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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禮拿著蘇文氏找人去討來的沈青昊的身材尺寸,天天把自己關在屋裡趕製衣服褲襪,按規矩男主下聘禮,女方除了要回贈禮餅、禮香燭等寓意吉祥的物件,還要送一套女方親手做的衣衫鞋襪一套,算作回禮。
這回因為是皇上賜婚,所以前面的納采、向名、納吉全都省略過去,宮中擇定吉日,由禮部官員前來宣旨,便直接到納徵禮了。
由於大家都毫無心理準備,連蘇文氏都沒料到皇上選的日子會如此之後,只好將各項規矩給蘇禮惡補,那天會有什麼儀式,都要做什麼事情,單撿與她有關的部分讓她背熟練好。
待到吉日,前一晚闔府燈火通明,眾人全都未眠,管事婆子們領養手下的人細細查看,生怕自己管著的部分出什麼差錯。蘇禮在老太太房中,聽著府里各個女眷的祝福和恭喜,覺得自己笑得臉頰都發酸了。一扭頭又對上蘇禎略怨的目光,讓她更覺得頭大,好不容易後半夜老太太睡下,其餘的人全都散了,她這才覺得鬆了口氣,誰知還沒待歇過勁兒來,就被蘇文氏拉去沐浴、梳妝打扮。
雖說不似大婚時候那麼複雜繁瑣,但是因為是皇上賜婚,所以一應規格都比正常時候高出不止一個等級,蘇禮只能由著幾個婆了給自己梳頭、化妝,像個人偶娃娃似的被擺布來擺布去。
衣服首飾還有胭脂水粉都是宮中賞賜的,頭髮弄好後,蘇禮頂著髮髻和首飾,覺得足有好幾斤重,忍不住皺著眉頭心裡不耐。
蘇文氏回頭正巧見她這副摸樣,忍不住笑道:“這就覺得累啊?那到時候結婚更是有的你累了!”
“娘,幹嘛這麼早先把頭髮弄起來啊?頂著沉死了!”蘇禮還是忍不住抱怨道,“可以先化妝再弄頭髮的嘛,或者先盤好頭髮別插首飾,等都弄好再插啊!”
“你就別這麼多挑剔了,這是規矩,不是你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整個折騰過程大約花費了一個多時辰,蘇禮最後直接頂著頭盔一樣的首飾睡著了,很快又被急促的腳步聲吵醒,就見半夏進屋道:“太太,老太太遣人過來叫趕緊去呢,說是已經有宮裡的官兒來告訴,禮部宣旨的官員已經出了宮門,讓咱們都去候著呢。”
蘇禮被兩個丫頭扶出房門,她都沒來得及朝鏡子裡看一眼,看看自己到底被折騰成什麼模樣。
全家上百人都在門外候著,直到天邊放亮,最後太陽將將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兩匹快馬跑來門口告知,宣旨的官員馬上就到,於是香案上香燭燃起,家裡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恭候。
“沈家有子,將門之後,忠勇果敢……蘇家有女,家風嚴整,賢良淑德,溫婉孝敬……特將二人賜婚……”
聖旨還是一如既往的又長又難懂,加上傳旨的還是個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官員,所以蘇禮極其認真仔細地還是只聽懂不到十句話,不過聽懂聽不懂都不影響她今後會嫁入沈家的既定命運。
叩頭謝恩接旨之後,那個官員上前對蘇禮道:“恭喜蘇四姑娘!”
“煩勞大人!”蘇禮忙躬身回禮。
大老爺早就著人散分賞錢,自己上前給那官員塞過去個金錁子,並請他入內用茶,他將是今天下聘以及還禮的證明人。
蘇禮接旨後就被人扶進正房的裡間屋做好,半夏偷偷溜進來道:“姑娘,您昨晚熬了一夜也沒吃東西,早飯也沒吃,奴婢剛偷偷給您拿了幾塊點心,您趁著現在沈家人還沒來,趕緊吃點兒吧!”
蘇禮的肚子的確有些餓,但是想起蘇文氏的話,苦著臉道:“娘說我要在這兒一直坐到禮成,不許起身亂動,還是不吃東西了,不然到時候去方便可怎麼辦。”
“額,那倒也是。”半夏見狀便將點心又揣回懷裡。
就見書雪歡天喜地地掀開帘子道:“姑娘,男方家的聘禮到門口了,大老爺剛迎出去,太太讓我來跟您送個信兒,您做好準備。”
不多時外面就傳來紛亂的腳步和人聲喧譁,蘇禮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微微的緊張,屋裡已經空無一人,窗上站上都貼著大紅的喜字,炕上鋪的都是嫣紅的新被褥,桌上凳上全都蓋著亮紅的鉤花布,桌上放著禮餅、香燭,自己身邊放著這些日子趕製出來的衣褲鞋襪。她忽然沒有來得開始緊張,被包裹在深深淺淺的紅色中,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外面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了,始終沒有人進屋,蘇禮便百無聊賴地數著窗花邊緣共有多少多細小的碎花。
“大吉大利,給二位太太道喜,給公子姑娘道喜……”一個喜娘挑起帘子,嘴裡不住說著道喜也進屋。
蘇禮剛抬眼去看,忽然想起蘇文氏的囑咐,忙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好,不敢東張西望,只見一雙玫紅色的繡花鞋出現在視線里,配著顏色稍深的繡花長裙,在自己跟前停住腳步,隨後就覺得有人朝自己發間插進一支簪子,她努力僵直後背和脖頸,保持自己頭部的穩定。
接著尋人又拉起自己的手,往兩邊的手腕上各套上金釧子、玉鐲子,還有一邊一根七彩絲線編成的絲帶。
根據蘇文氏當初對禮節的講解,這個女人應該是沈青昊的母親,喜娘一直在旁邊隨著她的動作唱喏著喜歌,最後她將一個沉甸甸的大紅荷包塞進蘇禮手裡,這才開口道:“金玉如意,和和美美!”
蘇禮今日不能開口,所以便繼續坐在床上扮啞巴,手指無聊地捏著荷包,猜測裡面裝了幾個錁子。
喜娘拿起蘇禮做的衣服,又是好一陣的誇讚,夸剪裁、夸針腳,然後命人端著送去給沈青昊換上,外面的宴席快要準備開席了。
衣服拿走後,男方的親戚便都進屋,不過蘇禮只能瞧見每個人的腿和腳,然後都是說兩句吉祥話,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蘇禮就這麼暈頭轉向地收了滿懷的荷包,然後聽到有丫頭招呼眾人出去開席,屋裡這才再次清靜下來。
中午的飯是在女方家吃,沈青昊沒有蘇禮那麼多要遵守的規矩,只是換上蘇禮做的衣服,出去給女方家的長輩敬茶然後收紅包。
這頓飯從正午開始,直吃了一個半時辰,才算散場,然後女方家出幾個長輩代表,帶著回禮跟去男方家,然後在男方家用過晚飯回來。
該走的人都走光了,蘇文氏才抽空進來看看女兒,見她還在正襟危坐,眼睛盯著腳尖兒,順著蘇禮的目光往下看,蘇文氏登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問道:“禮兒,沈夫人給你戴首飾的時候,可讓喜娘給你搬來東西踏腳了?”
“踏腳?”蘇禮莫名其妙地反問,“沒有啊?還要有東西踏腳?娘您當初沒跟我說啊!”
“我自然是沒跟你說,那應該是男方家做的,腳下踏著踏腳,表示日後嫁過去是去享福的,這是不成文的規矩,這沈家太過分了,我都已經讓人將踏腳放在牆邊,她們居然都沒給你踩上,這若不是皇上賜婚,我定然不讓你嫁了。”蘇文氏越說越氣,又想起自己當年的傷心往事,更是紅了眼圈,一把將蘇禮摟進懷裡道,“我可憐的閨女,你咋跟娘一個命呢!”
“娘,什麼踏腳不踏腳的,女兒不在乎,嫁過去享福不享福,是自己掙來的,不是別人不給我踏腳就沒有的,娘要對女兒有信心才是。”蘇禮並不在乎什麼禮節,但是心裡卻還是很不舒服,畢竟這說明沈家人根本就看不上她,不希望她去做沈家的媳婦。
這些儀式說起來都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名堂,其實歸納起來掙的不過就是臉面,可是沈家這根本就是打臉,若不是蘇文氏先進屋,要是讓別人進來瞧見,那傳出去外人還指不定要如何編排。
聽見外面傳來人聲,蘇禮忙小聲道:“娘,別哭了,先把踏腳扯過來給我踩著吧,別讓家裡人看笑話。”
蘇文氏也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將踏腳拉起來給女兒踩好,這時大太太等人也都掀開帘子進屋,圍著蘇禮不住地道喜和誇讚。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咱們四姑娘平日素淨得像朵水蓮花,如今這麼一裝扮,竟瞧著像是紅彤彤的杜鵑了。”大太太拉著蘇禮的手,瞧著她手上的釧子和玉鐲,又夸道,“瞧瞧人家沈家,畢竟是將門之後,一直得聖寵眷顧,家底兒豐厚,瞧這金釧子,成色十足不說,還沉甸甸的墜子。這玉鐲材料通透不說,還是龍鳳雕花的呢,禮兒真是好福氣,皇上賜婚不說,還許得這麼戶好人家!”
“就是,早就看咱家四姑娘是個有福之人,如今怎麼樣,你們瞧弟妹那臉上,天天那笑意都收不起來呢!自家閨女有好前程,真是羨煞我們!”二太太也跟著湊趣。
“瞧兩位嫂子這個嘴,跟抹了蜜糖一要,小心等下哪裡飛來蜜蜂,就著你們的嘴就去采蜜了!”蘇文氏也回道,然後走到蘇禮跟前將她懷裡的荷包拿出來,按照規矩打開把裡面的喜字錁子分給家中眾人,說是討個喜氣,其實就等於是還禮,別人包了紅包給自家姑爺,然後就用姑爺家給的紅包還禮。
但是蘇文氏將荷包一個個打開,臉上就有些掛不住笑意,她這會兒是背對著眾人,所以別人看不見她的動作,她心裡既是慶幸自己早有準備,又是覺得憋氣,強壓了半天,怕屋裡的人催促,才趕緊把袖子裡提前準備好的一袋錁子也混進沈家給的裡面,這才轉身將托盤端出去給眾人道:“分喜錁子,大家都來沾沾喜氣。”
眾人你五個我十個的按照自己隨禮的多少拿過錁子,最後盤子裡還剩下五六個的模樣,蘇文氏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裡,笑著說:“要拿就拿光,剩下可不好,來,老五老六,你們兩個最小把剩下的拿去。”
大家分過錁子,又吃了喜餅,才都道喜後各自散了,蘇文氏不想再給女兒添堵,只好把惱火和不滿都往自己肚子裡咽。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京郊相遇
如今既然已經定親,很多事情就要被提上日程,蘇文氏寫信讓人送去江南,自己琢磨著應該預備多少嫁妝。
婚期還沒最後確定,因為要等蘇泓回來再行商議,沈青昊還未到冠禮的年紀,但是聽禮部官員透露的意思,是讓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完婚。
雖說不知是何緣故,但禮部透露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誰也不敢怠慢,老太太倒是歡喜得很,催著蘇文氏籌辦嫁妝,還自己拿出不少體已銀子補貼。
賜婚第三日是個睛天,蘇文氏見左右無事,便帶著蘇禮坐車出城去看莊子,商量一下怎麼修整。
路上的時候蘇禮將幾處莊子的大致情形與蘇文氏說了,二人便商議如何翻修,按照契約的規定,今年地里的產出還都是前主人的,所以蘇禮便也一直沒有派人照應。蘇文氏合計著說:“你要了三處莊子,怎麼也要買些個下人回來照看,不然還是要荒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