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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隊的?”哪個叫汪先生的人開始詢問我。
居然是上海一帶的口音!是華人。我錯愕了一下,然後背靠著牆壁撐開自己的雙腿。背部的疼痛讓我不得不小心地貼著後面的牆壁。
“你是中國人?”我的話語還帶著重重的痰音,我忍不住開始彎下腰低頭劇烈地咳嗽。
“我在問你話。”汪先生的神色開始有些不自然起來。
細細地打量著我面前坐著的那個姓汪的傢伙,穿著一身得體的深色西裝,領口繫著一條細條紋的領帶,皮靴擦得鋥亮。這傢伙看來保養得不錯,經常參加戶外鍛鍊所以臉色顯得黝黑紅潤,人也顯得比較精神壯實。
“要是擱在平時,這孫子大概可以稱得上個成功人士吧。還可以冒充歸國留學人員。”我帶著嘲笑的目光看這面前略顯激動的汪先生。
“你是中國人?”我還是重複著自己剛才的話,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還是先回答我的話,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隊的。現在你們陣地的人員還有多少?”汪先生看來不屑於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中國人?”我冷冷地凝視著已經開始因為激動而嘴角抽搐的汪先生。
“請你清醒一點,這裡是美軍部隊,你已經是我們的戰俘了。還是放聰明一點。”那個汪先生開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你是中國人?”
“是的!那又怎樣!”汪先生惱火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我走進了幾步。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汪先生又匆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士兵先生,我尊敬你的愛國精神。我想你肯定是受到共產黨的鼓惑,我們來到中國就是要幫助中國的人民推翻中國共產黨黑暗統治,從他們殘暴的統治下解救被奴役的人民。如果你的眼睛還明亮,你應該能夠看到自己周圍的社會是多麼的不公平,為什麼你不起來反抗呢?我們非常願意幫助你。如果所有下層人民都覺悟起來,我們現在進行的這場戰爭就會很快結束。我建議你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選擇,儘快把你所知的有關中共軍隊部署情況告訴我們。請不要迴避我的問題,你不告訴我們,我們也能夠自己通過先進的科技手段掌握你們活動的情報,雖然你們極力試圖隱藏自己的部署並自以為高明。現在我們只是想通過你的回答證實一下,其實你回答與否對整個戰局是沒有任何影響的。最後,我要提醒你,不要忘記你的戰俘身份。”坐在一邊的軍官看見他們的翻譯與我之間的矛盾於是揮手暗示汪先生先閉上嘴,然後他幽雅地開始發言,一邊端起旁邊茶几上的一杯可樂。
汪先生面無表情地將這位名叫漢克斯的美軍上尉長長的發言翻譯給我聽。
房子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隔壁的房間飄來一陣音樂,我凝神聆聽分辨。是“大峽谷”交響樂的片段。
又過了一會,汪先生打破了沉寂:“你想好了沒有?回答吧。”
我的思緒從音樂的旋律中回復過來,直靈靈的眼光透過鏡片射在姓汪的傢伙臉上:“你是中國人?”
從穿著體面而又富有教養的汪翻譯嘴裡爆發出一連串的英文咆哮咒罵,帶著被蔑視後的狂怒表情汪翻譯撲了上來。
“你這個共黨死硬分子,去死吧!”汪翻譯與我扭打成一團。
這小子身強力壯,很快我身上再次添加了無數傷痕。
在踹了我最後重重一腳後汪翻譯悻悻然走回美軍大尉的身邊,他的身上有一股濃郁的古龍香水味道令我反胃。
“中國豬。克勞斯,你們給這個傢伙醒醒腦,也許他會回憶起一些東西。汪先生,你們中國人都象你這樣富有民主精神就好了,我們就不用從美國到這個荒蠻而又充滿敵意的國度浪費如此多的時間了。掃興,我的早餐胃口都被這個骯髒的傢伙弄沒了。F部隊怎麼弄來這麼個蠢貨。”漢克斯上尉說完朝我腳下吐了一口痰後走了出去。
再次甦醒的時候天天色以近黃昏。我呻吟著翻過身來朝窗外看去,外面好象要下大雨了。狂風卷裹著窗前的樹枝拍打著破損的窗戶玻璃,大片的灰塵和細小的石子被高揚起來敲擊著玻璃發出沙沙的聲音。
上午敵人加諸在身上的傷痕牽扯著我的神經,稍一動彈我的冷汗就冒了出來。“我的腳好象要斷了,還有幾根肋骨。眼鏡呢?我的眼鏡在那裡?”我摸索著在牆角找到了已經折了一條腿的眼鏡,湊合著用上面的繩子拴緊眼鏡腿再戴上。
企圖挪到牆邊上背靠著牆壁的努力失敗了,我無法攢足力氣。無力地把臉貼在地上輕輕地喘氣,我開始懷疑能否再次挺過敵人的拷打。“我沒有勇氣再堅持下去了,我會死的。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敵人折磨致死,然後被他們拖出去埋在某個角落。我不想死!我不想這樣死去!”
死亡的威脅慢慢隨著黑暗的降臨縈繞在我的腦海之中,我陷入了無邊的恐懼之中。我想大聲叫喊,可是喉頭好象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一般。
當我還在被幻覺折磨纏繞的時候,外面發生了變化。
遠處的空中傳來大口徑炮彈群墜落時摩擦空氣的低沉尖嘯聲。當我還以為是幻覺造成的聲音的時候,猛烈的爆炸聲席捲蓋過了周圍夜風弄出的聲響。我呆著的這間民房整個陷入了顫抖之中,窗戶上的玻璃瞬間被強大的衝擊波震碎,碎玻璃濺得我滿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