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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喂。”衛紹元聽見有人議論太上皇隨軍的事兒,簡直要嚇哭了。怎麼愛欺負他的人,居然要一個一個的往他跟錢湊呢?
“這日子沒法過啦!”衛紹元仰天長嘆,一行熱淚滾滾而下,簡直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第四十七章
楚辭並不知道這隊伍里多的是熟人,他現在就趴在馬車上下不來了。
楊柳急得頭髮大把大把的掉,因為他突然發現楚辭的食量大大的減少,吃不下東西,身子還能好嗎?
偏偏楚辭不讓他聲張,每日裡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隔著馬車帘子都能對過來瞅瞅他的衛紹源嗆聲幾句。
“陛下!”剛剛楚辭只用了半碗稀飯,又吃不下去了,楊柳舉著剩下的半碗稀飯,急得眼眶發紅。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咱們在外頭就不要往日裡的稱呼了。”楚辭笑嘻嘻的,一點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主子,您再吃點吧。”軍隊要使勁兒趕路,他們根本沒有時間整些精緻些的吃食,就楚辭這點貓兒一樣的飯量,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熬?
楚辭瞧著楊柳真心實意的擔心他,也把他拉到身邊,揉了揉他的腦袋,“乖,你家主子沒事兒,別擔心。記住了,這件事兒不要告訴任何人。”
他把福喜都打發到後面去了,就是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的異常。
實在是楊柳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和他窩在一塊兒,想不讓他發現都不行。
他這個身體,好像不行了。
楚辭的感慨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本以為重來一世,要好生的逍遙自在,卻還是被許多凡俗之事困住,脫不得身。他不是什麼真命天子,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罷了。
楚辭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也不夠果斷,所以他當不好皇帝,看不出曾經那小白眼狼的麵皮後的野心。當然,如今還得保證那小白眼狼和大楚暫時沒有後顧之憂,才敢稍微離開一下。
他就是這麼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罷了。
“哎。”楚辭唉聲嘆息,看來他這偷來的一世,很快也要還回去咯。不過,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反正他都死過兩次了,多活一日他就賺一日。
“主子……”楊柳感覺到了什麼,連嗓門兒都變了調,他一把抓住楚辭的袖子,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這是?”楚辭又捏了捏他的臉。不愧是小鮮肉,這皮嫩的。
“您,您……”楊柳的目光落在楚辭的鬢角,眼珠子都直了,恍若被雷劈了一般。
“恩?”楚辭伸手在楊柳面前晃了晃,這孩子差點把粥都撒了。
“這,那……”楊柳突然抱著楚辭的胳膊,嗚嗚的哭了起來。
“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楚辭的趕緊手忙腳亂的哄人,“乖,不哭啊。誰欺負咱家小楊柳了,主子幫你收拾他啊。”
“嗚,主,主子。”楊柳泣不成聲,他抬手指著楚辭的鬢角,“那裡,那裡都有白頭髮了,怎麼會有白頭髮,怎麼會……
他的主子明明二十歲都不到,怎麼會有白頭髮,怎麼可能會有白頭髮?
那一縷白頭髮實在是太過刺眼,楊柳覺得眼睛生疼生疼的,眼淚啊,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楚辭愣了愣,抬手撫了一下鬢角,只是很快又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來。
“傻孩子,哪個人不會長白頭髮?是個人都得長,有什麼大驚小怪的?”n
原來他這麼早就生了華發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楊柳使勁搖頭,忽然馬車一個搖晃,楊柳跪立不穩,直接一頭栽倒在車廂里。
楚辭穩住了身形,只是那碗被他搶救了一回的粥碗,最終還是從楚辭手中跌落,發出一聲好大的聲響。
“怎麼回事?”楚辭就掀開了一點窗戶。
“回太上皇,前面的官道沒了,咱們要進山路了,有些顛簸,請您多擔待一些。”外面騎著大馬的武將就回答道。
這些武將們都對楚辭挺有好感的,不說他大力支持發展軍隊,就說這一路上也從來沒有擺過太上皇的譜,也從沒耽擱他們的時間,叫一聲苦,就值得他們敬佩了。
更何況,他們很多人的軍餉還得靠馬車上的那位主子呢。指望戶部?能不能吃飽了肚子去和人幹仗,穿暖了衣服和人周旋,自己死了以後家裡老子娘不至於餓死,就得靠裡邊兒那位呢。
楚辭並不知道他在軍隊中的聲望有多高,在他看來,他只是做了現代人應該做的事而已。沒得人家提著脖子替你幹活,還不給人家發工資吧?
其實楚辭這輛馬車已經是他們這支隊伍裡面能找出來的最好的車了,還被他們厚厚的墊了一層茅糙,生怕顛壞了楚辭。
按照這些小兵們自己的意思,他們對他們的直系上司衛參將都沒有這麼好過呢,全把一腔熱忱貢獻給楚辭了。
太上皇陛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感覺拍兩下就要散架啊,得精細著點看著。
楚辭根本不知道,他的馬車附近時時刻刻都有人要過來晃悠幾圈,看著這邊沒什麼事兒了,又若無其事的回去了。只可惜楚辭一直待在馬車上頭沒下來,否則怕是要感嘆一番,原來他也有腦殘粉了。
一開始福喜和影一還蠻緊張的,後來發現他們沒什麼惡意,反而傻兮兮的有些可愛,就不管他們了。請示過楚辭以後,他們時不時就帶著自己的隊伍離開去磨礪一下,過段時間又追上來。
楚辭對於暗衛的訓練完全不在行,就由得影一自己折騰去。
那武將說是讓楚辭擔待著點,路況也沒有太壞,大家還是儘量挑著好走的地方過的。
楊柳抽了抽鼻子,低下頭去收拾撒了出去的粥和碗。
楚辭見他不肯說話了,知道他是憋在心裡了,也有些無奈。
“乖,等會兒收拾完了幫主子梳頭。”
“恩。”楊柳乖乖應下了。
等他重新回到楚辭身邊,楚辭已經拆掉了發冠,靜靜的等著了。
“幫主子把白頭髮拔掉吧。”楚辭就對楊柳笑道。
楊柳無意識的緊了緊手心,最終還是抖著手,輕輕捉起了楚辭的白髮。
他很認真的將混雜在裡面的黑髮都挑了出來,務必仔仔細細不誤傷一根黑頭髮。
最後,他拿著一把剪子,很小心的貼著頭皮剪掉了那些白髮。
“好了。”楊柳輕聲道。
楚辭就點頭。
傍晚的時候他們在山腳下安營紮寨了。離著下一個能補給的驛站還遠,早就習慣了爺宿荒地的士兵們,也沒人覺得不合適。
楚辭也在這時下了馬車。
他先在篝火旁邊溜達了兩圈,惹來目光無數,最後才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最舒服的烤火位置。
衛紹源默默的過來了。
“太上皇陛下,您還習慣嗎?”他照例是要關心一下楚辭的,畢竟他是臣子楚辭是君,當然,還是名頭上更好聽的君。
楚辭搖搖頭,“寡人沒什麼不舒服的,倒是參將幸苦了。”
“都是臣應該的。”衛紹源當然要謙虛。
“呵呵。”楚辭就笑。
衛紹源嘴角抽了抽,還是沒能笑出來。
身後糙叢響了響,衛紹源正要緊張起來,卻發現讓他警惕的東西,居然是犬將軍。
這高大威猛的山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山裡如魚得水的緣故,在外邊玩得太瘋了。好在它玩得瘋,也還知道回來,否則楚辭就該哭了。
這一次,犬將軍不但回來了,嘴上居然還叼著一隻大野雞!
“肉啊!”楚辭還沒有發話呢,那邊偷偷摸摸往這邊看的衛紹元已經叫起來了。
天知道他多久沒有吃肉了,現在看見長毛的在他眼裡都要變成肉。
衛紹元這一嚷嚷就現了形,楚辭訝異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他在這裡的原因
“肉!”只是他那一聲嚷嚷,也讓一群如狼似虎的大老爺們兒沸騰起來了。
“大人,我們去獵幾隻獵物加菜吧,兄弟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新鮮的肉食了。”副手馬上哀求。他們哪裡敢搶犬將軍的東西?只是看見犬將軍有了獵物,他們不蠢蠢欲動了。
衛紹源看了看楚辭,“派幾個人去,剩下的乖乖守在這裡。”
“是!”副手的聲音別提有多清脆了!
犬將軍鼻子噴了氣兒,昂首走到楚辭身邊,把已經斷了氣兒的野雞往楚辭腳底下一擱,吐了吐舌頭,就乖乖坐在楚辭身邊,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歪著腦袋看他。
楚辭坐著,它也坐著。只是犬將軍蹲坐著比楚辭還高,若是它發難,怕是一口能咬掉楚辭的腦袋,讓圍觀的人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楚辭笑眯眯的按了按犬將軍的爪子,犬將軍“唔”了一聲,把腦袋放在了楚辭的大腿上。
看見那兇惡山犬在楚辭手底下乖得跟一隻貓一樣,眾人忍不住把眼神兒往衛紹源身上飄。那隻山犬是他們家大人的戰利品,他們當然知道,可惜,他們也知道大人就是拿那山犬沒轍。
衛紹源頂著一堆複雜目光,淡定的維持著一張萬年不變的冷臉。
“拿下去處理了吧。”楚辭就對腿肚子有些打顫的楊柳道。
楊柳小心翼翼撿了野雞,趕緊跑到一邊處理去了。
衛紹元恨不得挖個坑兒把自己埋了,他剛剛是暴露了暴露了,絕對暴露了!
他這麼就這麼蠢,要直接送貨上門麼?還有那隻山犬,它怎麼就不走了?快點走開啊!
☆、第四十八章
楊柳摘了幾片新鮮的樹葉,和了些黃泥,把處理乾淨的雞裹上燒熟了,就捧給了楚辭。
他跟著戲班子走南闖北,往往經常都要餓肚子,所以在最惡劣的條件下,他也能整出吃食來。
楚辭盯著楊柳做的雞,他有種見了叫花雞的錯覺。
楊柳還有點不好意思,他怕楚辭嫌棄。
不過楚辭卻意外的胃口好,居然吃掉了兩隻雞腿,楊柳見狀,就安下心來。心道福喜大人不在,他怎麼也得把主子伺候好了,不能給餓瘦了。
衛紹元偷偷摸摸摸過來,討好的朝楚辭笑了笑,反正都已經暴露了,他藏著也沒用。
楚辭笑呵呵的把衛紹元的腦袋揉成了雞窩,衛紹元一邊啃著雞翅膀,一邊在心中哭泣他失去的節操。
隊伍休整好了,很快又開拔。
楚辭繼續悶在馬車上,衛紹元就苦哈哈的成了他的玩物,被楚辭翻來覆去的蹂-躪。看著衛紹元一臉悲痛的表情,楚辭居然心情好了不少,連飯都多吃了半碗,喜得楊柳明明怕得很,還要把衛紹元給留在馬車裡當吉祥物。
衛紹元的小日子過得水深火熱,痛並快樂著,好容易熬了小半月,他們終於到達了汾陽,衛紹元才解脫了一般,逃命似的跑走了。
而在京城那邊,沈瑾卻目光奇異的看著身邊的人。
“你說,前段時間見過的人乃是當今太上皇?”沈瑾這一次進京,自然是有任務而來。
他的任務就是尋找沈家失蹤了二十年的沈五爺。
對外人來說,沈家十足的神秘,不過只有他們沈家人自己知道,他們只是遵循著祖訓,從不輕易出世而已。
沈家以一手精妙絕倫的醫術聞名與世,卻從不輕易介入任何一個國家的紛爭。人性貪婪,沈家人唯有小心謹慎,才能立足於世。
若不是隱隱約約打探到了一些風聲,沈瑾也不會到京城來。
沈家人本就遭權貴之人忌憚,除非有求於人,他們是不會放任沈家人亂來的。所以沈瑾耗費了很多時間,才打聽清楚了那日給他奇異感覺的人的來歷。
沈瑾只感覺到似乎身後有人在阻止他接近真相,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公子,有客人來訪。”小童用響亮清脆的聲音在門外大喊,似乎還有些氣急敗壞。
沈瑾身前的人立刻翻身而出,從窗戶離開了。
“嘎吱”一聲,大門被推開了。
沈瑾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捧著一杯茶水喝。
見了來人進來,他頭也不抬,只是輕輕將茶杯放下了。
“國師大人,有失遠迎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划過杯沿,顯出驚人的細膩光澤來。
來人一頭雪白長發,俊美非凡,似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壓根兒不受歡迎,自顧自就踏進了房門。
“你這傢伙好生的不懂禮貌!”小童撅起嘴巴,顯然是不滿極了,這傢伙忒討厭了。
“我這童子年紀小,脾氣沖了些,國師大人不要介意才好。”沈瑾慢吞吞道,語氣里沒有一點責怪。
“無礙,本座不介意。”國師大人悠悠道
小童大翻白眼,這傢伙好生的厚臉皮。
沈瑾大概十分了解國師大人的性格,面不改色道,“童兒,去沏一壺茶水來招待大人。”
小童就嘀嘀咕咕走了,心說小爺非得用刷鍋水給你煮茶不可,讓你這麼討厭。
“你這小童子泡的茶,本座可不敢喝。”國師大人自顧自坐在了沈瑾面前。
沈瑾看著自己的手指,“沒什麼不敢喝的。”
國師大人就沉默了。
這兩個人一個雪衣,一個雪發,相顧無言的樣子,竟然十分和諧。
“你不該來這裡的。”國師大人開口道,聲音有些艱澀。
沈瑾蹙眉,“我來不來,是我們沈家的事。”
國師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沒有放棄嗎?”
“不是你的家人,你當然不會在意。”沈瑾有些惱怒了,“如果你今兒只是來說這些的,那就請回吧。”
沈瑾做出送客的姿態。
國師坐著不動,也有些無奈,“本座勸不動你,你們沈家人,好像都是這樣的倔脾氣,一旦認定了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