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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才懶得管楚家主是不是不高興呢,他懶洋洋的坐在了椅子上,半點沒把自己當成不速之客。
“遠迎就不必了,寡人只是有事要向楚家主打聽,還望楚家主能夠據實相告。”楚辭假惺惺的客氣了一番。
楚家主一臉膩歪,“太上皇想知道什麼,直接問老夫就是,何必這麼偷偷摸摸的,倒是讓人誤會了太上皇清譽。”
楚辭嘴角一抽,這傢伙,當真是討厭的很。
“寡人就是想知道,寡人的父母到底是誰。”楚辭懶得和楚家主東拉西扯,直奔主題了。
楚家主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楚辭知道,他在楚家族譜上是記在了楚家一個死去了多年的弟弟名下的,據說還是遺腹子,他娘生了他就死了。
楚辭對這個說法很是懷疑,因為當年嘴碎的下人偷偷嚼舌頭被他聽到過,大家都傳其實他是楚家主的私生子,只是為了面子,這才將他放在了楚家主那個死了的弟弟身上。
楚辭來之前,那個孤獨死去的孩子也是這麼想的。
他一直把楚家主當親爹,甚至還偷偷摸摸偷跑出莊子,在大街上一等就是一天,就想要見一見他“爹”。
可惜爹沒有見到,反而被捉他回去的下人一頓毒打,餓了好幾天的肚子。
那孩子盼啊盼,就盼著他“爹”能夠記起他來,把他接回大院子裡,給他好多好多飯吃,給他好多好多新衣服穿。
可惜,他連到死都沒有見過他“爹”一面,連他“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唯一的一次,還是楚家主帶著兒女去去踏青,在那個莊子上住了一晚,那孩子偷偷爬趴在牆角上,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背影。僅此而已。
他甚至從墊腳的破椅子上摔了下去,膝蓋磕破了皮,腫了好幾天。就連他明明已經一瘸一拐站不穩了,莊子上下人的小孩子還是會從牆外面朝他扔石頭,吐口水。不該他幹的活,他還是得干。
也是那小孩死了一回以後,這才沒人敢使喚他幹活了,畢竟他掛著楚姓,上了族譜,人死了下人們也麻煩。楚辭來了以後,才能過上清淨的日子,並且悄悄摸摸把自己給養活了。沒餓死,沒凍死,沒累死,也沒被人打死。
楚辭見楚家主神色變換,也不催促,耐心的等待起來。
他伸出一隻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一聲又一聲並不吵雜的聲音,卻仿佛敲打在楚家主的心坎上一樣。
半晌,楚家主頹然的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老夫大概已經知道太上皇的來意了。”
楚辭點點頭,沒有接話,只是敲擊聲又重了些。
“其實老夫也不知道。”楚家主開口了。
楚辭一愣,隨即臉色就不好看了,“楚家主,寡人深更半夜到你這裡來,可不是想聽這個的。”
楚家主苦笑,“既然太上皇這麼問了,老夫又為何要騙你?”
他苦惱的搖搖頭,“當年你是被家父接近楚家的,家父抱你回來的時候,親自為你上了族譜。”
楚家主神色有些奇異,“我們都很吃驚,甚至激烈的反對。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安在楚家?”
“可惜當時家父鐵了心要這樣做,反對也沒用。而且他一再強調,你就是楚家的孩子,而且只能是楚家的孩子。”
楚家主複雜的看了一眼楚辭,“當年老夫不明白家父的意思,還和他鬧了一頓脾氣,現在想來,也許是家父是知道一些什麼吧。”
楚辭心中一沉,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居然是被老家主抱回來的。
“家父已經去世了好多年了,當年知道內情的人,不是年紀過大隨家父一起去了,就是被家父打發走了,渺無音訊。”楚家主搖搖頭,“太上皇想要知道什麼,老夫怕是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楚辭聽得沉默,他對這個結果根本沒辦法接受。
“難道老家主生前沒有留下過什麼話?”楚辭不死心。
楚家主搖搖頭,“什麼也沒有。”( )
☆、62.第六十二章
楚辭失望而去。
慕睿看出楚辭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擾他,只在楚辭身後唉聲嘆氣。
楚辭站在湖邊小亭里,手裡捏著一支柳枝,柳葉已經被他磨成了碎泥,潔白的手指暈染成了碧色。
他不過就是想要知道上輩子所不知道的真相罷了,他竟然到今天才知道,他上一世簡直活得一塌糊塗。
楚辭忍不住苦笑,他以為他自己已經可以足夠豁達,可惜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似乎成了提線木偶,一舉一動仿佛□□控,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太憋屈了。
他是真的想要弄清楚一切,而不是像上一世一般,到死的時候都是稀里糊塗的。
“你為什麼在這裡?”小湖裡有很多遊人乘著小船游水,楚辭聽見這怪異的聲調,轉頭一看,居然是那個波斯女子阿扎娜。
楚辭都沒有發現什麼時候他附近多了一條小船。
阿扎娜站在船頭,氣鼓鼓的看著楚辭。
“喂,怎麼,今天只有你一個嗎?和你天天膩在一起的男人呢?”阿扎娜晃了晃腦袋,滿頭的珠寶叮噹作響。
他知道波斯的寶石漂亮又好看,這少女也不必戴這麼多出來吧?不重嗎?沒看見那划船的船夫眼珠子都直了?
楚辭搖搖頭,也許在世人眼中阿扎娜最多是任性了一些,人還是很可愛的,不過楚辭最怕麻煩,對這樣的女子一向是敬謝不敏的。
他轉身要走,阿扎娜看出楚辭的企圖,氣得直跺腳,“喂!你這傢伙站住,你想去哪兒?回來!”
“這位小姐,別,別。”小船劇烈的搖晃起來,船夫嚇得趕緊大叫,開玩笑,他們這種小船,怎麼經得起這位大小姐這般的折騰啊!
“都是你這傢伙!要不是你,律哥哥辦完事兒早該就走了,都是你,害得我在這裡多留了這麼多天!”阿扎娜氣憤的大叫,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嫉妒。律哥哥實在是太在意這傢伙了,這讓她心裡產生了一些危機感。律哥哥,可是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麼感興趣過,甚至為此還改變了當初制定好的計劃。
楚辭本來不想理會,最後還是站住了腳,“你律哥哥想要做什麼,是他自己的事,和你這位大小姐應該沒關係吧?”
阿扎娜氣得夠嗆,“律哥哥是我的,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看你就是中原人嘴裡說的男狐狸精,把律哥哥都迷昏了頭!”
楚辭差點噴出一口血來,這姑娘明白狐狸精的意思嗎?
被阿扎娜胡攪蠻纏一通,楚辭原本煩悶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他看著阿扎娜氣呼呼的臉,突然勾唇一笑。
“你這是嫉妒了唄。”楚辭悠哉悠哉道,雖然這麼欺負一個小姑娘讓楚辭挺汗顏,不過這小姑娘實在是脾氣太大了,該好好教訓教訓。
“你說,你律哥哥被我迷昏了頭,你是不是想迷昏他,結果又做不到啊?”
“你,你!”阿扎娜指著楚辭,氣得漲紅了臉,“你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楚辭壞壞一笑,“你看啊,你和你律哥哥該是處在一起好多年了吧。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這麼多年你都沒有能迷暈他,我這個才出現幾天的人就讓他昏了頭,是不是說明你的魅力不夠啊?”
“你,你,混蛋!”阿扎娜要被楚辭氣哭了。
楚辭摸著下巴,放肆的上下掃視小姑娘。這小姑娘大概也就十六七歲,發育得已經很不錯了,不過個子有些過高,身材卻乾癟了些。
阿扎娜被楚辭肆無忌憚的視線看得臉頰泛紅,“看什麼看?小心本姑娘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楚辭輕哼一聲,撇開了頭,“有什麼好看的,倚紅樓的姑娘比你有看頭多了。”
“混蛋!”阿扎娜已經要被楚辭氣瘋了,倚紅樓是什麼地方?那是江南最出名的煙花之地!
楚辭神清氣慡,背著手,腳步輕快的走了。
影一默默的從糙叢裡面鑽出來,看了看楚辭,又看了看還在跳腳破口大罵的阿扎娜,他木著一張臉,單手一翻,一顆石子兒出現在手心裡。
影一曲指一彈,石子兒“嗖”的一聲激射而出,“啪”的一聲打在了已經搖晃得十分劇烈的船沿上。
“啊啊!”隨著悽厲的尖叫聲,緊接著著就是一聲噗通落水聲,影一滿意的點點頭,拍拍手離開了。只是他臉上神色十分怪異,若是被兄弟們瞧見了,非得被老大這模樣嚇著不可。
慕睿見楚辭心情好了些,總算是放了心。
不過為了讓楚辭更加開心一些,慕睿決定帶著楚辭又去見見世面。
小縣城是待不下去了,還是府城熱鬧一些。
楚辭站在甲板上,被這熱鬧的淮河之上給震感了。
“怎麼樣?這裡好吧?”慕睿心中得意,楚家那個小縣城有什麼好的,可憐阿辭先是被拘在了一個小角落,後來又被拘在了皇宮,連世面都沒見過。
楚辭還不知道他被慕睿同情了。
這淮河上畫舫十分之多,到了夜裡,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各種色美人妖嬈多姿,簡直就是溫柔鄉,英雄冢。
慕睿瞧著一艘最華麗的花舫,伸長了脖子。
他們來得正巧,正是七月初七乞巧節。
這也是每年一度的花魁大賽的日子,淮河上頭熱鬧的要命。
到了今天,各色美人云集淮河,各個青樓楚館往往要帶著各自的花魁娘子,來這裡爭奇鬥豔,一決高下。也是各色想要偷香竊玉的公子哥,或是名士,或是紈絝,還期盼著能在這裡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話。
被禁錮在家裡的小姐們也能出門拜拜月老,偷偷許願一樁好姻緣。
當然,蠢蠢欲動,不甘心整日裡對著已經看膩歪了的妻妾的大人物們也悄悄來了。
楚辭還當真沒有參與過這樣的熱鬧,京城的宴會也是不少的,端午節的時候賽龍舟,還不是挺喜慶的嗎?
不過卻怎麼也沒有這裡放肆。
楚辭親眼見著那些掛了牌的畫舫,想要點人的船上掛出了相應的燈籠,掛牌的畫舫就會放下香舟,將姑娘們送過去。
這是光明正大的皮肉交易,楚辭驚嘆。雖然打著是唱曲兒的名頭,但是姑娘們上了船,還不是客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交易是人家私底下定好的。甚至楚辭還看見了許多美貌的少年,皆是一身輕薄紗衣,塗脂抹粉,往來調笑。
陸陸續續聽到各種箜篌琴音,清麗歌喉,楚辭卻漸漸失去了興趣。
“主子,您不喜歡嗎?”楊柳湊到楚辭身邊,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很喜歡這裡,曾經他也是那些戲子中的一個,只是他很幸運,在陷得更深之前被楚辭拉上來了。
楚辭隨意點點頭,“犬將軍怎麼樣了?”
犬將軍到了這裡,就開始不停的打噴嚏,它不喜歡這些刺鼻的味道。在眾人鼻中芬芳的脂粉味道卻讓犬將軍恨不得一點聞不到。
“已經給它餵了些藥,用汗巾子遮住了鼻子,到甲板下邊睡覺去了。”
“沒事就好。”犬將軍沒有大礙,楚辭就放了心。
其實楚辭也不太喜歡這些味道,所以他已經儘量將他們的船擱在了船隻比較稀疏的地方了。
慕睿還在可憐巴巴的張望,直到那畫舫淹沒在了船堆里,這才收回了脖子。
“阿辭,你得懂得生活啊,人不能這麼無趣的。”慕睿雖然因為他爹的緣故對身邊的女子極為厭惡,不過只要不是圍在他身邊,他也還是十分欣賞這樣的美麗的
楚辭嘴角一勾,突然笑嘻嘻道,“阿睿,你說,若是那衛家大小姐知道你竟然跑來看花魁娘子了,她會有什麼反應?”
“什,什麼什麼反應?”慕睿得意的神色一僵,甩甩袖子,“我在這裡看花魁,和那瘋婆娘又有什麼關係?”
“這樣嗎?”楚辭挑眉,“既然如此,那咱們下次也叫衛參將一起來吧。”
慕睿跳腳,“阿辭,我看這就算了吧?衛大人那麼忙,我們怎麼能讓他分心!”開玩笑,若是衛參將知道了,那身為衛參將的妹妹,那豈不是……
“哦?”楚辭故意拉長了調子,看著慕睿僵硬的神色,心裡笑開了花,“那好,我們先點一個姑娘過來給咱們唱唱小曲兒,過後再去和衛參將說說,看看他有沒有興趣一起來。”
“阿辭!”慕睿都要哭了,不帶這麼玩兒人的!
楚辭還想再逗弄逗弄慕睿,他們的船身卻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怎麼回事?”楚辭身軀不穩,趕緊扶住了護欄。
“阿辭!”慕睿突然驚恐的大叫一聲,楚辭就發現慕睿離他越來越遠了。
“主子!”楊柳拼命想要靠過來,朝楚辭伸出一隻手。
“砰!”一聲巨大的聲響,楚辭被震得耳朵嗡嗡直響,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他看見慕睿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對他說著什麼,只是他臉色實在是難看,楚辭連笑一笑,讓他放心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後他只覺得透心涼,整個身子就滾進了冰冷的江水裡。
楚辭虛弱的掙扎了一下,四面八方涌過來的水不停的從他嘴巴里,鼻子裡灌進去。
楚辭突然害怕起來,他使勁捂住嘴巴,又好像回到了當初他剛剛來到這具身體的時候,那時候,也是鋪天蓋地的水,好冷,好冷。( )
☆、63.第六十三章
“阿娘,這個大哥哥什麼時候能醒啊?”
“阿娘,大哥哥長得真好看,我可不可以摸摸他?”
楚辭迷迷糊糊聽見一個稚嫩的童聲在他耳邊說話,可是他偏偏覺得身體重若千斤,連動彈一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