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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將袁令儀哄得破涕為笑了,楚辭才發現他的臥室裡頭人都散了個乾淨。
“大舅子走了嗎?”楚辭眼珠子轉了一圈,沒看見袁大舅子,也沒有看見楚軒,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袁令儀倒也沒有想那麼多,她哪裡明白楚辭的每一個小心思?
“你這會兒還是好好躺著吧,手臂上的傷口還不知道要長几天。”說完又要抹淚了。
楚辭頭皮發緊,“好姐姐,你可莫要再哭了,再哭我都要心碎了。”
袁令儀瞪了楚辭一眼,“說什麼諢話?呸呸呸,不許胡說八道。”
楚辭趕緊賠笑臉。
袁大舅子這座別苑十分雅致隱蔽,楚辭在這裡住了兩天,就開始覺得骨頭髮軟了。
雖說一行人都在躲藏,卻也沒有錯過京城的消息。
不過這傳過來的消息也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諸位藩王的大軍似乎是要和皇城抵抗到底了,現在京城人心惶惶,整個大楚都動盪起來。
楚辭每每聽到這些,就忍不住心浮氣躁,焦急得要命。
幸而藩王們似乎並不打算做個千古罪人,並沒有做下屠戮平民的事情,反而不停的遊說守將投降。
楚辭就鬧不明白了,這裡明明是皇家的地盤兒,這些藩王莫非是瘋了?難道他們就不擔心,一旦鎮守四方的東營西營大軍調回來了,就可以將他們這些根本就是無根之萍的軍隊一網打盡?
楚辭的著急上火,和從始至終悠哉悠哉的楚軒形成了很強烈的對比。
楚軒那傢伙竟然還有心思跟著廚娘學做點心去討楚辭的歡心。
“夠了!”楚辭望著眼前的那碟花生蘇,哪裡還有半點胃口?
他負著手不停的走來走去,眉毛擰成了疙瘩。
“辭辭,可是過甜了?那我下次少放些糖。”
“吃吃吃,莫非你以為我就知道吃嗎?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楚辭強忍著怒氣,“莫非你非得要等到人家打進了家門口,才能著一會兒急?”
楚軒忽然露出一點奇異的笑容,“辭辭,你說家?”
楚辭皺眉,“都什麼時候了,還家不家的?人家都打上門來了!”楚辭又強調了一遍。
楚軒放鬆的將自己窩在太師椅上,眼光也不放在那碟被嫌棄的花生蘇上了。
“辭辭,我很高興,你終於將皇宮當家了。”楚軒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你說什麼?”楚辭沒聽明白。
楚軒卻不再說話了,一直維持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讓楚辭簡直想揍他。
“辭辭,你知道為什麼我的那些個叔叔伯伯們都蠢蠢欲動了嗎?”楚軒忽然問。
楚辭愣了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從他下了小南山以後,就不怎麼關心國事了,或許從上了小南山開始,楚辭就在將大楚和自己隔離開來。
顯然楚辭做的很成功,他悄無聲息的就在脫離這個國家。
楚軒不再笑了,而是微微有些嚴肅,“夷人的軍隊調動頻繁,似乎是有自己的盤算。”
怪不得東營西營至今還沒有回撤,大概和大楚的內亂比起來,守護邊疆更加重要。總不能讓大楚百姓死在夷人的鐵蹄下。
守護京城有禁衛軍和城皇軍,大概楚軒十分有自信,不需要增援?
楚辭揉了揉腦袋,他其實並不太擅長這些。
上輩子這個時候楚辭已經被隔離了,所以大楚這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楚辭並不知道。只是有段時間,他注意到給他送飯的內侍們總是慌裡慌張,有些焦急擔憂的。
難道就是現在這件事?
楚辭若有所思。
不過想到上輩子楚軒都好端端的熬過去了,現在這傢伙還多了上一世的經驗教訓,沒可能會重蹈覆轍的樣子。
想到這裡,楚辭忽然就冷淡下來了,淡淡的撇了一眼楚軒,竟然捏起一塊花生蘇來吃。
楚軒眼見著楚辭變了臉色,直接傻了眼。大概他就沒有想明白,楚辭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剛剛還沒有嫌棄他,這會兒這一臉讓他趕緊滾蛋的神色是為了什麼?
“辭辭,你這是?”
“這花生蘇太軟了,根本不脆,皇上,既然您想要做到最好,那現在就開始重新做吧。”
“啊?”楚軒被楚辭的話震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皇上沒有聽懂寡人的話嗎?”楚辭抿了抿嘴角,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說了什麼。
“我,我……”楚軒居然就手足無措起來,他知道楚辭是生了氣了,只是他根不就不知道楚辭到底在生什麼氣。
楚辭冷冷的哼了一聲,唬得楚軒整個人就是一抖,險些跌落滾到地上。
楚辭見楚軒一臉害怕,可憐又無奈的表情,火氣簡直就沒處發。
“你這又是什麼表情?莫非是要叫其他人以為寡人欺負了你嗎?”楚辭忍著火氣道。
被倒打一耙的楚軒簡直可憐極了,這是無妄之災啊!
只是這會兒哪怕楚軒怕得要命,還是沒敢溜走。
他都能夠想像,若是他現在走了,這個人又不知道要彆扭到什麼時候了。
“辭辭,是我不好,總是惹你生氣。”楚軒小心翼翼的湊到楚辭跟前,想了想,乾脆蹲在楚辭身前,既讓自己處在了楚辭的目光下,又讓楚辭居高臨下,不至於看見他就火氣大。
“辭辭,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老是惹你生氣,還欺負你,你可以打我罵我,彆氣著你自己了。”楚軒蹭了蹭楚辭的膝蓋,發現那裡的觸感十分的好。
“辭辭,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的。”楚軒信誓旦旦。
又挑挑撿撿的說了一些好聽的話,楚軒這才注意到,楚辭的嘴角總算是不再那麼緊繃了。
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楚軒暗自拍著胸膛,今天應該是過關了吧?
楚軒可是從來就沒有那麼天真的認為,他和楚辭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矛盾了。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誤會,糾結,隔閡,但是楚軒相信,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總有一天,辭辭能夠毫無芥蒂的接受他。
只是這件事目前看起來還任重而道遠,但是至少已經有了一個並不算太過順利,但是效果極好的開頭。
“好了好了。”楚辭終於受不了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說得這麼肉麻?”
楚辭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你這人怎麼……”
楚軒嘻嘻笑,“誰讓朕面前這人是辭辭呢?”
楚辭翻了個白眼。
不過好歹楚辭發了一通脾氣,隔天暗衛來給楚軒送消息的時候,楚軒就決定,他要回去了。
若是楚軒再不露面,怕是京城都要流傳起皇上重傷,病入膏肓的消息了。
若真的是這樣,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誰知道這些藩王手中有沒有釘子?泄露了底兒,再想做什麼,就有些被動了。
楚軒走的時候十分的不舍,看著楚辭的目光,簡直依依不捨,涕泗橫流。
楚辭被楚軒那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有心想要捶一捶楚軒,不過還是沒好意思。
楚軒一走,楚辭反而就更加懶散了,懶散到袁小舅子都看不下去了。
“姐夫,姐夫我們來玩吧。”
“你姐夫受傷了,不能玩什麼劇烈運動的遊戲。”
“姐夫,你看……”袁小舅子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沒能夠將楚辭打動。
“姐夫,你到底想幹什麼啊?”袁小舅子終於怒了,瞪圓了眼珠子,“來,我們單挑,單挑總可以吧?”
楚辭幽幽來了一句,“冬冬,做人不可以這麼急躁的,你是男孩子,年紀也不算太小了,不能這麼浮躁。”
袁小舅子聽得耳朵裡面轟隆隆的響,到了最後,袁小舅子十分乖覺的捂住了眼睛耳朵。
楚辭見狀,乾脆就不說了。
“姐夫,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袁小舅子落荒而逃。
當然,楚辭也不盡然是疲懶的。
過一段時間,京城就會送一兩封信過來,楚辭往往在這個時候表現得挺積極的。
這一次,還是兩張紙。
楚軒並沒有很多的介紹京城的情況,反而東拉西扯的寫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
楚辭翻來覆去的抖那張信紙,還以為楚軒是自己在隱瞞他京城的真相呢。
不過想想他也不需要啊?
不過嘛,既然送過來了,楚辭還是要好好的看完,否則不划算哪。
楚辭就這樣想著,抬手去拿另外一張信紙。
這張信紙就完全不正經了,通篇都是些“想你了”“好想你”之類的沾沾膩膩的混帳話,看得楚辭額頭青筋直冒。
“你怎麼了?”袁大舅子此時正坐在一邊研究第一封信,這會兒發現楚辭的不對勁,有些納悶兒。
楚辭趕緊將那信塞進自己的袖子,不自在道,“我,寡人把這信收起來了,這封信是私人夾帶的,並沒有什麼意義。”
袁大舅子半信半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袁大舅子雖然不知道楚辭在搞什麼鬼,看見楚辭的窘迫樣子,就不繼續問了。
袁令儀正好做了甜湯,托著食盤給他們送進來了。
“先歇一歇吧。”將湯給了楚辭和袁大舅子一人一碗,袁令儀就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楚辭眼睛一亮,“好姐姐,辛苦你了。”
楚辭那諂媚樣子看得袁大舅子眉頭微微一皺,他看著妹妹含笑望著楚辭喝湯,甚至還拿出帕子給楚辭擦嘴角,眉頭皺得更深,眼角露出些郁色來。
待得楚辭喝了湯,急吼吼的出去方便了,袁大舅子就叫住了袁令儀。
“小妹,你等一下。”
“大哥?”袁令儀眉頭微微一挑,準備邁出去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你過來,坐下。”袁大舅子指著剛剛楚辭坐過的位置。
袁令儀不明所以,還是乖乖的坐下了,“大哥,什麼事?”
“你和妹夫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令儀聽得袁大舅子這麼一問,心裡頭一驚,就有些心慌了。
“大哥,什麼怎麼回事?你想問什麼?”袁令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會兒就安安靜靜的看著袁大舅子,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袁大舅子苦笑,“小妹,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我還能不了解你?是不是妹夫欺負你了?”
他這樣說著,目光越發的嚴厲了。
袁令儀抿了抿嘴角,搖搖頭,“不,大哥,陛下他對我很好。”
“很好?”袁大舅子的眉頭就擰在了一起,他以為袁令儀是在強顏歡笑。
“就算他是太上皇,我身為你的哥哥,也不能讓人欺負了你去。”
“大哥!”袁令儀打斷了袁大舅子的話,“我和陛下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她生怕袁大舅子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語氣有些急。
袁大舅子望著妹妹,忽然一拳頭重重的拍在了案桌上,“這些天我都注意到了,你和妹夫不但沒有在一間臥室里有歇息過,你單單看他的眼神,哪裡是在看他的妻子啊!”
袁令儀被這響聲弄得一愣,手中的帕子就被她捏緊了,她臉色有些發白,嘴角繃得緊緊的。
“大哥……”袁令儀望著袁大舅子,目光中滿滿的懇求,“這件事,大哥可不可以不要管了。”
袁大舅子被妹妹眼中的淚光攥緊了心臟,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忽而站起身來,胸膛劇烈起伏著,一張臉漲得通紅。
“大哥!”袁令儀伸手去拉他。
袁大舅子任由妹妹抓緊了他的衣裳,房間裡只能聽見他劇烈的喘息聲。
半晌,袁大舅子的臉色才漸漸平靜下來,顯得有些頹然,“是大哥沒用,是大哥對不起你。”
“大哥。”袁令儀將額頭輕輕抵在袁大舅子的背心上,“大哥,陛下他雖然對我沒有男女之情,可是他很敬重我,他把我當親姐姐呢。你呀,就別操那麼多的心了,趕緊給我找個嫂子,生個侄兒來。”
袁大舅子轉身,心疼的將妹妹摟進懷裡,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發頂,“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他反覆呢喃著這一句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心痛。
袁令儀就這樣怔怔的流下淚來。
楚辭靜靜的站在窗外,他低著頭,背著陽光,面上是一片陰影,沒誰能看清他的表情。
許久,他感覺自己的腿都有些麻木了,這才無聲了大吐了一口氣。
抬起頭來,楚辭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氣可真好,陽光可真燦爛。
抬腿就往遠處行去,楚辭並沒有去打破那一室安寧的想法。
很快,袁令儀就和袁大舅子一起走了出來,他們的面上當然沒有任何的異色。
……
楚辭一直以為楚軒很快就能將京城的混亂處理好,可是他沒有想到,楚軒那一走,就是整整三個月。
這期間,他聽到了無數種流言,說大楚要換皇帝的有之,說楚軒為帝不仁,終於遭報應了有之,夷人果真侵-犯了邊疆幾座小城,給整個大楚蒙上了一層陰影。
楚辭聽得煩了,乾脆什麼都不管不顧,吩咐沒有什麼確切發生的大事,就不要告訴他了,耳邊這才清淨下來。
楚軒一開始還每日都往這裡送信,匯報一下進度,之後,還總要寫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忙碌,或者他自己也是焦頭爛額了,信就漸漸少了,提到的事情也變少了。
不過楚辭好歹知道藩王們的軍隊似乎都被打退了,只是楚軒也沒有能抓到主謀,反而將幾個無足輕重的藩王捉了起來,
聽說他一直想要逮住南郡王和北郡王,只是那兩位王爺太過狡猾,竟然連留在京城的世子都顧不得了,直接偷溜回了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