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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入侵封國,惹起連天烽火,只是為了自己的野心麼?”慕顏赤注視著明末,緩緩開口。
明末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封國的史冊也許並沒有記載,可是我必須告訴你,其實你現在腳下所踏的土地,包括滄州東進近千里的草原,在六百年前,全部是我西丹的國土。”
慕顏赤的聲音完全不似平日的威嚴冷酷,低緩中似乎透著無限疲累。
明末一驚,她轉頭看嚮慕顏赤,似乎想辨明慕顏赤此話的真偽。
滄州以東的千里草原,六百年前居然是西丹的國土?
這樣的歷史,她從未聽聞過!
“六百年前,你們封國的開國皇帝君天率軍西征,占領了我們西丹子民世代生活了幾千年的西北草原,將我們趕到了峪西山脈以西的荒脊沙漠,並在往東的路上修築起了包括滄州在內的四座要寨,防止我們東進。”
慕顏赤繼續說道,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沙漠裡炎暑與酷寒交織,大片大片的土地寸草不生,無法耕種,牧場稀少。可是我們西丹人要活下去,要土地,要糧食,要水源,還要廣袤的空間策馬馳騁,我們的血管里流的便是這些,六百年來,我們不斷的襲擾封國的邊境,就是想要奪回原本屬於我們的資源。西丹是這個世上最強韌的民族,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我們還是一代一代存活了下來,而且即使六百年已經過去,我們已經在峪西山脈以西的沙漠裡扎了根,可是,我們要回到東方的夢想卻從未斷絕過,只要有了實力,我們便傾盡一切的往東邊進軍,只為了回到自己祖先發源之地。”
明末一雙黑眸漸漸沉寂。
封國的史冊,對於君天帝驅逐韃子的過程記載得十分詳細,可是對於西丹人被驅逐前的歷史卻往往語焉不詳,後世也少有人去追究。
可是今日聽慕顏赤一講,明末卻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還從未從慕顏赤口中聽聞過謊言,更重要的是,提到自己的民族和國家時,慕顏赤眼底浮起的尊崇和神聖的情感,是根本無法偽裝出來的。
滄州以西的草原,原本是西丹人的家園!原來真正的入侵者並不是西丹人,而是一直被所有的封國人尊為天神的君天帝!
“韃子生性嗜戰,想必當年便是擾得封國邊境不安寧,君天帝才會大肆驅逐,更何況,這次你們東進在封國西北造成的慘重損失,已經足以抵去你們所遭受的災難,你還有什麼怨言?這樣便能開脫你白白陪上戰俘營三萬士兵的罪行麼?”即使是相信了慕顏赤的話,明末仍然不能釋懷今日慕顏赤所做出的舉動。
“當年在戰亂中我們便死去了一半的人口,被趕入沙漠之後,又有許多人因為忍受不了沙漠的惡劣壞境而死亡,倖存下來的不到原來人口的三分之一!到如今,我們西丹的人口仍然稀少,十萬軍隊,已經是傾舉國之力,若是再在嘩亂中折損人馬,損失將是我們整個國家都承擔不起的。”
慕顏赤背負著雙手,語氣里隱然有了一絲激動,“封國國土遼闊,人口多達千萬,損失兩萬多人,兩三天便能徵集上來,可是我們西丹不同,失去兩萬人,就意味著至少有兩萬個帳篷里失去頂樑柱!要成長起兩萬個新的壯年男子,我們起碼還要等十年!”
明末靜靜的站立著,不發一言。
她和慕顏赤,本來便是不同根源不同立場的兩個人,這樣相互對立的兩個人之間,實在沒有什麼好爭論的。
她認為慕顏赤血洗西北邊境,犯下了累累罪行,而慕顏赤卻認為他是在收復自己的家園。
“那你此次撤軍,過不了幾年還是會捲土重來?”
“不錯,我這次回去,是要親手把西丹王拉下王位。一旦後方穩固了,再次東進,勢在必行。”
明末不再出聲,只是在心底暗自堅定,決不能放任這個男人再次踏入封國領土,哪怕是一寸也不允許!
“三日之後動身,不要再出什麼花招。”
“將軍如此盛情,我明末不會不知好歹。”明末冷冷說道。
她還沒有取他的性命,怎麼能夠這樣一走了之。
“那樣自然是最好。”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戰俘營剩餘的兩千餘人,全部給予財物遣散回國!”
慕顏赤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可以。”
明末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只是,慕顏赤答應的瞬間,她心底浮起沉重的悲涼無力感。當初的豪言壯語,說要帶他們每一個人回封國,卻沒想到最終只剩兩千殘兵,還要經過眼前這個男人的首肯,才能回到自己的故土。
她無能啊!
慕顏赤出聲問道,“還想要什麼,都告訴我。”
“我要的除了你別人都給不了,過些日子你自然會知道。”
眼中厲光掃過,她要的,只是他的性命而已!
第二日,戰俘營校場。
“將軍!我們誓死跟隨你,絕不獨自回國!”魏林的聲音大得驚人。
“對,決不能讓將軍一個人隨慕顏赤去西丹,要去我們大家一起去!”
“我們的命是將軍的,將軍去哪,我們就跟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