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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溫長明看著他們,嘴角微微一歪:“我倒真想領教一下。”他的目光落在段十六身上,看著他慢悠悠的跨上台階,散步一般不在意的樣子,面上又冷了幾分。
五年前,暗綠長衫的男人出現在軍營里,如入無人之境,他眼裡的戲謔直到今天依然歷歷在目。
“哼,特地過來,是怕我不守約定嗎?”
“不敢,在下過來,只是想看看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段十六站在祭天台上,淡淡的笑著,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無生能看出他眼裡的提防和慎重。
溫長明收回視線,不再看他們兩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他抬頭看著夜空,身為溫長明的時光又浮現出來,在這寂靜的時候,他終於能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為何會走到今天。
對“溫長明”來說,即便不恢復記憶,篡位也並非不能而只是不想,他追求的並非帝位,只是想為父親洗清冤屈。
後來,戎華出現了,溫長明偶爾看到他,心裡就會有一些不甘,直到許久以後他才明白,自己奔馳於戰場的動力,與其說是為了讓兄長君臨天下,不如說是因為戎華想讓兄長君臨天下。
他甘心奔馳於戰場,不甘心的是戎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像看著兄長那麼熱切。
他曾一遍遍想著沒關係,沒有關係,卻在最後出來一個段十六,帶著算計和惡意,將一切前塵拋了過來。
那一刻,“溫長明”就消失了——是的,君臨天下的溫長明,其實比兄長“消失”得還要早,還要徹底。
取而代之的是元衡的回憶,它們湧上來,讓段十六懷裡的“紅塵”都幾乎顫抖,他低下頭按捺,和抬頭仰視的元衡形成對比,各自沉默。
一輪黑影突然出現,月亮的邊緣開始消失——朔月開始了。
第17章 熒惑之心 (七)
空氣猛地涼下來,溫長澤看著突然出現的兩人,目光里的落魄、陰狠一點點攀升,他又看向對面的“弟弟”,卻看到對方周身突然湧出絲絲紅光,在夜色下妖冶異常,那些紅絲逐漸匯聚在他手中,一柄劍影已經初具輪廓。
殺氣瞬間蔓延開來,對方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的記憶和元衡傳說在他腦海里閃過,二者交織,讓他打了個寒顫,若非被綁著,幾乎要跪倒在地。
段十六看著升騰的殺意,心中只覺得悲哀,寧肯墮了神格也要如此,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裡,可以比天地都重要。
紅光越來越盛,黑雲開始隱約咆哮,無數生靈與人的輪廓在黑雲中若隱若現,千年來在這片土地上浴血而死的兵士、枉死的靈魂都開始騷動起來。
段十六看著他手中漸漸化作實體的劍,忍不住要往前邁,剛要說話,一聲怒吼從遠處傳來。
“住手,溫長明!”
段十六回頭看去,戎華駕馬飛奔而來,馬蹄聲聲仿佛敲在人的心上,溫長明一瞬間頓住,冰冷的目光里便有了裂縫。他看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著那個人翻身下馬疾跑而來的身影,目光深沉,仿佛穿透千萬年的時光。
無生知道來者是麒麟轉世,只是此時,對方的衣衫在夜風裡翻湧,蒼白的臉上一片悲涼,人還未至,她已經能感覺到焦急又痛苦的目光。一聲悶雷突然響起,雲層壓了下來,仿佛一隻猛獸向那個人疾馳而去,他卻看不到那洶湧的殺氣,只是拼命的跑著,喊道:“長明住手!”
月亮的最後一絲光亮被吞噬殆盡,那人跨上祭台,臉上的驚惶之色如海浪中飄蕩的孤舟。
溫長明抿嘴沉默,溫長澤卻呆愣片刻,悽厲的笑了出來,他看著戎華,眼中恨意仿佛要化作刀。“叛徒!”他喊著,被綁著的雙手握得死緊,青筋畢現。
同一時間,元衡聽到溫長澤的咒罵,手中畢方已現,他調回目光,只一瞬間,那柄通身如火的長劍被送進溫長澤的胸口,長劍穿過血肉的叱響和戎華跨上祭台的腳步聲同時響起,三個眼神彼此對望,或冰冷、或陰狠、或悲痛。
“不……!”戎華楞在一旁,無生還未來得及回頭看他,就被那柄火焰般的鮮紅長劍吸引了全部目光。
她認識那柄劍!
轉世的元衡與麒麟她認不出來,但是那柄劍,她見過!
“十六……”她忍不住抓住段十六的衣袖,臉色慘白:“那就是畢方?”
“對,那就是畢方。”段十六轉頭看她,眉頭輕皺,似有些不忍。她全然不覺,盯著那柄劍,在記憶深處搜到浮光掠影的片段,回到極久遠的時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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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界難得的盛事,連無生也被從偏僻的十方殿中拖出來,領頭的荷音姐姐見她不熟悉章程,只讓她在宴廳外岔路上為賓客引路。
當晚霞升起,無生才知道為什麼連自己都要被拉出來了——所有侍女都忙到腳不沾地,引座、奉茶、捧瓜果點心、安排菜餚佳釀都得有人,還有負責金銀器皿、四處跑腿的,無生光是在宴廳那看了一眼,就慌忙躲到外面的過道上——會走錯的神仙沒幾個,需要她指路的就更少了,引路好,很好!她想著,暗自竊喜。
於是無生樂呵呵的站在那,眼花繚亂的看各路神仙從眼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