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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且慢。”沒等蕭如海衝下前墀,太僕寺卿陳明遠從旁閃了出來,緊趕著躬身勸諫道:“殿下是君,燕王殿下是臣,君迎臣,與禮不合,此等時分若再被參上一本,那……”
“啊,對,對,對,陳愛卿所言甚是,秦公公,快去,宣九弟即刻來見!”蕭如海本無甚主見,一聽陳明遠此言,頓時覺得自己前去迎接蕭無畏有些子失了身份,這便端起了太子的架子,喝令秦大用前去宣蕭無畏前來覲見。
這都什麼時候了,蕭如海居然還要端架子,著實令秦大用不知該說啥才好,可又不敢有所異議,只得狠命地吞了幾口唾沫,恭敬地應答了一聲,疾步退出了大殿,自去宮門外宣召蕭無畏不提。
初冬的天黑得快,這才不過酉時一刻而已,竟已是黃昏時辰,西沉的落日將低壓的雲朵渲染得通紅如血,整個中都城也宛若就此沉浸在血域中一般,給人以壓抑萬分的感覺,饒是蕭無畏心志堅定,在這等景色中,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的煩躁,雙眉深鎖之下,竟生生擠成了個“川”字。
黃昏,又是黃昏,大胤皇朝立國五百年,怕也是處在黃昏了罷,就眼下這等外患未去內亂已生的局面下,若無更易,這棟老舊的大廈又能撐得上多久,不好說,真的不好說,旁人或許不清楚,可蕭無畏心裡頭卻明白得很,如今貌似強盛無比的大胤皇朝其實已是處在了懸崖的邊緣,不光朝堂紛亂無比,民間也是積弊深重,已非小修小補能改善得了的,非得有個深刻的變革不可,只是這變革該如何變蕭無畏暫時也看不太清楚,當然了,就算蕭無畏看得清楚也是枉然,除非他能登得上帝位,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帝位?那也著實太過遙遠了些,這條漫漫長路能不能走到盡頭蕭無畏連一絲的把握都沒有,別說帝位了,便是眼下這關都難過得很,儘管蕭無畏向來不缺鬥志,可一想到眼下這等困局,卻還是不免有些子壓抑的苦悶。
“殿下,殿下。”就在蕭無畏對著落日發呆的當口,秦大用領著幾名小宦官已匆匆地從宮門裡奔行了出來,一見蕭無畏背對著宮門而立,似乎正在沉思,秦大用不敢擅動,等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小聲地喚道。
“哦,是秦公公來了,小王先前失禮了,還請秦公公莫怪。”蕭無畏從遐思里醒過了神來,回頭一看,發現是秦大用出來了,這便微笑地拱了拱手,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不敢,不敢,老奴來遲一步,叫殿下久候了,太子殿下請您到明德殿一會。”秦大用後退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蕭無畏的禮,微躬著身子,緊趕著說道。
“那好,秦公公請了。”蕭無畏沒再多廢話,淡淡地一笑,比了個請的手勢,抬腳便向宮中行了去。秦大用眼神複雜地看了看蕭無畏的背影,搖頭嘆息了一聲,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恭敬地陪在了蕭無畏身邊,落後小半步,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將蕭無畏引到了明德殿外,又急匆匆地趕進殿中稟報了一番,這才又轉了回來,恭請蕭無畏進殿。
靠了,就這麼點人在,奶奶的,這回樂子大了去了!蕭無畏的眼神好得很,方才一走進殿門,已將殿中的情形盡收眼底,立馬發現這殿中僅有寥寥五、六名官員在場,能夠得著上朝資格的大臣除了太僕寺卿陳明遠之外,就只有一個監察御史姜望春,除此之外,全都是些五品以下的芝麻官兒,至於蕭如海一系的領袖人物方敏武居然不見了蹤影,心頭登時便是一沉,肩頭的壓力瞬間便大上了幾分。
“臣弟參見太子哥哥。”蕭無畏心頭雖有些子發沉,可這當口上也沒空去多想,看了眼端坐在大位上的蕭如海,大步走將過去,一躬到底地見禮道。
“九弟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快,平身,平身,來人,賜坐,快,賜坐!”蕭如海先前還能端得住架子,可一開口之下,立馬就亂了分寸,激動與焦躁之色全都明白無誤地擺在了臉上。
豎子終歸是豎子,連點氣度都沒有,這等樣人哪能辦得了大事!蕭無畏原本見蕭如海端坐得穩當,還以為這廝長了本事了,可一聽其開口,便已知這傢伙先前不過是拿架子罷了,心裡頭不免又好氣又好笑,可也懶得跟其一般見識,微笑地遜謝了一句,毫不客氣地便坐在了一眾小宦官們抬來的錦墩上,默不作聲地看著蕭如海,一副聽其吩咐之狀。
“九弟,那個,九弟,啊,那個……”望著蕭無畏那英挺的面容,蕭如海沒來由地便是一陣心虛,有心出言求救,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吶吶了半天,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面紅耳赤地干搓著手,愣了好一陣子之後,不得不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陳明遠,指望著自己這位奶兄能出言幫襯一二。
“燕王殿下,您該是知曉的,某些賊子喪盡天良,竟敢公然誣陷陳少卿,希圖嫁禍太子殿下,其心當誅啊,那些賊徒眼中毫無尊卑上下,不單構陷太子,便是連您也沒放在眼中,似這般惡人豈能輕饒之,還望殿下能主持公道。”陳明遠見蕭如海如此尷尬,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便站了出來,一副義憤填膺地朗聲說道。
“是啊,九弟,哥哥如今心神已亂,還望九弟能幫著為兄一把,若能,啊,若能破了賊子之野心,為兄斷忘不了九弟的好。”得了陳明遠幫襯之後,蕭如海也回過了神來,滿臉子誠懇地看著蕭無畏,厚顏地說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