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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師取笑了,”已經三十多歲的李鴻章認真地說道:“門生雖蒙聖恩賞加按察使銜,但在恩師面前,永遠只是個小學生。”
“這幾年,門生東闖西突,前後追隨過呂侍郎、福中丞,均茫然無所成就;現在又遇了個勝保,心中無點滴才學,偏又目空一切,視漢員如同仇人。門生冷眼觀察許久,無論福中丞,還是何制台,以及和春、張國梁,都不是戡亂之才,更不要說勝保之流了。東南半壁濁浪滔天,真正的中流砥柱,實只恩師一人。”李鴻章頗為動情地抬頭看著曾國藩。
曾國藩微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青花的瓷盞放在手中:“少荃,你恐怕說漏了一個人,福建巡撫葉楓葉興華。”“長毛石逆部數萬人裝備精良,先擾浙江,後取福建,使我湘軍精銳九千餘人頓於杉關,不得寸進,此等戰力,前所未見。然則葉興華幾千團練,卻能保福建東部無恙。並屢屢從石逆手中奪取失地,雖常常顧此失彼,卻是兵力所限,此人非同小可。只憾不能親往一見。”
曾國藩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石達開在福建的所作所為讓他有些吃驚,但各方面反饋過來的情況顯示,石達開也只是占領了福建西部的幾個地方,閩東還在葉楓的手中,這樣的石達開依然不值得他看好。他所關心的還是克復江寧的不世之功。
“也不過是石逆將主力放在杉關,方才讓那葉興華討了便宜吧,”李鴻章本就有些傲氣,除了曾國藩,很少有人能放在他眼中,自然也瞧不上名不見經傳地葉楓。
曾國藩卻有不同的感受,攻打杉關受挫,他開始也如李鴻章一般,認為石達開將精銳集中在杉關。所以才有那麼多火槍,後來福建反饋過來的信息,石達開在攻打閩西和粵東地區時,也曾大量使用火槍,這讓他對葉楓在福建取得的勝利很是感佩,就等著葉楓地軍隊能夠打通杉關,與湘軍會師。
雖然一直沒有等到這樣的消息。兩人夾擊石達開,曾國藩心中倒是有些惺惺相惜。
“少荃。你來我這裡,是想自己帶勇,還是作參贊?”曾國藩知道李鴻章丁憂在家得到的消息比較少,也就換了個話題問道。
“門生雖出身詞臣,但這幾年也曾幾十次親歷沙場。略懂一點打仗的道理。門生想在恩師帳下作一名偏俾將佐。”李鴻章答得也直截了當。
太平天國時期,一大批漢族官員靠著軍功迅速崛起。李鴻章看在眼裡,急在心中,不過曾國藩卻只是委了他在自己身邊做文辦。
看著李鴻章離開,曾國藩輕輕嘆了口氣,他看出自己的學生立功心切,他自己也整天想著克復江寧,立不世之功,成一代名臣。
但是面對石達開,不僅是能否打下杉關的問題,石達開前段日子發布地宣言對他也有些觸動,李鴻章方才說到勝保視漢員為仇人也勾起了他心底的那根刺,如果不是朝廷提防漢員,又怎麼會將他投閒不用,直到形勢糜爛後才又起復呢?
華夏?什麼華夏?曾國藩望著東方,突然想要見一見石達開。
華夏新軍進入廣州城以後,政治部立刻派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安民告示四處張貼,一部分人則在最熱鬧的街市口搭起了台子,從車上台下幾隻黑乎乎的箱子,堆在台子下面,又引出幾條線到高台上,最後又搬一隻很大的喇叭狀物事放到上面。
穿著軍裝的新軍士兵這一陣忙乎,早吸引了很多人的好奇,卻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遠遠看著,突然就聽到一個巨大的聲音響了起來:“廣州城地父老鄉親們,我們是來自福建的華夏新軍,是來保護大家的!”
街口頓時發生了一陣騷動,很多人都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萬里無雲,一碧如洗,可這滾雷似的聲音又是哪裡來的?
有幾個膽小的早已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管不顧地將頭磕得嘭嘭響。
陸浩元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想當初他第一次聽到喇叭發出地怪聲時,也好不到哪裡去,十六歲就考中生員的陸浩元今年已經快三十了,連續幾次鄉試不中也就為了生計做些小生意,如今在福建巡撫地新軍中擔任政治部的教員,卻被拉來做什麼思想宣傳,其實也就是照著稿子上的意思宣讀出來,安撫民心。
本來挺累的一件事,因為有了這個喇叭,倒也簡單,只要對著那個叫話筒的東西說話,不用太大聲,喇叭便能將聲音放大再傳出去,雖然聲音有些變化,意思卻能聽得明白。
“埃爾文爵士,你這裡地好東西真是很多,”在前往總督府地路上,英國新任駐華商務監督普魯斯羨慕地說道:“我以前在倫敦都沒有看到這樣的東西。”
“我想,倫敦也應該有了,”葉楓笑了笑,這種喇叭可是按照歐洲傳過去地設計,在美國生產,不久前才運過來的,普魯斯在印度待了好幾年,當然不會見過。
“以後我會在廣州城多安放一些這樣的喇叭,每天固定的時段宣講華夏新法,以防止各種違法行為的發生,並避免民眾與貴國商人發生衝突,”葉楓道。
“您是大英帝國最好的朋友,”普魯士諂媚地笑道,他知道眼前這位青年的多重身份,以及在英國的巨大能量,他的前任包令卸任後,已經成為諾貝爾英國分公司的高級雇員,在國內享受著很高的薪水,普魯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得到同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