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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畏是樂呵了,可弘玄帝的臉卻是有些子黑了——朝局進展到現在,顯然已有些子脫離了原先的軌道,變成了諸皇子合手斗太子了,這顯然不是弘玄帝所樂意看到的局面,究其根本就在蕭無畏那番口無遮攔的話上——經商來錢快,這道理誰都懂,滿京師權貴又有哪個不經商的,可大傢伙都是要面子之人,全都是私下著手,哪似蕭無畏這般招搖,光招搖也就算了,還居然將這事情在朝堂上公然道了出來,將幾位皇子一股腦全都兜了進去,這豈不是造亂子麼,由不得弘玄帝不惱火,可惱火歸惱火,身為九五至尊,弘玄帝還真不好跟蕭無畏這麼一個尚未成年的紈絝子弟發作,氣惱在心之下,臉色能好看才怪了,待得二皇子蕭如濤站將出來之際,弘玄帝竟沒有立刻發話,而是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從喉嚨間擠出了一個字來:“講!”
“啟奏父皇,兒臣以為商雖小道,用之得當,卻不失為利國利民之術也,自承平以來,我中原缺馬,雖累經努力,卻總無起色,徒費財帛而無功,今若能以商而能為之,即朝廷之幸事也,依兒臣看來,大哥之所以願為之,實憂國之舉耳,縱使舉措有過,亦是出自公心,兒臣為之附,同理也,此情此心,還望父皇明鑑。”蕭如濤一番話說將下來,有理有節,既維護了大皇子的面子,同時也將自己從此事中摘得一乾二淨,還沒忘了暗中隱射陳明遠不為國分憂,反倒設障為難他人,連帶著將太子一系的官員們全都掃了進去,綿里藏針之下,令太子一方的官員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出太好的反駁理由來。
“陛下,老臣以為二皇子殿下所言有理,若能以商置馬,實乃朝廷之幸也,豈容小人暗中作祟,老臣以為當徹查之!”蕭如濤話音剛落,工部尚書東方隆立馬站了出來,高聲附和道。
“陛下,臣以為東方尚書所言甚是,若能得良馬,縱使代價再大,亦是值得,此乃我朝廷之要務耳,實不容奸佞小人從中作梗,當嚴懲之!”
“陛下,微臣以為太僕寺卿陳明遠竊據太僕寺之重任,不思報主隆恩,反倒以權謀私,是可忍孰不可忍,臣身為御史,豈能容之,微臣請求陛下下詔徹查此獠!”
……
東方隆乃是二皇子一系官員的領袖人物,他這麼一出面,後頭立馬呼啦啦地站出了三、四十名朝臣,紛紛將矛頭指向了陳明遠,要求徹查陳明遠不作為的呼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父皇,兒臣自領旨統領神騎營以來,已有六年之久,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有失,然,累經努力,騎營之規模卻依舊不到萬乘之數,非兒臣不盡心,實是無馬以為繼,自弘玄九年以來,兒臣攏共只從馬政署得馬四千不到,其中泰半是上不得陣之駑馬,縱使勉強能用之戰馬,亦屬尋常,神駿之騎千中無一,那陳明遠身為太僕寺卿,實有不作為之大罪,兒臣懇請父皇裁撤之,另選賢能,以免耽誤國之大事。”本正灰頭土腦之際,突然得到了二皇子一系官員的支持,蕭如峰大喜過望之下,毫不客氣地便當場彈劾起陳明遠來,此話一出,數名大皇子一系的官員自是不甘落後,亦紛紛出言附和,大有藉此機會痛打落水狗之勢。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一見到大、二兩位皇子一邊人多勢眾,一些看風使舵之輩自也全都冒了出來,言辭灼灼地對陳明遠展開了無情的聲討,人人喊打之下,陳明遠的臉都綠了,可憐陳明遠本就是個屍位餐素之輩,不過是憑著太子的寵信才登上了太僕寺卿之高位,其本身並無甚過人的本事,膽略也很是一般,這會兒見眾朝臣齊齊將矛頭指向自己,登時便嚇得渾身哆嗦地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望著太子,就指望這位奶弟能出言幫襯一把了。
太子蕭如海之所以寵信著陳明遠,固然是因喝了同一個娘的奶之故,可更多的則是因陳明遠能給其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力支持——陳明遠雖是個大貪官,可對太子卻極為忠心,所貪來的財物大部分都到了太子的手中,正是因其識趣,故此才能得到太子的無比之寵信,他若是就此倒了台,太子來錢的路子立馬就得少了一大半,這等局面自然不是蕭如海樂意看到的,只不過蕭如海原本算不得甚賢明之輩,這會兒儘自心急如焚,可要他拿出個化解危機的主意來,也著實太過難為他了,這一見陳明遠畏縮如此,可就有些子慌了神,不得不將求助的目光再次瞟向了吏部尚書方敏武。
眼下這個局面雖是有些子出乎方敏武的意料之外,不過方敏武卻並不著急,實際上早在他將《大胤律》搬將出來之際,便已經想好了對策,成竹在胸之下,自也並不在意大、二兩位皇子的兇狠反撲,原本打算再拖上一拖,等著弘玄帝開金口之後再行出手,可此時見太子已然慌了神,生恐太子就此說出甚失策之言,無奈之下,也只好站了出來道:“陛下,老臣以為東方尚書所言聽似有理,其實不然,理由有三:其一,中原缺馬並非太僕寺之責,自弘玄七年以來,太僕寺共新設馬戶一萬三千有餘,養馬總計兩萬八千餘匹,只因缺了良種馬以為配種之用,難得精良之戰馬,此非太僕寺不為,而是無米之炊難以為之;其二,弘玄八年九月、十年七月,十二年六月,十四年九月,太僕寺分別派人潛入燕西、平盧等各地秘密收購良馬,以圖重整馬政,怎奈天不遂人願,太僕寺一眾密衛犧牲重大,四百餘豪傑出擊,僅三十人回,但卻保住了良馬三十餘匹,為我大胤皇朝重振馬政立下基礎,此何言不作為乎?其三,按東方尚書所言,若真能以商置馬,自是幸事,然,此事成算幾何?依老臣看來,怕是一成皆無,徒勞耳,須知我朝自承平以來,累累欲以商置馬,皆不可得,老臣自不信區區一少年便能成此大事,太僕寺不與其批文,又有何差錯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