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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也不例外,滄州城外的這個西丹營地,俘虜營就被在安置在西邊的一個土坡上。
數百個大而破舊的羊皮帳篷被胡亂的訂在地上,毫無次序的排列著,許多帳篷都是補丁摞補丁,被風吹得和周圍的黃土成了一個顏色,小土坡上四處都是火爐,人來人往,許多光著膀子的壯年男子在火光中捶打鐵具,火花四濺,在這仍有寒意的早春時節他們居然個個都是汗流浹背。
營地里還有很多穿著羊皮襖的西丹士兵,他們手拿著粗礪的鞭子如獵鷹一般在人群中巡視,一發現有偷懶懈怠的便走上前去狠狠的抽幾鞭子,神情狠厲而鄙夷。
西丹人向來沒有殺降俘的習慣,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會把俘虜們奉為上賓,在西丹人的眼中,封國的戰俘是上好的奴隸,他們不僅掌握了先進的生產技巧,能夠用粗糙的材料制出精良的武器裝備,而且一旦被消磨了銳氣便難以成事,即使有小規模的動亂也很快被平復下來。所以西丹軍中比較有遠見的將領如慕顏赤等對戰俘的政策都很寬大,很少有屠殺戰俘的情況出現,因此許多封國士兵一見軍隊快要潰敗便立刻放下武器投降西丹,被俘總好過戰死沙場。
如今西丹軍隊這一路過來,戰俘營已經擴充了好幾倍,人數是此次入侵的精銳部隊忽顏衛的三四倍了。可以想見,封國的軍隊疲軟無能到了何種地步。
慕顏赤早有把戰俘們編成一支作戰軍隊的意向,只是考慮到目前仍在和封國交戰,戰俘們立場都還不穩,唯恐陣前倒戈才沒有實施。
但即使沒有上戰場,戰俘們的負擔也是不輕的。
整個俘虜營一日要交出兩千捆箭,三日要交出五千大刀,還有不斷報過來鎧甲數目,這些都是極其龐大的數字,因為西丹人雖然掌握了從封國傳過去的鑄鐵技術,卻運用不當,鑄造兵器的各項用具都粗燥不堪,原料也良莠不齊,導致整個效率極其低下,為了完成每日的定額任務,俘虜營的每個人都忙得連說話的空隙都沒有,只能埋頭苦幹,因此整個俘虜營都是一派忙碌的跡象。
明末剛踏入營地便立刻引起了一陣騷亂,眼尖的戰俘一看到明末立刻發出一陣驚呼,“明將軍!那不是明將軍麼?”
“怎麼可能,明將軍怎麼會出現在西丹人的營地中,你一定是眼花了!”
“是明將軍,他在向我們招手!”
“真的是明將軍,他沒有死!”有人激動的喊道。
明末在禾巾寨大破敵軍,在軍中的威望一下子提高許多,即使是被俘的士兵,見到自己國家的大將,也依舊有位畏懼尊崇之感。
確定了來人是封國前鎮國大將軍明末之後,俘虜們不顧監工的皮鞭抽打和辱罵,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圍了上來。
許多白牛峽一役被俘的士兵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如同走散的孩子見到自己的父親一般歡呼著把手中的工具仍的老遠,歡天喜地的朝明末站立的地方跑來。
許多士兵激動得熱淚盈眶:“明將軍你終於來救我們了,我們等得好苦啊!”
“明將軍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弟兄們都說你死了,我們還計劃著去要了方振洲那狗賊的命哪!你還活著,真是蒼天有眼!老天不肯亡我大封啊!”
“明將軍連你都被俘了?那滄州還在不在?我們昨天聽西丹蠻子說滄州就要被拿下了,都擔心得要命,被關在這鳥地方根本得不到半點消息!”
“就是,明將軍你要多保重身體,被俘了不要緊,找個時機帶領我們大夥一起殺出去,自立山頭……”
“明將軍,你以前是我們的首領,現在仍然是,我們大夥都聽你的!”
衣衫襤褸的戰俘們把明末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詢問最近的戰況,戰俘們沒有獲得戰況的權利,他們雖然隨軍行動,卻是被隔絕的一個群體。
在這幾個月的殘酷奴役和與世隔絕下,眼看回國無望,戰俘們的銳氣正一點一點的被消磨殆盡,而此刻明末的到來,無疑讓他們在絕境中看到了一線希望!
許多在俘虜營遠處剛剛得到消息的戰俘們也都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匆匆朝明末的方向趕來,一時間明末所處的小土丘上已經密密麻麻擠滿了俘虜,衣衫凋敝的俘虜們遠遠看去如同一大片花花綠綠的大棉絮鋪蓋在黃土之上。
即使監工們在旁邊不停的呵斥抽打,也沒有人願意離開明末周圍。
明末沒想到她這個敗軍之將在這些封國戰俘中居然還有這麼多的支持者,當下心底感動得不得了,一股熱流直湧上眼眶。
她揮動著瘦弱的手臂,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俘虜們喧鬧了片刻之後才聽話的安靜了下來。
明末眼含熱淚的看著眼前一個個臉龐漆黑,衣衫襤褸的戰俘們,這些人在不久之前還是封國邊防軍的一份子,穿著鮮亮的鎧甲為了守護封國的江山而廝殺在戰場上,而現在,他們卻在西丹人的鞭子下如牛馬一般被奴役,個個身上臉上都有被鞭子抽打後留下的傷痕,疲累交加的過著非人的生活。
這些都是她造成的,她愧對這些忠於她的兄弟們啊!
“兄弟們……”她張口說道,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無比乾澀,說不出任何完整的話來。
如何才能對這些滿臉期待的將士們說出她已經降敵,說她現在是以俘虜營的新任管理者的身份來到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