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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路旁時賣故侯瓜,門前學種先生柳。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誓令疏勒出飛泉,不似潁川空使酒。
“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願得燕弓射大將,恥令越甲鳴吾君。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取功勳!”
聖龍帝國的鎮北大將軍卓不凡,絲毫沒有在意城池內外風雨和燕南天這兩位當代強藩展開的戰爭,而是獨自一人留在了微弱燭光下的屋內,隨意的倚著窗欄,靜靜沐浴在皎潔的月色下,有些感慨的低聲沉吟著這首聖太宗時期的名詩。
他的心中正為自己也如同詩中所描述的“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那般出境而唏噓不已,同時又暗自期望著能夠“猶堪一戰取功勳”,這種心情因為戰場的臨近、戰事的迫切而更加加劇了。
身為前任天下兵馬大元帥高戰的女婿、中央派的領袖人物,卓不凡一生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可謂是春風得意,曾經少年揚名,曾經官場顯赫,統率過虎狼勁旅,征戰過天下河川。
其中的聖京保衛戰便是他最引以為豪的軍事傑作,率領著孤軍困旅在先帝駕崩、大軍覆沒的困境中,力抗當日氣勢如虹勢不可擋的草原鐵騎,力挽狂瀾於即倒,守住了社稷廟堂,一時之間聲威功績無人能及。
只可惜,僅僅年余,同樣是聖京,卻在出人意料之中被一群揭竿而起、衣衫襤褸的草寇給攻占了。其後的日子更是如同惡夢一般。
岳父陣亡於前,連襟陷敵於後,昔日朝中棟樑支柱相繼崩潰,聖龍帝國的根基因此搖搖欲墜。
那代表帝國正統的貴胄王孫也相繼落難——廣陵帝成為了事實上的傀儡,議政王成了為虎作倀的工具,本來被正統派最看好的輔政王蕭建秋更是兵敗出走,以至於自己的獨生女兒如今也被迫相隔千里。
相反倒是燕南天這樣的地方強藩和風雨這樣的暴發戶獨領風騷,甚至連自己也因為傷病的緣故被風雨乘機扣押在了涼城,成為了風雨手中的一張政治牌。
如此的窘境,讓這位曾經權重一方的老將不得不感慨時事的弄人,更為今天自身的處境而無奈和不甘。
“卓老爺,有一位官爺找您!”
正當卓不凡思緒萬千的時候,一個中年的漢子小心翼翼的來到門前稟告道,正是風雨派來伺候卓不凡的僕人。
“噢,快請!”
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定了定神,立刻讓中年漢子將找自己的人請進來,同時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暗自揣度著,眼下權重一方的那位西北定涼侯,這麼晚又恰在同燕南天激戰的當口派人前來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卑職奉風侯之命,前來問候老將軍!”
很快,就看見一名滿臉鬍鬚的中年軍官在中年漢子的引導下,來到門外彬彬有禮的躬身對卓不凡說道。
“哦,多謝風侯關心!”
卓不凡捋了捋鬍鬚,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他一眼瞥見來人的衣衫正是目前風雨軍控制下、西北人人見之自危的血衣衛的服飾,便知道風雨派人前來絕對不會如此簡單,只是在對方沒有表明的時候,老人也樂得暫且裝作糊塗。
果然那名軍官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卓不凡會有這樣的反應,因此在卓不凡隨意的敷衍之後也毫不在意,仿佛若無其事的又叮囑了一句:“由於近日戰事緊急,風侯讓卑職這幾日負責老將軍的安全,同時也希望老將軍最好不要出門,以防不測!”
風雨啊風雨,堂堂西北定涼侯,居然連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也要如此顧忌嗎?
老將軍心中暗暗喝了一聲。
雖然風雨這麼做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這麼變相的軟禁,卻還是讓曾經統率過千軍萬馬的老將軍忍不住心頭的怒氣。
“老朽近來身體不適,倒也正好準備多躺一躺!”
受人掣肘的老人語氣淡然中卻又透著隱隱的怒意,揮手之間打了一個哈欠,似乎示意了中年僕人準備送客。
就在老人準備返身裡屋,僕人準備送客之際,中年軍官卻又再次開口:“卓老將軍,風侯還讓卑職私下轉告您一件關於令媛的事情,由於事關機密,還請老將軍借一步說話。”
“靜雯?”
卓不凡心頭一震。
自從聖京失守之後,卓不凡在部曲的掩護之下先是退到了錦州——那裡是連襟林仁山的勢力範圍,太守又恰好是老部下陳良,所以身受重傷的老將軍就一直留下了,而卓大小姐則被父親囑託了重振中央派的重任,和輔政王蕭劍秋定了親,並一直在鄂州作為卓不凡等中央派和蕭劍秋之間的聯繫紐帶。
接下來聖龍帝國的政局出現了一連串巨大震盪;林仁山父子在討伐龐勛的作戰中大敗,反而被前來支援的風雨接收了他們的勢力和地盤。
大權在握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看到了卓不凡的政治價值,立刻打著“為卓老將軍治病”的名義,將卓不凡連請帶押的送到了涼城。即便是收復聖京、聖龍帝國各方勢力鬥爭表面平緩的時期,卓不凡父女也在風雨和蕭劍秋各自的政治考量之下,只能夠保持通訊,始終沒有相見的機會,到了蕭劍秋被皇甫嵩偷襲遠走齊魯之後,父女兩人更是相隔天涯,音訊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