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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對他們說,滄州守不住了,她打算打開城門放西丹人進入?
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想說的卻都沒有臉沒有勇氣說出來。
看著眼前一張張充滿期待的面孔,她腦中閃過的是白牛峽那滾滾巨石下,那些死去的將士們不肯閉上的雙眼。
負罪太深了,若不是要收復河山的意志在強烈的支撐著她,恐怕她早已自刎謝罪以慰那白白喪生的數萬將士。
“明將軍,慕顏將軍派來的護衛隊已經到了,請和戰俘們保持適當的距離,以免將軍的安全受到危害。”秦無年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明末突然身後響起,讓她陡然一驚。
她迅速回頭一看,果然一隊全副武裝刺刀筆挺的衛兵已經站在了她身後,慕顏赤的近衛隊長夜疏朗正坐在馬上用他暗藍的眼睛冷冷的看著她。
明末渾身出了一身冷汗,方才差點就情緒失控,忘了自己現在仍處於慕顏赤的嚴密監視之下,若是說出了不該說的話,恐怕自己和眼前這些俘虜們都得立刻橫屍當場。
慕顏赤步步為營,又怎麼會放心放她這個威望甚高的封國將領獨自來俘虜營。
把一切看的通通透透之後她立刻拾回了理智。
一轉眼,她已經換了一副冰冷的表情,後退幾步,轉身走到俘虜營中的一片高地上,脊背直挺,面向著下面的數萬俘虜,拔高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封國降俘們都給我安靜下來聽好了,今日起由我來擔任你們的長官,我,你們以前的將軍明末,現在已經歸順西丹,投身西丹統帥慕顏將軍麾下!大家不要驚訝,封國朝廷腐朽糜爛,君氏狗屁不懂卻一手遮天,我們棄暗投明歸順西丹王是天命所歸!日後在俘虜營慕顏將軍的命令就是天!就是聖旨!我們都只有一個效忠的對象,那就是西丹王!”
她冷冷的掃視了錯愕的俘虜們一眼,拔高了聲音繼續吼道:“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那麼我們就要忘記自己以前的國籍,身份,姓名!我不是你們以前的大將軍明末,你們也不再是封國的軍人,你們現在臣屬於西丹王手下的軍隊!是西丹王用來征服天下的兵器,若有不服從命令不聽管教者,一律軍法處置,沒有情面可講!”
俘虜們立刻一陣騷亂,他們被明末突然的態度轉變搞懵了,不知道明末此番到底是何用意。
只有一直靜靜站立的秦無年臉上滑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慕顏赤派來的衛隊長夜疏朗翻身下馬,目光陰冷的將俘虜們個個掃視了一遍,直看得俘虜們頭皮發麻,半晌之後他才語氣森冷的開口說道:“你們的明將軍現在是我西丹第一天將慕顏將軍的部下,從今往後,沒有什麼封國鎮國大將軍,只有西丹軍俘虜營督管明末,你們服從他就是服從慕顏將軍,就是服從我大西丹王,若有妄圖煽動造反者,董合的下場就在你們前面,明白?”
董合是封國降俘,因為謀劃兵變被發現,被西丹人活剝了皮,屍體掛在木桿上暴曬了三日才放下來。
俘虜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明末並非被俘,而是主動降敵!
一時間,明末感覺無數道帶著刻骨恨意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直直射過來,仿佛要穿透她的身體,她將脊背挺得筆直,面無表情的迎向那些足以殺人的目光。
夜疏朗回過頭,沒有半點恭敬的對明末說道:“明都統,俘虜營就交給你了,若按你的計劃順利拿下滄州,將軍定會升你為副統帥,明都統就在俘虜營好好干吧。”
明末一怔,慕顏赤何時採納了自己的計劃?但立刻她就明白過來,這想必又是慕顏赤那狐狸的詭計,俘虜們對她的仇恨越深,她就越難以在俘虜營立足,最後走投無路了就能屈從於他。
果然奸詐無比。
“另外,明都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將軍怕明都統在俘虜營有什麼閃失,特地委派了這一隊人馬過來保衛明都統的安全,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夜疏朗瞥了明末一眼,“明都統你可要好自為之了。”
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動聲色的說道:“那就麻煩夜統領替我多加感謝將軍的好意了。”
夜疏朗點點透,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明末微眯起眼睛,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西丹衛兵,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保護她的安全?防止她煽動俘虜才是真吧。
一個眉目秀挺的青年突然撥開層層的俘虜走到明末的面前,“明都統,在下有話要說。”
明末雙眼陡然一亮,她萬萬沒有想到,走近的人居然是她在軍隊中親自訓練的近衛隊長顏錦舟!
白牛峽那一戰的最後關頭,是他始終擋在她身前,拼死保護她逃離,才能讓她的一條小命得以留到現在。
當時的他渾身是血,像是從血水中爬出來的一般,身上不知道掛有多少處傷口,衣甲也已經破爛不堪,可是他似乎絲毫不覺痛一般,紅著眼怒吼著,竭盡全力的揮刀砍殺著一個又一個試圖衝上來襲擊她的人,如同戰場上嗜殺的惡魔,殺得連勇猛無畏的西丹兵都不敢靠近,一直保護她成功地逃出戰場。
可以說,她的命能夠留到現在,完全是面前這個看去沉默內斂的青年的功勞。
明末心底一陣激動,錦舟居然沒有死!
沉默寡言卻始終忠心耿耿的近衛隊長,她最信任的心腹,她一直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一個人,居然能在敵軍的軍營中重逢!明末激動得呼吸都陡然粗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