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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禮喝著茶聽著蘇文氏和老太太聊著嫁妝,心裡百無聊賴,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有了幾分看好戲的心態,也不知二太太敢不敢查正房裡的人。瞧著老太太非但沒有擔心,反而有些高興的模樣,她心裡就開始犯嘀咕。
當初她揣測的是,老太太這一步棋,是因為祠堂丟了什麼物件,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並且借些機會尋個錯處,撤去二太太的管家一職。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為何還要畫蛇添足的往蘇禎的院子裡也丟上一本冊子,而且寫的還是三房當年的事兒,也沒什麼驚人的秘密……想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犯了個錯誤,第一本冊子她見到的時候,仔細查看了紙張和墨跡,並且讓劉媽辨認了筆跡,確實是芷煙姑娘的無疑,所以在她看到第二本冊子的時候,就下意識地認為那也是本舊物,只關注內容而並沒有查驗其他。那麼這到底是有人想借三房的手鬧出些什麼事情,還是蘇禎自導自演的示誠呢?
蘇禮盯著炕桌上的冊子發呆,所以老太太跟蘇文氏後面說了什麼,她壓根兒就沒聽進耳中。隨後碧菡挑帘子進來通報進展,才將她從愣神兒中驚醒。
“老祖宗,三奶奶,四姑娘,那鞋印兒比出來了,是五姑娘房中的丫頭亦竹。”
“老五房裡的?”老太太皺起眉頭,“把那丫頭帶來我問問。”
不多時一個瞧著不過十歲出頭的丫頭被人推進屋,惶恐地絞著雙手,瞧著屋裡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劉媽子在一旁喝道:“還不趕緊行禮,沒規矩的蹄子!”
“奴婢見過老太太,見過三太太,見過四姑娘。”亦竹這才回過神來,連地上鋪著的團墊都沒瞧見,就那麼硬生和於跪在硬地上,疼得眉眼都扭得有些變形,讓蘇禮看著都忍不住覺得自己膝蓋一痛。
“說說吧,你的腳印兒怎麼會在老六院子外的牆根兒底下。”老太太問道。
“回,回老太太的話,奴婢傍晚路過六姑娘院子外頭,瞧著那樹上花兒開的好,就,就去掐了朵戴,所以留下了鞋印兒。”亦竹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胡說,你個小蹄子,在老太太面前還睜眼說瞎話。”碧菡嬌斥道,“外頭都已經問清楚,這幾日天氣熱日頭大,家裡都是天黑後才給院子裡的花糙澆水,你傍晚路過的時候採花,又怎麼會留下鞋印。”
“奴婢,奴婢記岔了,不是傍晚,是,是晚上,澆水之後去採花的。”亦竹忙改口。
“更是胡說,天黑以後你能看見什麼,採得哪門子的花?”碧菡再次斥道,“你天黑後還去外面走動幹什麼?若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至於這樣鬼鬼祟祟?”
“老祖宗,奴婢,奴婢該死,奴婢不該貪圖錢財,那,那冊子是府外有個男的讓奴婢丟進六姑娘院子的,說是因為仰慕六姑娘,所以寫的什麼給她看,奴婢見他出手大方,一下就是一錠銀子,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就應下了……”亦竹哭著說完便不住磕頭。
“胡說八道!”劉媽接到蘇禮的眼色,馬上開口罵道,“你自己不是個東西,臨死還要給家裡的姑娘身上抹黑,六姑娘從南邊兒進京,來京後又大病過一場,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來的仰慕的男子?你就算扯謊也該扯個差不多點兒的吧?再說那仰慕者,讓你同時給四姑娘和六姑娘都丟東西不成?”
老太太聽了劉媽的話,露出贊同的神色,而且她也看了那冊子,說的都是家世,哪個仰慕者會吃多了送這種東西?就算真是仰慕者送的,蘇禎還不好生藏著,還會交給蘇禮拿來給自己看。
“四,四姑娘?奴婢沒往四姑娘院子裡丟東西啊!冤枉啊!”亦竹先是滿臉茫然,而後便叫冤不迭。
蘇禮瞧著她神色不似偽裝,心裡更加肯定了自己當初的想法,蘇祈院子裡的冊子,並不是老太太差人做的,而是另有其人,所以老太太才要找人追查此事,因為她相信自己做得天衣無fèng,要查的就是另外那個與她不謀而合幾乎同時動手的人。
蘇禮這邊心裡琢磨個不停,老太太在那邊心裡也嘀咕不已,這個丟冊子的人,究竟是何用意?
劉媽見老太太神色不定,瞧著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知道她怕是一夜未眠精神有些不濟,心裡合計一番上前湊在老太太耳邊道:“老祖宗,這事兒無論是誰做下的,意圖都是想把事情鬧出來,不然他也不會用這麼複雜麻煩的法子,那咱們現在如果繼續徹查,牽扯的人越來越多,豈不是正合了那人的心思?倒不如咱們偃旗息鼓,看那人什麼時候忍不住再跳出來。”
老太太聽了劉媽的話,深以為然,便不想再繼續審問,扭頭越看地上跪著的丫頭越覺得不是個好東西,滿臉怒意地說:“不管是收人錢財私相授受還是存了什麼別的腌臢心思,都不是個什麼好東西,這個是家生子還是個買來的?”
“回老太太,是個打小買回來的,真是枉費家裡養她這麼多年!”劉媽上前應道。
“那就拖出去打死算了,看得我煩心。”老太太說打死個人,就好像吩咐傳膳一般輕鬆,屋裡的人也都絲毫不覺驚訝,只有蘇禮心裡暗嘆,看來自己的道行還是不夠。
外面噼里啪啦響起板子聲,但是聽不到人的哭喊,不是被堵上了嘴,就是人已經昏死過去。不過板子聲還沒結束,老五就邁步進屋,上前就跪下請罪。
老太太折騰了一夜已經睏乏,雖說查出個人有些解氣,但是沒能找藉口撤掉蘇寧氏又有些不樂,見老五進來就覺得煩躁,語氣不善地說:“按理說你是沒資格出來協理家事的,但是看在你從小跟著嫡母長大,她又舉薦你,這才給你個機會,差事管得好壞不說,連自己屋裡丫頭都管不明白,看來就也不是個有大能耐的,協理管事就撤了吧,先管好你自己屋裡再說。”
蘇祾沒哭沒鬧,甚至連辯解都沒為自己辯解半句,蘇禮甚至懷疑自己從她眼裡看到一閃而過的輕鬆,她磕頭道:“孫女謹遵老祖宗教導,多謝老祖宗不罰之恩。”
老太太剛要說話,屋裡帘子一掀錦之進屋先行禮問好後道:“老祖宗,奴婢來尋姑娘,文家的表姑娘請姑娘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告。”
別人聽不懂這話的意思,但是蘇禮和老太太明白,什麼文家的表姑娘,不過是蘇禪的託詞,所以老太太極其慡快的揮手放行道:“禮兒,你回去換身兒衣服趕緊去吧,別是你外祖母家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蘇禮聞言如蒙大赦,去蘇禪那邊吃茶聊天也好過在這裡無謂地耗費腦細胞,忙起身告辭。
蘇禮乘自家馬車到了上次的茶館,這茶館不知是被包下還是那衛柏開的,每次來都是除了他們沒有任何客人。蘇禮上樓與白棠寒暄幾句,便將半夏留下,自己跟著衛柏從後樓梯下去直接乘馬車。
這回令蘇禮十分意外的是,衛柏一反上次的聒噪,眉頭皺蹙,嘴唇抿得稜角分明,路上一言未發。
不過蘇禮沒什麼興趣考慮衛柏的反常,說不定辦事不力被皇上罵了,反正都是跟自己無關的。馬車微微搖晃讓一夜未眠的她困意上涌,依著車壁就昏沉沉地睡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發現馬車已經停在巷子內,她出去一看天色,估摸著自己怕是睡了大半個時辰,十分不悅地說:“到地方了你幹嘛不叫醒我?”
衛柏還是不肯說話,卻抬手去揉蘇禮的額頭。
蘇禮猝不及防被他的手掌摸到額頭,忙後退兩步捂著額問:“你到底要幹嘛?”這時才覺得額頭有些微痛,用手細細一摸,原來是抵在車壁的木條上,硌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這個與你無關,你趕緊叩門。”蘇禮見衛柏看著自己不說話,便催促道。
衛柏似乎輕輕嘆了口氣,但是蘇禮並未留意,而是自己不住揉著額頭,希望讓那痕跡快些消除。
進入正房,蘇禮就見老三滿臉喜色的從裡間跑出來,拉著她的手道:“總算是來了,我都等得急死了,再不來就要派人去催了!”
“讓姐姐久候真是不該,我竟在馬車上睡著過去,你瞧,把額頭都弄出條印子。”蘇禮放開手給老三看自己的額頭。
蘇禪看著她那模樣直笑,忍不住問:“你昨晚幹什麼了,竟困得能在馬車上睡那麼熟,連硌出印子都不知道。”
“唉,別提了,昨晚家裡鬧了一夜,連個合眼的機會都沒有,我可是困慘了。”
“家裡出什麼事了?別是老祖宗身子……”蘇禪忙問。
“姐姐莫急,老祖宗身子硬朗的很,只不過是家裡又有人心思不正,瞧著別人安穩就心裡不痛快,這才惹出事端。”
“快上榻上來歪著,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聽說不是老太太身子不好,蘇禪放下心來扯著蘇禮屋榻上去躺著說話。
蘇禮將昨晚的前因後果簡略講了一遍,就見蘇禪不住撇嘴,最後語氣堅決地說:“妹妹,你跟你說,這事兒絕對是老五做的!”
“不會吧?”蘇禮睜大眼睛,驚詫地問:“怎麼會是五妹妹呢!”雖說她的確懷疑過老五,但是在心裡左右推導,都覺得老五根本沒什麼理由做這樣的事情,因為對她非但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有很多壞處。
“你別被老五那外表的呆子模樣騙了,她的確是個書痴不假,但不代表她是個傻子,相反,其實她精的很,而且書讀的太多,最會暗地裡使手段。”蘇禪煞有介事地說,“不過她這個人很古怪,別人耍陰謀手段,都是為了得到利益或者是什麼別的,但是她的手段,目的都只有一個,讓她自己自在,沒人去煩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來教我們的師傅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不是病了就是霉運纏身似的,用不了多久就捲鋪蓋不做了,折騰了幾回,老太太也絕了再給我們請人教導的念頭,她便多自在了好幾年。”
雖然蘇禪說的十分肯定,但是蘇禮對她的結論實在沒什麼認同感,但是卻聽蘇禪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道理。
“你別看表面上她跟二伯母關係很好,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二伯母也以為她是跟自己一條心的,什麼爭家裡的管家權力,剋扣銀兩什麼的,其實這都是二伯母一廂情願的,老五根本不想,她這回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缺掉協理管家的權,這樣就不用被二伯母指使去做她不願意的事兒了。”蘇禪頭頭是道地分析著,“所以我說,她那個人就是個呆子,那麼會算計的腦袋,可惜是沒長給我,不然肯定不會像她那麼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