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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記憶中,鬼子初期的掃蕩由於戰術問題,並未造成太大的影響而且持續時間不長。日寇方面的問題是,由於在根據地內作戰,不熟悉道路環境,失去主要目標後重新組織偵察和採取新的攻擊行動,都有一定難度,部隊經過數日的開進行軍和作戰(不斷受到襲擾)後,疲勞和士氣下降都會產生。更重要的是,日寇作戰部隊自身攜帶的彈藥和糧草有限,根據地內的民眾“跑反”和堅壁清野,造成他們很難就地取得足夠維持作戰的物資,而依賴後方進行物資運送,在當時的運輸和道路條件下,運輸隊非常容易成為我軍的打擊目標,派一定數量的部隊掩護,又面臨減弱攻擊力量的兩難。所以,日寇初期的大規模“掃蕩”,基本都是爭取速戰,一旦不能找到我軍主力,往往在一周之內就會結束撤回。
經過一天的奔波戰鬥,民兵們體力消耗也很大,回到臨時休息地,喝了口熱水便東倒西歪的躺倒在草堆上。孟有田見狀,主動去站第一班崗,而周生勇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後面。
天空的星星慢慢減了顏色,一輪缺邊的月亮從山頂上長起來,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大地,洗去了樹林的陰影。冬夜的風,帶著霜氣,吹起一陣,透骨的寒冷。
“為啥要站雙崗,一個人就行嗎!”周生勇縮著脖子問道。
“這是為了安全。”孟有田解釋道:“大家都是民兵,素質不高,一個人站崗我怕有疏漏,兩個人互相監督,應該好一些。”
“村長,要說村里,我最服你。”周生勇咧嘴笑道:“真的,別人想不到的你能想到,別人不敢做的你敢去做。”
“那是大傢伙被壓抑得太久了。”孟有田輕輕跺著腳,說了一句周生勇不太明白的話,“要說村裡的人,膽子未必小,腦子也不笨,只是沒有得到發揮。”
“不懂。”周生勇搖頭道:“我們都是笨腦殼,每天只知道幹活,沒你指點,什麼民兵,我看也是瞎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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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的指揮部設在吉祥鎮裡李大鴻的家中,一安頓好,中隊長小野便打開軍事地圖忙碌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瘦長的臉上留著希特勒式的小鬍子,很嚴肅,平時好讀書,有個外號叫“政治家”。這位“政治家”的理想人物就是希特勒,在外形上,動作上,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模仿著這位“第三帝國”的元首。當然,主要的還不在於外形上的模仿,而在於仇視共產主義思想上的一致。
掃蕩,對於這位出身於正規軍校的日本軍官是陌生的,他經歷過很多戰鬥,但象這樣找不到敵人,無法施展武力的模式,卻有些摸不著頭腦。小野感覺象掉進了一個煩躁、神秘的世界,每個村莊都是這樣空蕩蕩的,不但沒有一個人影,連一聲狗咬,一聲雞叫也聽不到。百姓的房屋裡找不到一件象樣的家具、陳設,有的連門窗也不見了。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突然會響起地雷,會飛來子彈。
“情報工作太差了,總是沒有確切的情報!”小野皺著眉頭對一個參謀說道。
“工作不好做,找不到一個老百姓……”鬼子參謀無奈的說道。
小野不想多談下去,他命令明天必須偵察到確實的情報,可以派出部隊搜一下附近的山溝,又問了下崗哨和工事的事情便把參謀打發了出去。小野一個人不安心的在屋裡踱來踱去,突然,他在屋當中站住,手在空中一甩,自言自語的說道:“人,沒有人不行,要得到確切的情報,要得到糧食,就必須把跑了的支那人都抓回來。”
小野這樣想著,拿出日記本,照例寫他每天的日記。今天占領吉祥鎮是值得記一下的,寫完之後,他又滿意地看了看下看,對“……不經大的戰爭而占領吉祥鎮,這是指揮者的天才……”這句話感到很滿意。
小野掀開門帘,走到外間,衛兵怕打擾他,正小心翼翼的收拾著一個神龕,神龕里貼著“天地君親師”的主位。衛兵要把牌位推開一角,好騰出地方來放東西,卻發現裡面有一張大照片還有一本發黃的書。衛兵好奇的打開一看,大照片是蔣介石的畫像,便氣憤地丟到了地上。
小野眨了眨眼睛,彎腰將照片拾了起來,還有那本舊書。平時,小野把蔣介石看做是敵國的統帥,一見到蔣介石的照片或畫像,就一定要帶著憤怒撕毀。他認為蔣介石是實現“日華提攜”,完成“大陸政策”的敵人。
但他今天不撕毀蔣介石的照片卻是有些一種好奇,為什麼看起來這個村子裡最富裕的人家裡會藏著蔣介石的照片呢,這是不是很值得思考。
小野叫來翻譯看了一下,原來那本舊書是“李氏家譜”,他饒有興趣的在燈下讓翻譯給他講述起來。
家譜里記述著李家的發展史:詳載著他們的祖宗曾怎麼樣受到明、清皇帝的恩寵;祖墳里曾發生怎樣的祥瑞;記載著歷代出過的秀才、舉人和其他有功名的人;敘述著這些善人如何修橋補路和施粥舍飯。家譜里還仔細記載著李家的田地、山林、買賣……
小野經過幾番研究之後,斷定現在的主人應該是“李大鴻“,根據家譜的記載,他是清互相間最後一次科舉的秀才,民國的時候還當過村長。在小野的印象中,那些前來歸順皇軍的支那人,都是有身家的人,他們唯恐失去已經擁有的東西,於是爭先恐後的前來獻媚。但這個李大鴻現在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呢?這樣的人該知道如何與皇軍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