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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沉重的責任,她縱有千萬張嘴,亦說不出一句開脫之詞……
無雙那般品性的人,必然陷入深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而她卻無能為力。
她怕啊……怕無雙從此背上沉重的桎梏,永遠活在自己給自己編制的囚籠里,掙不出來……
嚴錦舟仿佛看透了明末內心所想,“公子從不會為自己的喜怒而影響整個大局,將軍放心去吧!我們都等著公子給我們指一條明路!”
明末點點頭,步伐沉重走出自己的營帳。
公子無雙的營帳里,帳門緊閉著,她在帳門前佇立半晌,終於掀開門,輕輕走了進去。
營帳里,依舊是藥香瀰漫,公子無雙坐在桌前,手持書卷,面上依舊是謙和寧寂的神色。
“無雙……”明末輕喚他。
公子無雙抬眸,見是明末,朝她微微點頭,示意她坐到自己身側來。
明末有些拘束的坐到他旁邊,雙手不安的扭絞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末兒是來跟我商議和談之事的麼?”公子無雙面容平和,伸手給明末倒了一杯水,輕輕擱在桌上。
他的神態淡然,淡然到……連眼眸中都沒有了光芒浮動,如同一塊深嵌進牆壁的玉。
“無雙覺得如何?”明末連忙轉過身子,目光殷切的看著他,“讓君可載全力抗擊西丹騎兵,我們也可以退回南方,暫時緩一口氣。”
“都聽末兒的。”公子無雙似乎沒有什麼意見,捧著微的震顫都沒有,只是目光柔和的看著明末。
明末只覺得心裡的石頭緩緩落了地,“只要無雙沒有意見就好。”
她不敢在無雙面前提及西丹的入侵,提及蠻子對西丹百姓的屠戮,甚至不敢提起軍營中的任何事。
哪怕此刻只要閉上眼,腦中浮現的就是那副沒有親眼看到,卻仍舊無比慘烈的場景……
公子無雙亦是什麼都沒有說,面容沉寂如水,一如往常。
明末看著他俊秀的側臉,心卻緩緩的,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近些日子,無雙改變得太多,雖然看上去還是如往常一般淡然謙和,可是他原本不問世事,與世無爭的內心,卻想必已被戰爭和時局的殘酷磨得薄而脆弱。
或許,已經暗自碎裂成灰……
無雙,再也不是從前的無雙。
那個溫潤如玉,如陽光般照耀著身邊人的俊逸男子,再也不是……
滄州城內,總兵府。
“混帳!”一身鎧甲的幕顏赤重重一掌,摑在面前跪著的披甲將領臉上,英武的面容上怒焰高熾,“是誰准你屠城的!是誰下的命令!”
被踢翻的將領掙扎了爬起來,重新跪在幕顏赤面前,雖然低著頭,面上卻是倔強至極地神色。“所有將士一致要求,封國狗曾經殺我西丹子民千萬!我們好不容易攻下滄州,不殺光難瀉心頭之恨!”
幕顏赤反身坐上正中的椅子上,一雙幽藍的雙眼盯著面前跪著的人,聲音低沉,“蠢材,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要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
一側的夜疏朗出聲道,“將軍,當日滄州城下,封國人用巨石和滾油便屠殺了我西丹兩萬精銳,我們西丹武士不能白死!活埋他們,已經是最仁慈的做法!”
幕顏赤坐在座上,沒有出聲,只是一雙藍眸里怒意深埋。
不過晚了三日到達。滄州就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封國人對西丹的仇恨,將會沸騰如滾水,他們此後休想再輕鬆拿下任何一座城!
而那名女子……
眼前又浮起她漆黑的眼眸,幕顏赤的瞳仁驀然收緊,一種近似於慌亂的情緒突然湧上他的胸口。
她又會怎樣的再次恨他入骨……
“傳令下去,再有濫殺無辜者,軍法處置!”幕顏赤盯著跪在面前的人,“把他拖下去,除去軍服,鞭刑一百!”
“什麼?拒絕和談?”軍帳里一眾將領聞言驚起,皆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嚴錦舟。
嚴錦舟剛從外面回來,連頭盔都沒來得及取下,“守軍根本不開門,我命幾名士兵對著城牆上喊話,表達了我們想和談的意向。可是城牆上回報的,卻是一陣弩箭!”
明末站在最中間,眉頭越擰越緊,“拒絕和談?君可載是想腹背受敵麼?”
“他如此強硬的拒絕和談,想必是有了同時應付我們和幕顏赤的把握!”魏林也皺緊了眉說道。
“兩邊開戰,面對的又是幕顏赤這樣的人物,他君可載哪怕是君天再世也顧不過來!明將軍,不如我們再一鼓作氣攻下仰昭關!”有將領出聲道。
“繼續攻打仰昭關?”嚴錦舟摘下頭盔,重重扔在桌上,抹了一把臉說道,“現在和京都軍交戰。我們每日殲敵無數,可是只要過得一夜,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又是精神抖擻數量龐大的整齊軍隊!這樣打下去,遲早有一天我們的將士們會被累死在仰昭關前!”
“當初我說要投毒,公子說什麼不是君子作風,如今仰昭關駐軍十幾萬,我們就是投幾萬斤毒都毒不完啊!”嚴昌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