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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夫人那句“夫君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看似說得隨意,但卻刺痛了劉封的心。
劉封依稀記得,幾個月前阿斗尚未出生前,糜夫人還曾對他說:夫君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可要好好的努力,萬不可辜負了我們對你的期望。
才短短數月,就變成了這樣,隨口而言才是真心,看來,在你們的心裡,壓根就沒把我當作劉氏的一員來看待。
“此地不宜久留,母親還是換了衣服,我們儘早去與父親會合吧。”劉封不想聽她再訴說阿斗對劉備是多麼的重要。
“你且抱會阿斗,我把衣服換一下。”
劉封接過了阿斗,轉到了土牆外面,他望著懷中這個熟睡的小生命,忽然間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是荒謬。正是為了給這個傢伙鋪路,歷史上的劉備才不顧父子之情,以關羽之死為藉口將“劉封”除去,而現在的自己,明知歷史,卻還要保護著這禍根。
腦海中的那個邪念再度萌發,布滿血絲的眼眸中,滿是創傷的手掌緊緊握拳,殺氣在逐漸凝聚。
劉禪的命在我手裡,我何不將這個禍胎除掉,我的悲劇結局,不就可以一舉改變了嗎?
可是,糜夫人在此,我若是殺了阿斗,又如何能瞞得住?
雙拳緊握,劍眉凝成可怖的鋒刃。
另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充斥著腦海:既是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連同糜氏一同幹掉!
正當劉封在這決定性的時刻躊躇不定時,忽然聽到土牆那邊嗵的一聲悶響。猛然間想起了什麼,劉封急收惡念,幾步奔了過去,整個人頓時震驚無語。
換好民婦衣服的糜夫人,正伏在土牆根下,額頭上開了一個大洞,鮮血濺了一大灘,顯然方才是她在撞牆自盡。
劉封剛才正是想起:歷史上應該是趙雲先發現了糜夫人和阿斗,糜夫人為不拖累阿斗才自盡,如今,冥冥之中似乎是讓自己代替了趙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糜夫人是否還會自盡呢?
不過現在,劉封無需再猜想了。
“母親,你這又是何必呢?”劉封默默的走上前去,搖頭嘆息卻不施救。糜夫人傷得實在太重,眼下只餘下一口氣,在這樣無醫無藥的情況下,自己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
奄奄一息的糜夫人撐著最後一口氣,顫聲道:“我……受此侮辱……無……無顏再見夫君……求你……求你保護阿……阿斗……保護……”
糜夫人聲音沙啞,以一種近似哀求的目光望著自己,劉封明白,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她走得也不安心。對一個將要死的女人,劉封還能怎麼樣呢,只得默默的點了點頭。
糜夫人得到了劉封的承諾,慘白的容顏竟然露出一分釋然的笑,接著便雙目一閉,帶著笑容倒在了血泊之中。
‘劉備三番五次的拋棄你,而這阿斗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到死卻還一心為劉備著想,唉,真不知該說你是可敬還是可悲。’
劉封低頭看阿斗,這小子還是睡得深沉,渾然不覺外面世界的生離死別。
此刻,劉封忘卻了對糜夫人的承諾,仿佛手中抱得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嬰兒,而是自己的命運。
命運就握在自己的手中,天賜的良機,逆天改命就決定於劉封的一念之間。
殺?還是不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劉封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劇,聽到腔中熱血在澎湃。他的目光愈加的猙獰,沾滿血跡的臉龐扭曲得不成人形。
就在抉擇的關鍵時刻,懷中的阿斗醒了,他睜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溜溜眼珠茫然的望著那個懷抱著他的人,忽然,他笑了。
這小傢伙的天真無邪的笑容,一瞬間把劉封從殺意的籠罩中驚醒,這時的劉封,忽然有種醍酤灌頂般的覺悟。
禍根真的是劉禪嗎?
即使他殺了劉禪,劉備還會有劉永劉理,只要劉備不是性無能,在其有生之年,總會有自己的親生兒子,歷史上不正是如此嗎。
到那個時候,他劉封依然是個威脅,無論是劉禪還是別人,只要威脅到自己親生兒子的地位,劉備都會義無反顧的將他除去。
真正的禍根,其實是劉備才對!
想明白了這一切,劉封自嘲的笑了:“劉封啊劉封,記著,以後凡事要多動腦子。殺一個連爬都沒學會的嬰兒,虧你也想得出來。”
殺念即消,劉封便用披風將阿斗裹於身上,懷抱於前胸,他準備履行對糜夫人的承諾,將阿斗安全的護送到劉備的手中,或許救阿斗的功勞,對改變自己的命運會有一定的幫助也說不定。
劉封綁好阿斗,本來準備離此地繼續南行,但想到把糜夫人的屍體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若是給曹軍尋了去,用來對劉備進行羞辱,自己還要負上責任。
於是,劉封便將糜夫人身上的血跡擦淨,算是對一個死者的尊重,然後將她移到土牆之下,準備推翻土牆把她掩埋起來。
以平時的力量,推倒這面土牆不在話下,但現在劉封受傷之下,氣力大減,只得忍著內腑之痛,儘量的聚集力量,吃力的去推那土牆。
傾盡全力之下,土牆搖搖欲墜,正這時,耳邊突然涌如一聲暴雷似的怒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