南北方軍政府不是還在談判嗎”難不成談判不成又要開戰?這次會不會有麻煩,會不會不象上次那樣好運,不久就能回來?駱羽杉看著碗裡的藥渣,暗暗嘆了口氣。也計是心裡累過了頭,這兩天自己都睡得很沉。擔心他嗎?駱羽杉苦笑,是,這裡到處都是他的味道,到處都充斥著他的痕跡,霸道的譚老二,人不在,卻處處無孔不入。這藥,盥洗室里的刮鬍刀,那個畫著一支蘭的茶杯,和上面打橫放著的牙刷,處處都是和他相處時的記憶,恐怕連二姨娘,都是因為他的囑咐,堅持讓自己在家休息,駱羽杉自嘲地無聲笑了笑。譚永寧有些擔心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駱羽杉把藥碗遞給亞玉,一邊問道:永寧,怎麼了?”譚永寧仿佛在沉思著什麼,似乎微微有些走神。

    那晚見到威廉姆跟著二嫂走過來,譚永寧心裡既羞澀又有些激動,很是禮貌得體又殷勤地和威廉姆寒暄了一陣。可是令譚永寧有些失望的發現,威廉姆的心思好像全然不在自己這裡。  

    威廉姆優雅而溫暖地笑著,很誠懇地認真說道:“譚小姐,很高興能見到您,也謝謝您的關照。蕊園的jú花開得極好,不過,在下卻是獨愛蘭的。每年倫敦的五月,花市開放時,偶爾會見到來自東方的蘭花,從那時起,在下就特有獨鍾泥足深陷了。,初初聽到他的話,譚永寧還頗是高興,以為這英俊的英國外交官開始和自己談論他的喜好了。但細細觀察威廉姆接下來有禮卻極是疏離的舉止,譚永寧心裡涼了半截。

    這男子的那番話,可是在委婉地告訴自己,他已經心有所愛?而且那是個優雅如蘭的女子?

    所以這些天來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很想找個時機向二嫂問清楚。卻偏偏碰上三姨娘身故、大姐無數年前定下的指腹為婚又被提了起來,而且在給三姨娘守靈期間,二嫂又發燒生病,接著是二哥上了前線。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譚永寧一直沒有機會,也不好意思直面問出自己心裡的疑問,也就拖了下來。聽說二嫂的身體已經恢復,又有別的事要和駱羽杉商量,所以今天譚永寧特意走了過來。

    二人走回了客廳,亞玉端上jú花茶,駱羽杉遞過去給譚永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永寧是不是因為和威廉姆的事來找自己?他們,談的怎麼樣?威廉姆對她有好感嗎。駱羽杉心裡有一絲苦澀,一絲解脫。  

    正想著,聽到譚永寧有些遲疑地說道“二嫂,我想,請您幫個忙,駱羽杉看著她笑了笑:三妹不用客氣,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說就是譚永寧點點頭,看著她低低嘆了口氣,有些苦澀地一笑道:“謝謝二嫂。這段時間,二嫂有沒有聽誰說起大姐的婚事”,駱羽杉微微一怔,譚永寧說的不是她自已和威廉姆的事?來找自己是為了譚永宜?那天晚上自己曾遠遠聽到她們姐妹說的星星點點,難道這事竟成了真的?永宜呢,她是同意還是反對?

    夫姐的婚事?,駱羽杉手裡的茶杯一頓。譚永寧點了點頭:“嗯,很多年前,父親那時剛從土匪被清廷招安,當時他的上司是閱淅總督許懷仁。此人對父親一直心存芥蒂,因為父親的綠林出身對他很是輕視和貶斥。後來,因為閩淅發生了苹命黨起事,父親拼力護衛,計懷仁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啟用父親帶兵。後來情勢危機,父親又救了他一命,於是感激之下與父親約定兒女指腹為婚。,駱羽杉靜靜聽著,心裡有些不解,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雙方都沒有再捉起來,為什麼突然之間現在又說了呢?

    現在,其實許家大勢已去,許懷仁本人也不過在北方軍政府桂著一個議會議長的閒職。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非得讓大姐嫁過去“譚永寧有些憤懣地說道:父親和二姨娘說,許家在北方軍政府的威望猶在,許懷仁的兄長和弟弟都是北方軍政府的要員,唉,為了權勢,父親總不忘了拿兒女的婚事做政治上的賭注“二嫂,父親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我反覆想過,可能只有二嫂你還能在父親面前說上幾句話””駱羽杉明白了譚永寧的意思,有感於她們的姐妹之情,略帶思索地點了點頭。為了永宜,這事自己不會推辭。但是譚永宜對這件事是怎麼想的?她是當事人,起碼應該同明白她的想法才對。於是點了點頭:“三妹先不要著急,大姐的事,我定會盡力而為。但是我想知道大姐自已的想法。,譚永寧看了看她,略一遲疑點點頭:“二嫂說的沒錯,但是大姐她,”她已經累了,不想再抗爭和堅持下去,與那個名畫家沒有結局的愛戀傷透了她的心口但是,這樣嫁過去,大姐會幸福嗎。  

    唉,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子,再如何聰慧,卻總是為愛傷心難過,駱羽杉看著杯中浮起的小小jú花,傲然凌霜又如何?也不過只是一個季節。心中澀然,自己和譚老二之間,尚沒有愛情便有了深深的裂痕,連表面上的融洽都已經無法維持。自己不也將需要很長的時日來忘記這一段愛恨情仇?

    那日自己發了火,他卻沒有意料中的暴跳如雷,依日小心翼翼地呵護,可是自己還是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一此沉思和傷心,自己和譚老二都需要時間沉澱下自己的心情。

    看著她有些失神的樣子,譚永寧心裡嘆了口氣,二嫂這次生病,自己聽姨娘說過幾句,看來她和二哥之間,還有頗深的鴻溝需要彌合,要這個聰慧明麗的二嫂全身心地愛上二哥,還有時日啊。

    於是本來想問的關於威廉姆的話咽了回去,譚永寧起身告辭,駱羽杉送了她出去。回身看到窗下那棵茉莉,略一沉吟便走了過去。

    這棵花是前段日子駱世璋特意派人送過來的。駱羽杉明白,奶奶和父親對自己都很牽掛,上次譚少軒在自己回家後突然來到,令老人家很是歡心,以為他們之間已經有了感情,這份婚姻也會是幸福的,送來自己最喜歡的花,是心裡盼著自己能安心紮根大帥府,幸福快樂吧?

    可惜,有時表象只是表象,現在自己和譚少軒之間的疙瘩越結越大,不知道將來爆發的那一天,奶奶和父親會是怎樣的失望?駱羽杉暗暗嘆了口氣  

    正思緒紛亂,亞玉在樓上喊了一聲:“四小姐,您的電話。,

    電話?是誰?駱羽杉答應一聲,走上樓去。從亞玉手裡拿過話崗,一聽卻是左元芷的聲音:“小杉,身體好些了沒有?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好多了,本來就沒有什麼事。你最近好嗎?駱羽杉笑著回答。

    ‘嗯,都還好。這幾天南方大學準備三十年校慶,邀請了南北方的一此學者名流,裡面有很多故交好友,就忙著準備招待他們呢“哦,大帥府你那個大家姐的老友…名畫家展悲鴆也要來,你聽說了沒有?”

    展悲鳩要來?我沒有聽說過。,駱羽杉心裡一跳。不知道譚永宜知道他愛戀的人要來了沒有?

    最後左元芷說到她是為了一此東西要印刷,找駱羽杉和譚少軼打招呼的,駱羽杉當然很痛快地答應了,兩人桂了電話。駱羽杉想了想便慢慢朝譚永宜的畫室走去。

    畫室的門開著,駱羽杉看到譚永宜在諾大的畫紙上畫了一副水墨山水畫,正提筆寫著幾行狂糙的提款,於是沒有驚動她,輕輕走了進去。

    在駱羽杉看來,書法實在是一種很玄奧的藝術,尤其是狂糙。書寫者往往要在某種狀態下才能完成一幅,而讀者也能從墨跡中隱隱感受到這種情緒,這是表現主義藝術的特點。譚永宜的繪畫風格帶著明顯的東西方結合的味道,基本屬於重彩的表現形式。但帶有表現主義成分的畫法,終歸要受到物形的限制,不能夠完全放開來。所以,譚永宜寫得一筆筆勢雄健而縱橫奔放的狂莘,駱羽杉覺得完全是借用來充分表達自己的情感或情緒的。其實這恐怕也是表現主義書法產生的主要緣由吧。  

    看著紙上那汪洋恣肆的詩文,駱羽杉心裡無言一嘆:極目孤帆遠,無言上小樓。寒江沉落日,黃葉下深秋。風厲防侵體,雲行亂入眸。不知天地外,更有幾人憨。

    那極目孤帆的遊子,小接上的旅者,對著遠方的故人,心裡恐怕是苦苦的思念和深深的無奈吧”

    展悲鴻的夫人用尖銳而強硬的手段分開了兩人,卻已經無法讓展悲鴻的心回來。展悲鴻每天回家後和妻子依然沒有話說,家裡的事更是置若罔聞,時妻子的態度儼然一個同居的室友。

    展夫人也非常傷心,以前他們也曾經傾心相愛,現在那此愛去了哪裡?她已經盡力了,為了挽回夫妻感情,她不惜做潑婦敗壞自己的聲名。但是,暴力可以留住婚姻,哪裡留得住一顆已經飛到遠方去的心?

    想著自己曾看到展悲鴻畫的一幅蓮荷圖,駱羽杉輕輕嘆了口氣,那幅畫上的提款是:剝蓮認識中心苦,獨自沉沉味苦心。唉,這樣一份苦戀,那個男子的心中也不好過呢。

    聽到身後的聲音,看著完成的畫發呆的譚永宜驟然回神,回頭看到是駱羽杉,於是暖暖一笑道‘羽杉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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