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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楚軒這話說得十分堅定。
“可是我,我要怎麼樣才能相信你……”楚辭說出這話的時候,迷茫的語氣讓楚軒的心都要碎了。
“我會證明給你看。”楚軒保證道,“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他要消除他們之間所有的阻礙,打破他們之間所有的隔閡。
楚軒一把抓住楚辭的手,“來,跟我來,辭辭,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楚辭就這樣茫然的被楚軒緊緊握住手掌,跌跌撞撞跟著他往前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楚辭毫無反應的跟著走了一小段路,終於開始掙紮起來
“辭辭,我們走,我帶你看,你想知道的全部,我都給你看。”
“鬆手,你放開我!”楚辭越走越心慌,只覺得腳下的路通向一個十分可怕的地方,一旦他靠近了,將會永無翻身之地。
“我不去,我不想去,你放開我!”手腕被鐵鉗夾住了一半,楚辭竟然絲毫掙脫不得。
楚軒只當楚辭嫌棄路遠,乾脆停下腳步,在楚辭驚皇失措的情況下將他攔腰抱起。楚辭的臉抵在楚軒的胸膛上,才發現這個胸膛已經有了結實的能量。
“你幹什麼?”楚辭劇烈的掙紮起來,失了血色的臉上氤氳起了紅霧。
“很快就到了,辭辭別怕。”楚軒像曾經的楚辭安撫受驚的孩子一般,一邊輕輕拍著楚辭的背,一邊輕聲細語的出言安慰。
楚辭的臉漲得通紅,心中更是羞奮欲絕,恨不得當場暈過去才好。他何曾這樣被當作孩子過?實在是太令人羞憤了。
可惜楚辭沒有任何辦法,很快,楚辭就被楚軒帶進了一片清冷的殿嶼之中。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這裡是哪裡?”楚辭大叫。
“噓,辭辭,小聲點,別讓別人發現了。”
楚辭恨恨的閉上了嘴。
只是很快,楚辭的眼睛就眯了起來。
他想起這裡是哪裡了,這裡分明就是冷宮!
楚軒帶他來這裡幹什麼?
楚辭望著四周陰森森的建築,心底有些發涼。
楚軒最終停在了一座破敗的大殿前。
楚辭終於被他小心翼翼放了下來,腳一落地,楚辭轉身就想走,卻被人直接從背後摟住了腰。
“辭辭,你不想進去看看嗎?”楚軒有些氣喘,雙手將楚辭抱得緊緊的,生怕一鬆手,楚辭就逃走了。他已經生得比楚辭高,這樣親密的動作,幾乎將楚辭整個人都攏在了懷裡。
楚辭的額頭上掙扎間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楚軒滾燙的嘴唇緊緊貼在了他的脖子上,濕潤的舌尖粘膩的舔著楚辭的皮膚,一下子就讓他失了力氣。
楚辭漸漸乖順下來,閉了閉眼,認命道,“好,我去。”
楚軒重重的吸吮了一口唇下的皮膚,讓楚辭的呼吸都亂了亂,這才戀戀不捨的鬆開了人,又替楚辭整理了一下衣裳,重新牽了他的手。
“走吧。”
這座大殿已經荒蕪,推開早就已經闔不上的門,入目的就是一片野糙。早就已經分不清小徑和野糙的分界線,楚軒卻仿佛走了許多遍,熟門熟路的扒開了一人高的糙,帶著楚辭踏上了一條石子小路。
“她很喜愛那些無用的花糙。”楚軒低聲道,“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她寶貝的很。”
楚辭仔細看了看,茂密的野糙叢中,也不是沒有一兩朵頑強綻放的花,若是它們的主人還在,想必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孱弱模樣。
“有一次我不小心折斷了其中一朵,她將我關在黑屋子裡,沒吃沒喝整整三天,我怎麼哭,怎麼求她都沒有用。”
頓了頓,楚軒用低得幾乎沒人能聽見的聲音委屈道,“我不喜歡那些花。”
楚辭腳步顫了顫,輕輕捏了捏楚軒的手心。
“不過,她不知道的時候,我偷偷將好些花都吃了。”楚軒的語氣又變得歡快了一些,“很香很甜。”
楚辭僵了僵,有些狼狽道,“別亂吃東西,有些花有毒,不能吃。”
楚軒更加高興,“我知道,我都吃得很少,肚子不舒服,我就不吃了。”
楚辭勉強抿了抿嘴角,他似乎看見一個小小的孩子,神色些惶恐,帶著些渴望,帶著些害怕,小心張望著四周,摘下一朵花,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品嘗那麼漂亮的花,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花底下還有一種蟲子,捉到了,我就有肉吃了。”
“……”楚辭低著頭,握緊了掌上的另一隻手。
“嘎吱……”一扇木門被推開了。
木質地板已經腐爛,房頂上的瓦片也缺失了,雨水流進來,讓所有木質的物件發霉發臭。
楚軒遞給楚辭一張帕子,讓他掩住口鼻,“辭辭,這裡氣味重,你先忍忍好嗎?”
楚辭胡亂的點點頭,沒有接那張帕子。
楚軒只好抬高胳膊,用廣袖替楚辭遮掩那些灰塵和蛛絲。他有點後悔將楚辭帶到這裡來了,他的辭辭那麼愛乾淨,怎麼受得了這裡?
楚辭沒有注意到楚軒的動作,“你快些。”
“恩。”楚軒也這麼認為,攬著楚辭更往裡面走。
腳底下軟綿綿的,也不知道具體是些什麼東西,楚辭覺得有點冷,忍不住往身邊暖呼呼的人身上靠。
楚軒就將人攬得更緊了。
繞過幾面牆壁,楚辭眉頭一緊,隱隱間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味道起先很淡,淡得讓楚辭以為他聞錯了。
而後他就發現那味道不是他的錯覺。
“轟隆。”一扇門通往地下的門被打開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迎面而來,讓楚辭胸膛中翻滾,幾乎要忍不住吐了出來。
一張帶著些清慡氣息的帕子掩住了楚辭的口鼻。
楚辭這次沒有拒絕,將那帕子按緊了。
“呼……呼……”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傳了出來,像是什麼生物喉嚨被堵住了,不能正常呼吸,又像是痛極了,不堪忍受,苟延殘喘的吊著一口氣。
楚辭渾身一僵。
“別怕。”楚軒重重親了親楚辭的額頭,“別怕,我在這裡。”
楚辭搖搖頭,示意楚軒趕緊帶路。已經走到這裡了,他倒是想要看看,楚軒到底想要給他看什麼。
楚軒慎重的暫時放開了楚辭,轉身拿起了一個燈籠,點燃了裡面的燈芯。
而後他就一手提著燈籠,另一隻手朝楚辭伸了過來。
楚辭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擱在了楚軒的手心上。楚軒立刻就將手收緊了,一點都不給楚反悔的機會。
先是走上了一條下行的樓梯,小小的燈籠光明並不大,只能照亮腳下的路。
然而楚軒卻非常小心,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不時提醒楚辭注意腳下,一點都不給楚辭摔倒的可能性。
等到了平地上,楚軒又就將燈罩取下,用燭火去點燃其它的燈。
這個地下室很快就變得明亮起來。
因為通了風,那一股難聞的氣味也消散了很多,變得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適應了光線,楚辭終於看清楚了這塊不大的地方,而後他就重重的吸了一口氣,連連後退了兩步。
“他,他是?”楚辭顫抖著手指著一個方向,那是一堵牆壁,高高的鐵鏈從上方懸掛下來,而鐵鏈下方,卻掛著一個人!
楚辭根本就不能分辨那個人是男是女,他被半吊在牆壁邊,只能腳尖觸地,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清楚質地,到處都是破損。而破損裡面必定是一道傷口,傷口明顯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流血發炎灌膿,滴滴答答的黏液滴落在地上,惡臭的來源很明顯就是那裡。
大概發現有人來了,那個人披散著亂發的頭顱動了動,驚得楚辭小小的抽了一口氣。
“他,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楚辭的牙關都打著顫,發出一點“咯吱咯吱”的響聲。
“嚇……”那人聽見了楚辭的聲音,突然激烈的動了動,晃得鐵鏈嘩啦作響。
“啊……”楚辭又後退兩步,一下子被一個溫暖的胸膛抱住了。
“別怕,他傷不了你,他傷不了你的辭辭,別怕。”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雖然楚軒一直在安慰,但是楚辭還是忍不住發抖,甚至腹部開始火燒一般的疼痛。
“嚇嚇……”被半吊著的人情緒激動,不停的掙扎扭動,鐵鏈無情的研磨著他的身體,鮮紅的血液覆蓋了原本的污濁,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他,你……”楚辭扯著楚軒的衣領,神色猙獰,“為什麼?”
楚軒輕輕撫摸著楚辭的發頂,神色十分詭異,“辭辭,別怕了,我綁著他,他就沒辦法換了你的藥……”
楚辭將額頭抵在楚軒的肩膀上,手卻漸漸失了力氣。
“啊啊啊……”被綁著的人見他們兩個緊緊依偎在一起,仿佛天長地久都不能分開,神色更加可怖,他不停的嘶吼著,掙扎著,最終卻讓鐵鏈勒進了皮肉里,讓他劇烈的慘叫起來。
楚辭卻漸漸平靜下來,除卻一開始的猝不及防,他也漸漸平復了心情。
“可以放開了,我沒事了。”良久,楚辭終於開口道。
楚軒猶豫了一下,聽話的放開了楚辭。
楚辭忍著腹部的不適,漸漸靠近了那個人,充滿仇恨和怨毒的目光就緊緊落在他的身上。
“明公公?”楚辭輕輕開口。
誰料楚辭這一開口,這個人更加激動,甚至企圖朝楚辭撲過來。只是受身形所限,根本辦不到而已。
楚辭這才發現,這個人口中少了半截舌頭。
“你是什麼時候?”楚辭看了一眼楚軒。
楚軒輕輕走到楚辭身後,感受到了楚辭的氣味和有規律的呼吸,真真切切明白了人就在他跟前,這才漫不經心道,“我一直將他關在這裡,大概有五六年了吧,我也記不清了。”
楚軒說這話的時候,面上什麼情緒也不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對這個人有多麼的憤怒。
楚辭沉默了,這個人他死都忘不了,哪怕當年那件事早就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可以說,這個人就是他的噩夢。
從被楚軒軟禁開始,楚辭從來就不認為楚軒真的會殺了他。一開始,他真的非常生氣,非常憤怒,哪怕楚軒明明白白做了很多令他失望的事,可是他還是認為,他養大的孩子,還不至於那麼狠毒。
可是就是這個人,徹底將他打入了深淵,讓他對楚軒從此失望絕望,再不有一絲幻想。
“皇上,新皇請您上路了。”那個趾高氣揚的太監,身後跟著長長的隊伍,手裡端著蓋了明黃色布帛的托盤,上面放著一卷聖旨,一壺毒酒,一隻夜光杯。而楚辭身邊,只有一個又老又丑的老太監。
那太監得意洋洋的在楚辭面前誦讀了聖旨請他上路,目光帶著十足的嘲諷,似乎他在他面前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可憐蟲。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現被他親手賜死,這是多麼大的榮耀,他甚至激動得渾身發抖,連帶著玉壺中波光粼粼的酒液都開始搖晃。
可惜楚辭根本不相信,怎麼可能願意相信?直到那太監將楚軒親筆寫的聖旨砸在了他的面前。
楚辭怎麼可能不認得那些字?
他曾經親自捉著那字主人的小手,教他一筆一划的落筆,他閉上眼睛也能夠描繪那些輪廓。
都是真的,一筆一划寫下的冷冰冰的字體,都是真的,真的是他曾經掏心掏肺的孩子所寫。
楚辭徹底的絕望了。
絕望和哀痛之後,哀莫大於心死,心死只後就是漠然。
正好,那個時候的楚辭也已經很累了,他真的很累,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都非常的疲憊。
破敗到極限的身體早就已經不堪重負,只是強行吊著一口氣罷了。那口氣兒一散,身體就馬上支撐不住。
所以,就算當時沒有那杯毒酒,楚辭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那毒酒只是提前讓他解脫掉罷了。
然後便是老太監替他飲了那年輕太監想灌他的第一杯,而後楚辭就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一干而淨。
生命的最後,面對的就是這一張臉,楚辭是真的想忘都忘不了。
“辭辭……”楚軒輕輕抱著楚辭的腰,聲音里滿是愧疚。
“你說吧,我聽你解釋。”楚辭淡淡開口。
楚軒的手緊了緊,啞著聲音道,“這個人,他騙了我,他根本不是當年那個女人身邊被她送走的人。”
楚軒咬著牙,聲聲泣血,“他騙了我!也是我蠢,居然真的被他騙了。”
“哈哈哈……”被捆住的人,忽然發出詭異的笑聲,他的身體抽搐著,明明神色都已經痛得扭曲,卻死死瞪著楚辭和楚軒,目光半點都不肯移開。
“辭辭,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死,我從來沒有要你死!”楚軒的聲音里滿是痛苦,他的腦袋裡面陣陣發暈,眼前似乎又是一片血色和鮮紅。
直到一隻溫暖的手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楚軒仿佛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他抱著楚辭的腰,目光悲傷又迷茫,“他們都說你是那個人的孩子,你之所以會對我這麼好,其實是為了將我養廢,好沒有人能夠和你爭。”
頓了頓,抱著楚辭腰的手又緊了緊,“甚至那個女人之所以選擇去死,也是因為她終於知道那個人心中早就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甚至連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的地位,也早就已經有了別的孩子去占據。她所承受的一切,她苦苦堅持下去的理由和那一點微薄的希望,甚至那一點活下去的動力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