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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推柳振雄上位,唯有亂中方有一線的可能,就目前的燕西局勢而論,亂是亂了,可還亂得不夠,至少在蕭無畏看來,火候還差得太遠了,需要有人為燕西的亂局添上一把火,但是,這添火的人絕對不能是他蕭無畏自己,否則的話,不但無法火中取栗,反倒可能被大火燒傷了手,就沖這一點,蕭無畏也必須穩住陣腳,絕不能胡亂表態,反正旁人一準比他蕭無畏更急,既然如此,那就讓旁人急去好了,等著便是蕭無畏不二選擇,此乃反客為主之道是也,就這麼著,蕭無畏連著“病”了六天,連院子的門都沒出,就貓在了自個兒的房中,能見著蕭無畏的就只有一人,那便是林崇明,除此之外,便是唐大胖子都進不得院門半步。
在蕭無畏看來,林崇明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說了來觀光,還真是來了個徐庶進曹營,哪怕蕭無畏因北大窪一戰名揚燕西,也沒見林崇明有何表示,即便是蕭無畏專程將其接進了自己住的小院,也沒見其有甚感激涕零的樣子,依舊是一派風輕雲淡之狀,談談風花雪月,下下棋,論論文倒是不拒絕,可一但蕭無畏將話題引到了燕西的局勢上,這廝立馬就顧左右而言其它,死活不肯有隻言片語的提點,蕭無畏幾次試探無果之後,也就不再強求,聽之由之,每日裡談談天,說說地,倒也相合得很,這不,今兒個一大早地閒著無事,兩人又在棋盤上好生較量了一番。
蕭無畏棋風彪悍,大開大闔間殺伐果決,而林崇明則是棋風穩健,綿里藏針,防守反擊中見真功夫,兩人棋局一開,往往是殺得個天昏地暗,不到棋局終了,難說誰勝誰負,從大體上來說,蕭無畏的棋力略勝一籌,贏面居多,可也不見得一準能笑到最後,單就目下這一局而言,蕭無畏正處在兩難的抉擇之中——盤面上雙方大體持平,蕭無畏持白占有先手之利,然,卻有一塊孤棋要求活,當然了,相對地林崇明所布的包圍圈也不是那麼緊密,在治孤的同時,蕭無畏也有著孤注一擲打入黑棋腹地的機會,問題是這一打入若是不能保持住先手的話,孤棋就得徹底孤到底了,先手一失,滿盤皆輸矣,其中的變化著實太過複雜了些,縱使蕭無畏棋力高強,也無法算清所有的變化,在此情況下,蕭無畏便有些個舉棋不定了起來,手拽著枚白子,半天都沒能落下。
蕭無畏半天沒落子,林崇明也不出言催促,只是淡然地笑著,可其實心思卻早已不在棋上了的——這麼些天來,林崇明始終在冷眼旁觀著,儘管他始終不曾有隻言片語的進言,但卻絕不意味著林崇明對燕西的局勢漠不關心,實際上,蕭無畏這些天來的一舉一動林崇明都收在了眼底,對於蕭無畏想要幹什麼,林崇明心裡頭早已有數,即便是蕭無畏那反客為主之策略,林崇明心裡頭也了若明鏡似的,甚至蕭無畏不曾看破的一些迷霧林崇明也都已推斷了出來,只不過林崇明卻並不想就此說破,而是想先看看蕭無畏能不能自己撥開那團迷霧,找到最終的答案,而這將關係到林崇明本人自己的決定,所以林崇明不急,還想再進一步看看蕭無畏能做到何種地步,當然了,若是蕭無畏真的有了危險,林崇明自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出手相幫是必然之事,然則至於要不要就此投到蕭無畏門下,那可就得兩說了。
“斷!”長考了良久的蕭無畏最終還是下定了孤注一擲的決心,輕喝了一聲,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啪”地一拍,一子堅決的打入,一派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架勢。
一見蕭無畏果然選擇了打入,林崇明立時便笑了起來,拈起一枚黑子,輕輕往棋盤上一擱,一個小尖,反頂住蕭無畏的斷點,而蕭無畏絲毫不加理會,堅決地往黑棋的腹地殺了進去,雙方落子皆飛快無比,棋盤上狼煙四起,廝殺得慘烈無比,戰局之混亂令人眼花繚亂,別說邊上觀戰的侍衛們看不清其中的變化,便是對局者雙方也都有些個算不過來了,戰局至此,已到了最後的關頭,十數步之內就將決定最終的勝利者屬誰,可就在此時,卻見寧南手持著一張大紅請柬從房門外匆匆行了進來,對著蕭無畏一躬身稟報導:“啟稟小王爺,王家派人送來帖子,請小王爺過目。”
“哦?”蕭無畏一聽之下,從棋盤上抬起了頭來,眼神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喜色,微微一笑,將手中拈著的一枚棋子隨手丟進了棋盒,一抄手,從寧南手中接過請柬,只掃了眼落款,見下頭署名的正是王岳之名,心中滾過一陣欣喜,站起了身來,對著林崇明歉意一笑道:“林兄,小王尚有一局棋待下,此局便就以平手論如何?”
“無妨,和為貴,小王爺但去不妨。”林崇明笑了笑,若有所指地回了一句。
和為貴?哈,這位林老哥可真是一語中的麼,嘿,總算是開了金口了!蕭無畏早就在布置燕西這場大局,自然聽得懂林崇明話里的潛台詞,對於林崇明能看破自己的布局,蕭無畏絲毫都不覺得奇怪,若是林崇明沒這個本事,蕭無畏又豈會如此重視其人。
“哈,林兄妙語,小王受教了,林兄且自便,小王去去便回。”蕭無畏頗有深意地看了林崇明一眼,也不再廢話,拱了拱手,便即領著一眾侍衛出了院門,乘了馬車往王家趕了去……
蕭無畏剛一離開柳府,一名黑衣甲士便匆匆行進了柳嘯全所住的那棟獨立小院,腳步不停地進了房中,對著斜靠在炕上的柳嘯全一躬身,輕聲稟報導:“大都督,小王爺已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