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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苦心,末將當然知道。其實,遼東的高級軍官人人都知道,離人每次戰後都會主動提出議和,他們對取得的戰果早已心滿意足,他們只是想讓朝廷正式承認他們擄掠的土地和人口,但朝廷卻認為他們只是帝國的部屬,只能聽從朝廷的命令,所以一直拒絕和談。大人,就是朝廷這種死要面子的心態,使得我們從來沒有喘息的時間,使得我們每次都敗得這麼慘。”滿雄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
“滿將軍說得沒錯,但現在的情況又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和談是我們主動,但如今卻是離人掌握著和談的主動權。攻守易勢,現在刀柄是握在離人手裡。皇天極是個極有遠見的統帥,在軍略上他或許沒有吉坦巴赤高明,但在政治上,吉坦巴赤卻遠非其比。皇天極知道他和我們之間永遠也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和平可言,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非此即彼,沒有別的結果。”
看著滿雄一臉費解的神情,張素元繼續說道:“雙方的人口和土地相差得不成比例,所以朝廷一旦政治清明,那時就是離人噩夢的開始,離人必遭滅族。皇天極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改變雙方力量對比的機會,而要想改變雙方的力量對比,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的進攻,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寧遠大捷之後,離人雖暫時無力進攻我們,但他們沒有絲毫放鬆,一直都在積極備戰。滿將軍,離人半年前已出兵千濟,相信很快就會迫使千濟臣服,他們不僅一舉解除了後顧之憂,更解決了一直困擾他們的糧食問題。前日,本撫收到消息,說他們趁著林丹部內亂,又已兵發科爾沁草原。滿將軍,如果不出意外,皇天極收復林丹部後,就會立刻再次挑起戰端。”
“大人,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要冒險與皇天極和談呢?”滿雄不解地問道。
“滿將軍,世事變化往往出人意表,但未雨綢繆也永遠都不是多餘的,所謂盡人事而聽天命。素元身負萬千軍民生死重責,即便萬謗臨身也不敢稍退半步。”張素元肅容說道。
“大人,您這是……。”滿雄一頭霧水,他不明白巡撫大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滿將軍,素元還有個方法可以拖個一年半載。”張素元放低聲音說道。
聽巡撫大人說還有辦法可以拖個一年半載,滿雄精神一震,他知道這一年半載對他們意味著什麼,但對於到底是什麼辦法,他只能洗耳恭聽。
“互市。”張素元低聲說道。
“互市?”滿雄驚疑地問道。
“對,互市。”張素元肯定地說道。
“離人掠奪的土地對他們而言已太過龐大,他們現在渴求的已不再是土地,而是財富,是可以過上安逸富足生活的各種物品。對離人而言,財富可以搶掠而得,也可以由貿易獲得,但安逸生活所需的物品他們目前是沒辦法搶到的,他們要想得到,就只能和我們互市。”
“如果我們提出互市,本撫料想除了少數極端好戰的分子,或是如皇天極這等有遠見卓識的人,絕大多數離人必將不再願意輕動刀兵,離人中有權有勢的貴族就更得如此,因為他們缺的不再是財富,他們缺的是可以讓他們過上奢靡生活的各種物品。”
“如果我們提出互市,即便對皇天極本人也有極大的誘惑,因為離人目前急需布匹、棉花等他們根本從其他地方難以大量獲得的各種物品,再者,皇天極雖是後箭的大汗,但這只是名義上的,他實際上仍然不過是一旗旗主而已。”
“大人,聽您這麼一說,互市確是可以拖一段時間,但朝廷能答應嗎?”滿雄擔心地問道。
“滿將軍,朝廷不可能答應。”沉默了一會兒,張素元說道。
“什麼?”滿雄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大人,互市跟和談可不一樣。要是您背著朝廷跟離人私下通商貿易,這可是通敵的大罪啊。”
滿雄現在總算明白了張素元先前說的‘萬謗臨身’是什麼意思。
“滿將軍,素元甘冒如此風險,還有一個原因同樣重要。”張素元沉聲說道。
對於巡撫大人一波三折的話,滿雄早已見怪不怪。
“滿將軍,朝廷發下的軍餉本撫已全部用在修築前線的城防上了,所以軍餉截至目前已拖欠了八個月之多,不能再拖了。”張素元難過地說道。
“大人,您是說靠互市來解決軍餉的問題?”滿雄問道。
“是的,正是如此!”
至此,滿雄再也無話可說,他甚至連一句反對的話都已說不出口。
“滿將軍,形勢使然,已經容不得我們再後退一步,將來即便因此而起天大波瀾,也不過本撫一力承擔而已,但遼東的根基定可牢牢打下,到那時本撫在與不在都無關宏旨。滿將軍,今天素元之所以開誠布公,是希望將軍能明了局勢的變化,將來萬一若有不測,素元希望滿將軍能鎮住大局,不使本撫的一腔心血付之東流。”
張素元字字真誠,滿雄心底里的最後一絲怨恨也雪化冰消。
“滿將軍,本撫付你全權,統領關外所有軍馬,本撫希望將軍就以你的五千蒙厥勇士為標準訓練他們,不管多苦多累,斷胳膊還是斷腿,請將軍務必要讓他們儘快形成強大的戰鬥力。”張素元最後囑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