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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徐元直,我早說過他不是一般的對手,原來竟想出了這麼一條毒計,他這一場大水,不光是要我等的性命,更是想要臨湘一城生靈的性命呀。”
劉封的感慨讓眾人越發的不寒而慄,一向沉穩的黃忠,此時額頭上也不禁滾落一抹冷汗,他急道:“前些年湘水暴漲淹了臨湘城,死了有幾百人,若是人為的掘開河堤,這洪水的威力實難相象。還好主公及時洞穿了劉備的陰謀,事不宜遲,我們就當及早的做出應對準備。”
劉封點頭道:“老將軍言之有理,從今時起,就請諸位全力以赴,星夜加固城防吧。”
經過當天的商討之後,劉封迅速的安排下去,臨時徵調城中青壯丁夫,拖土抬石,加厚臨湘四面城牆,同時又查漏補缺,及時的修補各處有裂痕的城牆。
在城內趕工建設的同時,連著幾日的暴雨,使得湘水驟漲,駐紮在城外的劉備軍也放棄了偽裝,抓緊時間將大營移往西北高地一帶。
這日,經過一夜的暴雨之後,湘水的漲勢達到了一年之際的最高峰,就在這日的午間,劉備抓住時機,成功的掘開了湘水東岸的河堤,暴漲的河水,立刻如出閘的猛獸一般,洶湧滾滾的向著臨湘城撲來。
此刻,劉封早就站在了西門,身披鎧甲,全副武裝的默默注視著如群獸般漫捲而來的洪流,沿城一線的士卒,業已嚴陣已待,裝備隨時應對洪水沖城。
滾滾的洪流,竟有五尺之深,如熊熊的岩流一般,將所過之處的一切吞噬。
城頭之上,觀此可怖之景的將士,無不為這自然之力而心中震撼。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終於,在經過了長達數里的奔襲之後,第一波的洪流,挾裹著泥沙與摧折的樹木,如一頭髮了瘋的蠻牛,狠狠的撞在了城牆上。
在撞擊的一剎那,劉封甚至感到腳下微微的一顫,而濺起的水柱,竟達數丈之高,將他的衣甲盡皆打失。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做了一個掩面後退的動作,仿佛害怕洪水能衝破城牆,將他們一併吞沒一般。不過,一瞬間的恐慌之後,他們的心情很快就鎮靜下來,儘管洪流來勢兇猛,但腳下的城池仍是巍然不動。
和所有人一樣,劉封也暗鬆了口氣,高聲道:“大家不要鬆懈,要嚴密監視各處城牆,一旦有異狀,即刻要上報於我。”
洪峰的衝擊過後,洶湧的水勢似乎有所減弱,但不斷涌過來的洪水,很快將湘臨四面全部泡在了水中,而洪水的高度也在不斷的上漲,在足足有一人多高時才停止了漲勢。
城西劉備營。
駐馬於轅門,望著山坡下的滔滔洪水,劉備輕撫著幾縷稀疏的鬍子,目光中涌動著幾分得意。
火燒益陽的那一戰,燒得劉備何其之狼狽,今日水淹臨湘,也算一報還一報了。
只是,身邊的徐庶,神情卻似乎並不那麼興奮。
“怎麼,元直難道余心不忍了嗎?”劉備的口氣中有一種言外之意。
徐庶心頭微微一震,臉上露出一抹淡笑:“我怎麼會不忍心呢,我只是在想,劉封很聰明,我們圍城三月而不攻,他不可能看不出我們是打算水淹臨湘,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事先必定會有所準備,以現在的洪水程度,只怕還遠遠不夠。”
“元直的意思是……”
徐庶的目光中,殺氣迸射:“我想請主公給雲長下令,讓他把星夜趕工,把缺口再拓寬三倍,我們需要更猛烈的洪水。”
原來如此。
劉備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猙獰的詭笑。
五天之後,在關羽水軍的全力努力下,河堤的缺口從原先的七八丈,被掘開了二三十丈,更為洶湧的洪水,挾著吞噬一切的力量灌入平地,臨湘城外的水位陡然劇增。
這個時代的城池不比後世,此時的城池大多為泥土所築,被這樣的大水侵襲,就算沒有當場被衝垮,但在大水的浸泡之下,城牆很快就破綻百出。
儘管並沒有大規模的坍塌發生,但從各處裂隙浸入城內的洪水卻根本無法得到扼制,即使劉封調集全城的民力,日夜的東補西固,但卻依然無濟於事。
在大水淹城的十五天之後,臨湘城內已是水深三尺,除了個別居住在高地人家之外,幾乎家家戶戶都浸泡在水中,實是苦不堪言。
是日午後,劉封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了他的鎮南將軍府,身上臉上已盡為泥漬所污。城西南角的一處城牆,在大水浸泡之下,竟然出現了垮塌的跡象,劉封只能親自上陣,竭盡全力才勉強的止住了浸垮之勢。
“大自然的力量,實在是非人力所及,堵個城牆比上陣大殺一場都累,再這樣下去,形勢只會越來越不樂觀。”
劉封無力的靠坐在門檻上,看著漫至階下的洪水,心中的陰霾越發的濃重。
山水驟至,並不能持久,只要再堅持幾天,洪水遲早會退,這一點劉封很清楚。但是洪水之後,勢必會生瘟疫,這才是最致命的打擊,到了那個時候,整個臨湘城會變成一個脆弱的病人,只要劉備伸出手指輕輕一彈,就會轟然倒地。
即使是表面依然自信的劉封,此刻心中也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被逼至了絕境。
“絕境,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