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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快回來!’
在黑暗中,楚仁懷追丟了柳葉的身影,發現自己身在陌生境地。
“柳葉?”
“少主,是我。”一個老婦走到明月照亮的地方。
而她正是那名在藥神廟裡的老乞婆。
“田嬤!你終於來了。”楚仁懷意外見到家僕,又驚又喜。
“你怎麼曉得要來?我的信並沒有寄出去!”
“老奴知道您要來柳府正式提親,心想也該是合算當年那筆舊帳的時候了。”田嬤笑笑地亮出嘴裡一顆銀牙。“少主,經過老奴這幾天滲透進來的訪查,發覺咱們長久以來的推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喔!”楚仁懷提振精神。“你查到什麼?”
“應該和您所聞相差無幾。”田嬤搖頭說:“不過一切跡象顯示元娘心腸歹毒之至,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卻毫不留情設計自己的女兒人瓮受罪。只是目前苦無證據,當初老奴接生的那名嬰兒身上並沒有明顯的眙記以茲證明,如今要證明可就得費一番工夫了!”
“什麼辦法?怎麼證明?”他性急地問。
“只剩骨骼了。”田嬤嘆聲說,“一個人的骨骷遺傳自父母,只有這點是騙不了人的。”
“骨骷……”
“嗯,等她瘦了下來,便知分曉了。”
“這場火你也瞧見了,她人卻嚇得跑掉。”
“我知道她去哪!”田嬤眼中一閃。
“快追她回來!”
“不急,少主,把她交給我幾天,我會讓她儘快把身材回復過來!”
楚仁懷擔心問:“萬一……出事呢?譬如身體不適。”
田嬤噗哧一笑,“少主您多慮了,我一定會讓她健健康康地來見您!我得趕緊找她去了,走了。”
“小心為上。”
“是。”
——
田嬤,也就是當年為柳夫人接生的田大娘,她趕到藥神廟,一跨進門檻,便聽見一陣嗚咽的哭聲。
“誰?誰在這裡?”田嬤佯裝一嚇,“不會是遇鬼了吧?”
“老婆婆,是我。”柳葉走出來。
“你怎麼弄得這副德行?受委屈了?”田嬤走近哄她。
柳葉“哇”的一聲,張臂就抱住她大哭起來。
“讓我留下來,別趕我走,好不好?”
“好,好,婆婆留你,乖。”
田嬤偷偷一笑,這下想讓她變瘦的計劃,可就更方便進行了。
——
隔天,田嬤早早就把柳葉從睡夢中叫起來,然後將一篩子黃豆撒在地上。
“把這些黃豆,一次一顆撿起來放回去!”
地上的黃豆沒有五百也有上千,在田嬤的盯視下,柳葉順從的彎腰撿拾起來,當她稍有放棄的樣子出現時——
“想不做也行,立刻回柳府去!”
這句話就像柳葉的罩門般,只見她咬起牙根再彎了腰,“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
直到地上全部的豆子都回到篩盤裡,柳葉已經癱在牆邊,全身酸痛得直不起腰。
只見田嫂再次正對她,儼然是刑場上準備行刑的劊子手。
“好,第一關通過了。讓你休息一刻鐘,然後是第二關。”
半晌後——
在一片荒野上,只見一道綿延無盡頭的舊土堤和兩個人、一條狗。
“看到那棵大樹沒有?”田嬤指著前方。
“好像……有,但看不太清楚……”
“等你到了那裡,便知道那是一棵大樹啦,去吧。”
“嗄?”
“跑啊!”田嬤見她杵在原地,急得抬起一腳踹上去。“去啊!”
“啊呀!”柳葉不由自主地向前跑。
田嬤則在後面大喊,“只要你停下來,我馬上放狗!”
“啊——”柳葉聞言,閉著眼睛拚命奔跑。
心想,她到底是怎麼了?逃開了柳府,讓自己落入另一個可怕的境地里?!唉!她真像娘說的,是個天生苦命人哪!
這一關,可沒那麼簡單跑一趟就算了。
照田嬤的說法是,那棵樹的樹葉有幾種顏色,她就跑幾趟。
柳葉這下可樂了,“一種!綠色。”
“錯!一棵樹,尤其是一棵大樹,它有嫩綠、晴綠、正綠、深綠、老綠五種顏色。”田嬤比出五根手指。“你至少要跑五趟。”
柳葉兩腿一軟,馬上跪地求饒。
田嬤連容許她求饒的餘地都沒有,身旁那條兇狠的野狗,就是特地找來要督促她達到闖關的目的。
柳葉每跑一趟回來,便得摘一片“不同顏色”的葉子回來交差。
當她跑到第三趟時,與其說她是在跑步,倒不如說樣子像跑步,速度卻像蝸牛爬坡般的辛苦而緩慢。
“正綠色……什麼顏色才是田嬤說的正綠色?”
她站在樹下,仰頭觀望良久,仍看不到所謂的正綠色葉子。
有一人坐在土堤上,看她跑去又跑回已有好一會兒時間,不懂她在搞什麼名堂,遂開口叫她,“柳葉!你在做什麼?”
“啊!壽公子。”柳葉隨手摘下一片不知道算不算是正綠色的葉子,高興地跑到他身邊。“你怎麼在這裡?”
“來找你啊,我一早就到處在找你,卻聽說你放火燒屋逃走,沒想到竟看見你在這地像中邪似的跑個不停。你是怎麼啦?”皇帝興味盎然地瞧著她,“燒了柴房就不用被關了是嗎?哈哈哈……”
“不是……”柳葉垂下頭去。“我不該睡著的,讓……”楚公子留下來陪我。
皇帝誤會了她的意思,慨嘆一口氣。
“所以你就懲罰自己,在這裡一直跑,看看自己能不能跑到死,藉以贖罪是嗎?”
“呃?什——”
“唉!我明白,你是個好心的姑娘,可笨手笨腳把油燈弄翻是不?這是我們身為胖子的悲哀,唉!”皇帝深有同感。
“壽公子……”柳葉忽然察覺眼前的人雖是天生貴宵,但身為胖子就有胖子的困擾,並不因為奴僕多而消彌不見。
譬如現在,光是坐在這樣晴暖的陽光底下,楚公於可能感到舒慡怡人,可壽公子額頭已沁出點點的汗珠,而她自己也正喘得像條狗似的汗下如雨。
柳葉從腰帶里拿出手帕,細心地為他擦汗。
她的細心體貼,讓皇帝為之感動。
“在馥園游湖時,你為我添衣我知道,唉,仁懷以為我是胖子,對任何事都一知半解,迷糊了事,其實我心知肚明得很,只是懶得管而已。”
“是啊。”柳葉認同說:“大家都以為胖子就是又憨又蠢,慢吞吞,像只豬,說我們蠢,其實我們心裡清楚得很,只是不願計較罷了。我們憨,是因為我們為人老實;我們慢吞吞,是我們認為事情沒那麼嚴重,只要把事情做好,何必在乎時間長短呢?事緩則圓嘛!總之,我們之所以胖,是為了應那句俗話,“宰相肚裡能撐船”。不然,怎麼讓肚子裝得下船呢?!”
“沒錯!哈哈哈……”
兩人舉臂激動地發表宣言後,相視大笑,把長年受到歧視的悶氣,用開懷的笑聲一古腦兒的釋放出來。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著柳葉,然後抓起她的手。
“來!”
“去哪兒?”柳葉被莫名地拉著走。
皇帝拉她一起跪了下來,然後向天承禱說;“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共證我朱全和柳葉結為異姓兄妹,同生共死,榮辱與共。柳葉該你了!”
“這……”柳葉沒留意到皇帝說出真姓名,只是苦惱的說:“壽公子,雖然我不知道您的家世,但瞧楚公子對您的恭敬,恐怕您還是位很重要的人呢!我怎能和您結拜?”
“怎麼不行?我話都說出口了,難道要收回嗎?自我學會說話,話一出口就是事實,從未收回過,金口玉言,你沒聽過嗎?何況,我之所以想和你結拜,一來,你人好,這些日子都是你照料我;二來,你我投緣。難道這樣還不夠嗎?’’說到後來,他反而有些著惱了。
柳葉覺得好笑,對於結拜兄妹,也頗感新鮮有趣。
“好哇!”柳葉合掌仰首向天,也大聲念著,“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柳葉和壽公子結為異姓兄妹,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之後兩人站起來,歡喜地互看對方。
“大哥!我沒叫錯吧?”柳葉淘氣的一面立刻流露出來。
“那當然!大哥我還比楚仁懷大一些,你自然比大哥小多了。”皇帝喜不自勝。“走!”他拉著柳葉的手,急步要走。
“去哪兒?”
“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1”.
“不……我不想去。”
“怕什麼?如今有大哥我做你的靠山,誰敢動你,誰就是跟我過不去,走!”
“不,我現在好狼狽,不想見任何人……”
其是不想讓最在乎的人看見。
汪!汪汪!
這好像是……狗的狺狺聲。
兩人回頭望去,不禁同聲大叫。“狗啊!”
一隻體型巨大的野狗,正朝他們飛奔過來。
兩人這時想不跑也不行了,拔腿就急奔起來。
不知不覺中,兩人同時跑向柳府的方向。
田嬤趕來,剛好看見兩人跑進大門,她想,裡面有少主在,應該不會有事。不過,柳葉要是想這麼避開她,門都沒有?
她是誓達目的,絕不罷休,柳葉可是她和元娘之間一顆決定成敗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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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和壽公子您結拜為兄妹?”楚仁懷猶自不相信地問。
“嗯!是啊。”
“柳葉人呢?”柳學仁好奇的問。
“她呀,怕挨罵,還為了柴房當柴燒了一事躲著呢!”
“唉!這孩子。”柳夫人嘆一口氣。
楚仁懷呆了一晌,他感到不可思議極了。
瞧皇帝一副新鮮感十足的樣子,看來是臨時起意所下的決定——一個丫環居然和皇帝結拜為兄妹,這恐怕是從古至今未有之事吧?!楚仁懷不禁為柳葉的際遇感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