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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虧楊柳帶著楚辭已經算是脫胎換骨的龍虎衛趕了上來,那些一次比一次厲害的襲殺才能不傷得他們分毫。
他們這個扮作商隊的車隊一進了城門,衛紹元就如蒙大赦,和楚辭支會了一聲,楚辭都來不及挽留他再耍耍,衛紹元已經一溜小跑沒了蹤跡,看得楚辭目瞪口呆。
“臭小子。”楚辭笑罵。
這個時候楚軒也不得不露面了,只是他也根本沒讓楚辭看了個清楚,就被一群親信給接走了。
楚辭瞧著那個直挺挺不肯露出半分狼狽的背影,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主子。”楊柳輕輕在楚辭耳邊開口了,“我們也要回宮嗎?”
楚辭搖搖頭,“不回了。”
楊柳就眼睜睜看著楚辭的臉色垮了下來,變得垂頭喪氣的。
“您沒事吧?”楊柳大驚,莫非主子是捨不得皇上走,可是這一路他也沒有見著楚辭和皇上有過多的交流啊?
“沒事兒……”楚辭一口氣分作小股拉得老長,聽得楊柳腿都軟了。主子這又是咋了?看起來十分的不得勁。
“走吧。”楚辭拍拍楊柳的肩膀,帶著人外郊外走,他走的方向,恰恰是和皇宮相反的方向。
楊柳根本不知道楚辭打算去哪兒,只得默不作聲的跟上。
楚辭帶著他的人馬來到的是京城郊外的一座田莊,十分普通的那種。
楊柳暗暗奇怪,主子放著好好的溫泉莊子不住,跑到這種莊子來做什麼?種地嗎?
隔著老遠就看見一塊種著長勢喜人的蔬菜菜田裡有人在勞作。
“喜,喜大人!”楊柳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帶著糙帽,穿著打了布丁的青色粗布衫,正一臉慈愛看著蔬菜們滿足微笑的人。若不是那胖胖的身軀,那極其軟潤,十分有辨識度的外形,楊柳根本就認不出來這是那個總愛捏著小蘭花指,甩別人一臉帕子和媚眼兒的福喜公公。
這和曾經那個拿下巴看人,傲得沒邊兒的喜公公差別也太大了。
“喲,小楊柳啊,回來啦。”福喜聽見楊柳的聲音,抬起頭來,笑眯眯對他拋了一個媚眼兒。
楊柳打了個哆嗦,終於可以確定他真的沒有認錯人了。
“哎喲,主子也來啦。”福喜看見楚辭,一張圓臉更是笑開了花,伸著一雙還沾滿了泥巴的手就想要往楚辭身上撲。
一座小山就攔在了他跟前。
福喜和一雙碩大的犬眼對上了眼,可惜他腳下還是沒有來得及停下來,一手的泥巴盡蹭在了那一身緞子似的,油光水滑的軟毛上。
一口猙獰的巴牙露了出來,“吧嗒”一身,一隻老王八四腳朝天摔在了地上,四肢亂動,拼命想要翻身。一個小黑影子似乎從一叢毛茸茸的大尾巴里躥出去,熟練的將那老王八用小爪子翻了個身,蹲在它身上被馱走了。
福喜:“……”
額上滑下幾滴冷汗了,福喜喉嚨動了動,圓臉擠成包子,“這是,犬將軍?”
回應他的是這小山瀟灑極致的抖毛動作,那些泥巴通通還給了福喜。
“犬將軍,別鬧。”楚辭大發慈悲的開口了。
犬將軍“唔”了一聲,甩甩蓬鬆的尾巴,晃著耳朵站在了楚辭身後。楚辭不想犬將軍露在人前,它長得太大,太顯眼了,只能關在馬車裡,這一路可把犬將軍給悶壞了。
福喜拍了拍身上的泥巴,眼睛咕嚕嚕將犬將軍打量了個遍,“這,犬將軍這也長得太大了吧?”福喜都被嚇到了。
原本犬將軍的體型就足夠驚人了,以前一口一個人腦袋沒有半點問題,牛犢子似的,現在怕是得比成年牛還要壯,有犬能長成這樣嗎?
“好了好了。”楚辭哭笑不得,“別看犬將軍了,咱們進院子裡去說話。”
楚辭當初選中了這個莊子,就是因為它難得的隱蔽,後面是山,前面是河,雖然能夠使用的土地被一些山地占了,但是楚辭又不是真的要靠它的出產養活。
這個莊子裡面的佃戶都是楚辭的人,並沒有什麼外人,楚辭這會兒當然就覺得輕鬆了許多。
最大最好的院子自然是楚辭的。
楊柳進了院子,這才恍恍惚惚意識到這裡該是主子的秘密別院,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福喜替楚辭泡了一壺茶,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摘了糙帽,不過那一身還是相當的寒酸。不過他明顯很享受這裡的生活,看著比六年前也沒什麼區別,甚至氣色還更好了,添了些精明和睿智。
楚辭抿了一口茶,舒服得整個人都變得軟綿綿的。
“果然還是福喜大人泡的茶水滋味好。”楚辭咧著嘴讚美。
福喜甩了甩帕子,捂住嘴巴“咯咯咯”的嬌笑,笑得楊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果然,剛剛覺得喜大人變睿智了的感覺果然就是錯覺。
“主子這小嘴兒也變得更甜了。”福喜嬌羞無限。
楚辭臉色都沒有變一下,楊柳卻差點滑到了桌子底下。
“主,主子,我先去廚房看看,犬將軍他們也該餵一餵食兒了。”楊柳落荒而逃。
福喜揮著帕子,“小楊柳要早點回來,奴家可想你嘞。”
楊柳差點被門檻結結實實絆一跤。
楚辭嘴角一抽,“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看你把楊柳嚇成什麼樣了。”楚辭翻了個白眼兒。
福喜癟癟嘴,“真不經逗。”
楚辭無奈的扶額,他還是拿這樣的福喜半點辦法沒有。
“說人話。”楚辭嘆氣。
“哎。”福喜一臉無人懂的落寞。
“京城最近也沒什麼大事。”福喜正了正神色,“也就是南寧公主那個好容易得來的兒子摔了馬,成了個瘸子。太皇太后娘娘去進香的時候閃了腰,已經躺了好多天。禮部員外的大兒子和小兒子在鬧分家,馮閣士的閨女被孫家的流氓三子衝撞了,兩家人鬧得不可開膠……”
“停停停。”楚辭頭都大了,“你能少說一些八卦嗎?”
福喜“哦”了一聲,又道,“南郡王世子妃前段時間病逝了,他想在京城求娶一位貴女,安和郡主年紀到了,該尋郡馬了……”
楚辭苦著一張臉,“福喜大人,您就說說我真的想知道的吧。”他在小南山是完全不理窗外事的,並不想在那裡也沒得安心,所以他現在迫切的需要更新信息。
這也是福喜沒有遠離京城的原因。
福喜驀然一皺眉,“皇上是打算和幾位皇叔槓上了。”
“恩?”楚辭覺得他聽到了重點,也許他能曉得他這一路上都不太平的原因了。
福喜嘆了一口氣,“皇上打斷削藩。”也只有福喜敢怎麼直接說出來了,換了別人就算明知道皇帝的打算,只要皇帝沒有承認,就根本不敢也不能說出口。
楚辭吸了一口涼氣兒,那小白眼兒狼竟然有這樣的打算,也不怪藩王們坐不住了。
楚辭眉頭緊皺,很快就明白了什麼,“他太心急了。”
若是楚軒放慢些腳步的,先壯大了自身,再一步一步蠶食了藩王的勢力,也未嘗不可,可是他早早暴露了目的,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藩王們怎麼可能由得他這樣來?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這些自先皇起就存在的藩王們了,他們在領地經營多年,勢力根深葉茂,哪裡能那麼容易撼動?楚辭當年也因為他們頭疼得要死,身為帝王,分走了他權力的人,誰都容不下。
楚辭眉頭緊皺,當年那小白眼兒狼甚至是和藩王聯手一起來掀翻他的,否則只憑藉他自己,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裡能那麼容易成功?只是他也不清楚,那小白眼兒狼到底聯合了多少人,又是如何與虎謀皮的。
想到這裡,楚辭心一寒,可是又想到如今,又覺剪不斷理還亂,馬上就頭痛欲裂。
福喜看出了楚辭的難受,面上就有了點急色,“不是說沈家乃絕世神醫世家嗎?怎的這麼多年了,病還沒有治好?”
楚辭搖搖頭,揉著眉心,忽而有些破罐子破摔起來,他還管那麼多破事作甚?反正那小白眼兒狼不是省油的燈,那傢伙上輩子被他限制了發展都死不了,還掀翻了他,這輩子他都主動退出了,更不曾妨礙他,橫豎那小白眼兒狼該比上輩子混得更好。
“大人,太妃娘娘來了。”有人敲敲門,通報導。
“太妃?莫非是袁太妃?”楚辭一喜。
☆、第九十三章
福喜朝楚辭拋了個媚眼兒,“除了那位太妃娘娘,還能有哪位?莫非陛下您還想再弄出一個太妃來?”
楚辭懶得和福喜繼續扯皮,急匆匆就往外走。
福喜翻了個白眼,甩著帕子又跟了上去。
正走出了大院,楚辭就見到一輛馬車徐徐而來。
楚辭突然躊躇了,一點邁不動步子,畢竟他一走就是這麼多年,將袁令儀一個人留在了皇宮大院,也不曉得這麼多年她有沒有受委屈。
這邊心裡正在天人交戰,那變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一隻倩倩素手撩開了馬車的帘子。
楚辭就看著那隻手發起了呆。
而後一隻精巧的繡花鞋踏在了腳踏上,一張精緻的面容也顯露出來。
正是袁令儀太妃娘娘。
楚辭怔了怔,歲月都沒有在這個女子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跡,反而讓她變得更美了。若是六年前袁令儀還帶著些煙火氣,現在她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雍容華貴的太妃娘娘。
袁令儀根本沒有注意到有個人正在瞧她。
她下了馬車,就先伸展了一下腰肢。
“娘娘,您慢些。”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跳下馬車。
“好煙兒,你倒是快些啊。”袁令儀催促。早就不是少女的袁令儀,只有在這裡,才能露出些自在的笑容。
每個月到這座莊子裡來歇一歇,袁令儀才覺得自己不會在皇宮大院裡枯萎,就是不曉得這座莊子的主人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暗自感嘆了一下,袁令儀又換了一個笑臉,既然是出來放鬆的,那麼那些多餘的問題就不要想。
很快袁令儀就發現今天的莊子裡好像有什麼不對勁,面上露出一些狐疑,袁令儀提了提裙擺,就朝莊子的大院走去。
只是她將將轉身,整個人都愣住了。
“娘娘?”煙兒發現袁令儀的不對勁,有點奇怪。
“煙兒,我好像看見太上皇了。”袁令儀檀口張大,眼睛瞪得滾圓,驚駭的樣子卻讓她整個人顯得十分可愛。
“娘娘,哪裡來的太上皇?太上皇不是在小南山嗎?”煙兒是最近這幾年才入的宮,根本不認識早就出了宮的太上皇。
“他回來了。”袁令儀喃喃道。
“誰回來了?”煙兒一臉茫然。
袁令儀不再回答煙兒,她的手還有些顫抖,卻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煙兒不明所以,不敢再問,趕緊跟了上去。
“你,你回來了。”袁令儀站在楚辭面前,還有些不可置信。
“好姐姐,我回來了。”楚辭上前幾步,握住了袁令儀的手。
“你是真的,真的回來了。”袁令儀眼眶一濕,眼淚就滾了出來。
“好姐姐,怎麼見了我不但不高興,還要哭呢?”楚辭心疼的抬手替袁令儀擦了擦淚,“不知道的人怕是還得以為我欺負了你呢。”
“你可不就是欺負了我嗎?這麼多年都不回來。”袁令儀又是高興,又是委屈。
“好姐姐,別哭,你若是生了我的氣,就打我好了。”楚辭趕緊獻上了半邊臉,那模樣倒是十足十的狗腿。
“你!”袁令儀沒好氣的抽出一隻手輕輕敲在了楚辭的腦門兒上,“沒個正經。”說完她就笑了。
楚辭見袁令儀真的笑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好姐姐,咱們進去說話。”楚辭就帶著袁令儀往裡邊走。
“恩。”袁令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跟著楚辭進了屋子。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病治好了嗎?”原諒了楚辭的不告而別,袁令儀馬上就開始關心楚辭的身體。
楚辭將她鬢邊一縷碎發別在了耳後,“放心吧,已經好全了。”說完楚辭就在袁令儀面前轉了幾個圈兒,讓她好好看了個清楚明白。
“好全了就好,好全了就好。”袁令儀勾起嘴角,“你若是跑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治好病,我才不會輕易饒了你。”
楚辭馬上就腆著臉湊上去,“給姐姐好好看看。”
袁令儀好笑的推開了楚辭。
說了一會兒話,兩人這才平復了一些心情,楚辭又給她講了好些在小南山發生的趣事兒,逗得袁令儀瞪大了眼睛,眼皮兒都捨不得眨一下。
“原來小南山那麼好玩兒嗎?”袁令儀捧著下巴,一臉的憧憬。
“那是自然,下回也帶姐姐一起去那邊玩耍吧。”楚辭自然不會講他和沈家的關係,只挑了一些趣事兒來說。但是僅僅是這樣,就讓幾乎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袁令儀嚮往不以了。
“我也可以去嗎?”袁令儀開心的反問,只是眼神很快又黯淡下來,“我應該是去不了的。”
“放心。”楚辭胸有成竹,“若是姐姐想去,那一定能去得成的,相信我。”
袁令儀就多了些期待。
“娘娘,東西老奴幫您送到車上去了。”消失不見的福喜這會兒才冒了出來。
“什麼東西?”楚辭疑惑。
袁令儀俏臉一紅,支支吾吾道,“只是一些莊子上的東西。”
“莊子上的。”楚辭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咳咳,姐姐想要什麼,以後吩咐一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