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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孟有田給李家幹活,還是個死心眼。別人挑倆,他就挑四個。有一股年輕人的驃勁,越說他力氣大,他也就越要顯顯自己確實比別人強。可是他對夥計們特別好,因為他幹活好,十八歲當上了領工,從來不對夥計埋三怨四,倒是大家做下什麼不合適的活計,在李大鴻面前,他總要攬在自己名下。
“石頭哥,這天色不早了,又眼瞅著要下雨,咱們耬完這一趟就回吧!”穀雨抬頭望了望天,回頭對孟有田說道。
孟有田停下腳步,看了看剩下的土地,今天確實是干不完了,明兒起早點,到午晌也就完事了,他點了點頭,說道:“行,耬完這趟咱就回。”
這塊地是李家的,卻是離村莊最遠的一塊,回去還要翻過一道十幾丈深的崖頭,下面是一片亂石灘。
兩個人緊趕慢趕,雨還是下來了。細細的雨絲,微微有些清涼,陰鬱了兩天的天空,象一個滿含幽怨的少婦,無法抑制感傷卻又無法痛快淋漓地哭泣起來,春雨好象要給人們帶來意外驚喜似的柔柔地飄落了;又仿佛生怕打攪了人間的甜夢,那樣靜悄悄、如細絲般把乾渴的大地山川撫mo一遍,濕潤了每一個角落,淅淅瀝瀝綿延不絕。
孟有田牽著牛韁繩,穀雨則早就調皮的跳上了牛背,嘻嘻哈哈的說笑著,春雨並沒有打消兩個人說話的興致。
“我姐偷偷給你的荷包呢?怎不見你帶?”穀雨撫著牛脖子,斜著眼睛問道。
“放家裡了,別人見了老是搶。”孟有田想起去年端午節,穀雨的姐姐小春兒悄悄塞給他的那個裝著薄荷葉、柏樹子、鈴鈴花的香荷包,上面好象還繡著小鳥站在樹枝上(喜鵲登梅)的圖案。
“誰搶就揍誰,送給你就是要你帶著的。”穀雨握著小拳頭,氣呼呼的說道。
孟有田也不回頭,只是抿嘴笑了笑,繼續在半山坡上向前趕路。
突然,一種怪聲從上面傳來,孟有田抬頭一看,大吃一驚,崖頂可能是由於雨水的潤滑,幾塊大大小小的石頭正滾落下來。
“哎呀,快走。”孟有田用身子擋住穀雨,照牛屁股猛甩了一鞭子。
牛“哞”的叫了一聲,向前搶去,孟有田緊緊跟上,不斷的掄著鞭子吆喝著。卻沒留心腳下因為下了雨而變得濕滑的道路,一個不留情,身子失去了平衡,又被手裡的牛韁繩一帶,竟向坡下滾去,快到坡底時,腦袋撞在地上的一塊石頭上,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二章 地主的心思
更新時間2009-9-12 15:46:52 字數:2301
李大鴻家據說在明朝時就是富戶,先輩人們傳說,他家最興盛時,盤過八百石細糧的租子,方圓六、七十里,不說都是李家的地吧,實在也是聚多積少。
在吉祥鎮這一帶,給李家三輩兩輩扛過長工的人家有的是。頭頂人家的天,腳踩人家的地,不要說給李家扛長工打短活,只要不到賣兒賣女、家破人亡的地步,哪怕是長年累月糠菜楦大肚,也就算是個將就日子。
此時,李大鴻正在李家大院的上房跟他媽在說話,打得卻是孟有田的歪主意。
“餵口豬不下本錢,還殺不出肉呢。有田這麼個年輕力壯,有粗有細的長工,想個什麼辦法把他留在咱家才好。”
他媽坐在太師椅上,說道:“但凡對咱李家大院心誠的人,越要糊弄住他們。人窮眼小,用不了多少東西就把他的心勾住了。再來個文書契約,就成了鐵板書,這些年,你不是也學會你爹這些手段了嗎?”
李大鴻大腿壓著二腿,一隻手輕輕拍著黑漆大方桌,說道:“媽,據我看,有田再給咱家幹個二十多年准行,就說買一條好騾子,頂多也是使喚十幾二十年。我左右合算,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如給他找個老婆,讓他欠上一筆白頭債……”
他媽趕緊截住他的話,“可不能收拾到咱家,今兒拉你一把柴,明兒偷你一塊炭,家賊難防啊。”
李大鴻點了點頭,說道:“這您放心,他家還有三間破房,一塊地基,就是年長日久之後,老的死了還有小的頂,男的死了賣女的。即便是絕戶,他還有那麼點房產,也不會有多大閃失。”
李大鴻一肚子算盤子兒,早就對孟有田起了心思,象孟有田這樣年輕力壯,又勤勤懇懇,毫無怨言的長工,打著燈籠也難找。但他害怕孟有田想起小時候受他們毒打的怨恨,一腳跳出李家大院。可且他也反覆想過,要是給孟有田一般的好處,不容易打動人心。只有做出讓一般人想不到的事情,孟有田才能感激,才能忘掉過去,給他李家當一輩子牛馬。
“東家,東家。”一個叫二狗的護院跑了過來,“孟有田耬地回來,從坡上摔下去,現在人事不醒,我看八成要夠嗆。”
李大鴻騰的站了起來,瞪著眼睛望著護院,“你看真兒了?”
“東家,我看他腦袋象個血葫蘆,那大口子捂都捂不住啊!”二狗子撓了撓腦袋,回答道,這傢伙心眼不正,平常就垂涎穀雨的姐姐春兒,也聽說春兒和孟有田暗地裡相好,對孟有田又怨又妒,今天說話便有詛咒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李大鴻皺著眉頭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