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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丫頭們都打發下去,坐在榻邊笑著說:“今個兒你大嫂竟是轉了性子似的,主動提出來幫我分擔家事,原來可是從未見她這般,我聽說她下午來了你這兒,定然是你這丫頭說了什麼吧?”
“我不過是提點了嫂子幾句罷了,她是家裡的大媳婦,日後咱們自理門戶,還不是要她管家,難不成一直勞累著娘不成。
嫂子生性溫婉,娘家也是,本來對這些是不太上心的,不過卻也不是個蠢笨的,如今她自己想通了,娘只要平時多提點幾句,定然是錯不了的。”
“嗯!”蘇文氏主要的還不是想說媳婦的事兒,她話鋒一轉道:“我今個兒跟老太太私下裡商議了一下,你的婚事的確不能再拖下去了,且不說這批命是否確實,朝廷明年年初要發兵邊境的事兒,如今已經是八九不離十的,皇上這幾個月一直對沈家示恩,沈青昊要隨行出征的可能性極大,雖說不見得會披掛上陣,但是在一旁歷練學習卻是少不得的。而且老太爺雖然挺過了中秋那晚的坎兒,但是御醫都說,怕是過不去年的,人若是年前真的走了,三年熱孝你如何出嫁?”
“那老太太可說了該如何是好?”蘇禮聽著也有幾分道理,反正遲早要嫁,早幾個月晚幾個月她倒也不甚在乎。
“這件事怕是還要著落在你三姐姐身上,當初是她的枕邊風吹得給你許婚,這回還是得她去說才好。”蘇文氏將老太太的意思告訴蘇禮。
“老太太會去跟三姐姐說?”蘇禮問,“總不能讓我自己去說吧?”
“老太太的意思是,打發人去給三姑娘傳信兒,讓她回來探病,正好就把這事兒跟她說項說項。”
老太太的動作倒也迅速,不幾日,蘇禪就回家探病,不過自然是隱藏著身份進來的,畢竟對外一直說的,三姑娘因病休養,還在閉門不出。
誰也不知道老太太跟蘇禪說了什麼,蘇禮也壓根兒就沒見到她的面兒,但是沒出三日,沈家太太就登門,先去探了老太爺的病,隨後跟老太太說話,蘇文氏在一旁作陪,只見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老太太道:“這是我家老太爺的親筆信,我今個兒來不止是為了探病,也是為著兩個孩子的婚事。
老太太怕是也已經得到消息,朝廷明年年初有兵事,蒙聖上抬愛,昊兒怕是要隨軍出征,雖說只是歷練不用親自上陣,不過這戰事無常,誰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老太爺惦記著昊兒的婚事,說是跟您商議商議,咱們是不是年前把婚事辦了。”
老太太故作沉吟:“可是,皇上不是早就著禮部給定下日子?這,咱們若是私自更改,怕是不行的吧?”
“老太太莫要擔心,只要您家肯捨得把姑娘早幾個月給嫁過來,我家老太爺自會去跟皇上求情的。”沈夫人雖說心裡不樂意,但是自家公公發話,她哪裡敢不聽,只能來蘇家說項。
“我這個老婆子是沒什麼打緊,左右小輩成婚我瞧著都高興,只問禮兒她娘捨得不捨得早些把姑娘給出去吧!”老太太扭頭去看蘇文氏。
蘇文氏見狀便說:“女兒是娘的心頭肉,什麼時候給出去我都心疼,不過親家太太說得是合情合理,我就是捨不得也要捨得。更何況老太太在這兒,您給拿主意就是。”
於是這樣便將此事商議已定,幾日後沈府送信來說,欽天監已經給算好日子,臘月初十辦婚事。
如此一來,蘇文氏心裡的石頭算是落地,不過婚期這麼一提前,準備嫁妝的事宜卻已經是刻不容緩,寶石和古董擺設之類,蘇泓來信說已經籌措了八九,她見新房的繡品還差不少,家裡的丫頭怕是忙不過來,又找文老太太介紹了幾個手藝好的繡娘,一道請到家裡來忙活。
京郊的宅子改建重建已經基本完工,只剩屋裡的細微裝飾和擺設用具,又另雇了工匠開始按照新房尺寸打造家具。
日常用物如碗碟、撣子等等瑣碎的事物,她乾脆就都交給媳婦蘇馮氏去準備,並打發自己當初從娘家陪嫁過來的兩個牢靠下人,到北方去採購皮毛。刻著喜慶圖案的金銀錁子也訂好樣子,託付給一家首飾鋪子開始打造。四季衣裳鞋襪也請了如今京城內最有名的錦繡坊來量了尺寸,敲定了樣子開始做。蘇禮的身子還沒大好,她不忍催她趕緊做婚床上的繡品,但算著日子一天緊似一天,又覺得心急不已。
蘇禮知道蘇文氏為給自己籌辦嫁妝忙得團團轉,好在自己之前已經有所準備,如今只差喜帳和兩對鴛鴦枕,可是那喜帳卻也是最繁瑣複雜的,所以她也開始每天量力而行地做些活計,雖說氣力還是不濟,但總比每日空呆著什麼都不做的強。
這天剛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覺得有些氣促咳嗽,怕亂了針腳,便讓半夏先將東西收了,自己靠在榻上歇著,卻聽外頭錦之招呼人的聲音:“娘,您來看我們姑娘?”
蘇禮忙叫半夏挑帘子去迎,就見劉媽媽拉著錦之的手進來才放開,上來行禮道:“見過姑娘,老太太惦記著您的婚事,怕您陪嫁的丫頭和下人不夠,便讓老奴領些牢靠的人來給姑娘挑選。”
說罷她又壓低聲音道:“老奴給姑娘挑的都是忠厚肯乾的,絕沒有那些個搬弄是非、論人長短、偷jian耍滑之輩。”
既然是劉媽送過來的,蘇禮倒是沒擔心會有jian猾之輩,忠厚是肯定的,但是主要的問題是忠於誰。自然不會是忠於她,而是忠於老太太的,不過既然老太太打發人送來,她卻也不能就這麼推出去。
而且細想想,與其去外頭找些不知根知底的進來,還不如用家裡的,大不了到時候就打發出去看莊子,只要肯幹活,自己也沒什麼好怕的。想到這兒她就笑著對劉媽說:“真是勞煩祖母還這麼惦記我,我正為不知去哪裡找人犯愁呢!走,咱們出去瞧瞧。”
人都在院子裡候著,蘇禮出去後幾十號人呼啦啦跪下請安,她招呼人起來,坐在半夏給她鋪好軟墊的椅子上,視線從眼前的人身上掃過,人都是一排排站著的,每一排就是一戶人家,站在最前頭的就是當家人,其後依次是家裡的婆子、兒子媳婦以及沒出嫁的姑娘。
只聽劉媽在一旁道:“這六戶人家,都是在府里做了至少兩代的,當家人各自都有點兒不同的手藝,姑娘看著哪家的好,留下便是。”
蘇禮聽說都有手藝便問:“都會哪些個手藝?”
於是底下的一一道來,有種田的把式,有識字會記帳的,有會伺候園子花糙的,還有懂得打鐵鍛造的,還有會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的。
聽說之後,蘇禮斟酌著留下了三戶人家,分別是懂得種田、記帳和懂得打鐵的,尋思著日後怕是能用得上,餘下的三戶就讓劉媽又帶了回去。
半夏見家裡添置了人口,便問姑娘如何安置。
蘇禮瞧瞧下面的十幾個人,咳嗽一聲道:“我這人沒什麼大規矩,只要踏實幹活,不偷jian耍滑,不賣主求榮,我對下人從來都是寬待的。如今你們新來,日子長了就會知道我的脾氣秉性,我如今也不多說什麼,後面的幾個丫頭就直接收拾東西搬過來住,先讓半夏和錦之帶著熟悉規矩,你們三戶分別去三個莊子上先暫時領著管事,如今也沒什麼旁的事情可管,只要盯著那些工匠修繕房屋、打造家具便可,日後我再做別的安排。”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冬日已至
古書上雲,陰級之至,陽氣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之至,故曰“冬至”。
所以一年到頭,冬至是除了新年之外最大的節日,各地冬至習俗不一,但卻都十分重視,尤其以京城最重此日,到這天要易更新衣,籌備飲食,享祀先祖。而從這日過後,就要進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也就是要進九。
今年的冬至日在十一月中旬,蘇府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籌備冬至事宜,做冬衣、採購食材、備炭火。蘇禮最近一直呆在屋裡準備嫁妝,於府里的事情都不操心,但是一開始籌備冬至,蘇文氏就有些忙不過來,見女兒的繡品已經弄得八九,就又分了些開單子、領用物的差事給她照應。
這天她正在屋裡繡喜帳,就見毛氈帘子一掀,半夏一身寒氣地從外頭回來,一進屋就不住搓著手道:“這北邊兒的天氣真真二地怪,到這會兒還不下雪,天卻乾冷乾冷的,出去一趟能凍死個人。”
錦之見她這樣作態,忙起身撥撥屋角炭盆里的火,朝她招呼道:“半夏姐姐趕緊過來暖暖,你素在南方過冬慣了,乍一到北邊兒自然是不習慣的。”
蘇禮從手裡的活計上抬起頭,朝半夏撇去一眼,見她穿著薑黃窄領棉布長袍,外面只套個素絨繡花半截小襖,這會兒正跺腳呵氣地暖和著身子,又把頭低下繼續繡著鴛鴦道:“錦之你不用管她,穿得那麼單薄地出去顯擺,凍著她也是活該。知道的說她是愛美不願多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屋裡剋扣丫頭,連過冬的棉襖都不給備個厚實的。”
“哎喲,姑娘,您就會取笑奴婢。”半夏聽了這話不依道,“原本在南邊兒這會兒,只要穿個棉袍便夠了,奴婢早晨起來見著也沒下雪,只當是不冷呢,還特意加了個小襖出去,誰知竟是冷成這樣。”
“北邊兒的冬天哪裡是南邊兒能比的,這還不是最冷的日子呢,等到了數九寒冬,你就知道什麼叫冷了!”蘇禮將鴛鴦的頭頂最後幾針繡好,覺得手心似乎有些出汗,便將活計放到一旁,招呼錦之打水來給自己洗手,免得弄污了陣線。
“姑娘,老爺提前運的行李已經到了京郊,等著進城呢,太太已經打發爺去接了,估計午飯前就能運過來。回來的人捎信兒說,提前運回來的行李大多都是給姑娘置辦的嫁妝,老爺和三爺還得再過十來日才到京城。”半夏暖和過來忙將剛才太太告訴的話轉告給蘇禮。
“嗯,我知道了!”蘇禮拿起帕子擦乾手上的水珠,再回頭瞧著那枕套突然覺得厭棄,不想再繡,“錦之你先把針線收拾起來吧,我這會兒不想做。”
隨著家具物件一樣樣地置辦起來,婚期也越來越近,她心裡倒也越來越不安定,原來尋思著就這樣嫁了便嫁了,至少不是個沒見過面或者乾脆見了生厭的人,但是如今卻覺得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正自發呆的時候,外頭又有人挑帘子進來行禮道:“見過四姑娘,奴婢是四姨奶奶屋裡的,姨奶奶讓奴婢來支兩匹如意雲紋錦。”
蘇禮聞言微微皺眉,如意雲紋錦是稀罕物,今年家裡攏共只有十匹,立冬做冬衣的時候,老太太支去兩匹,又命人給林氏、寧氏和文氏三個親家太太各送去兩匹,如今只剩得兩匹,倫理說按照四姨奶奶的輩分,若是在往年說不定是要給她兩匹的,但是今年不同尋常,若不是老太爺在病里,四姨奶奶早就沒了命,如今卻還來支料子,讓蘇禮禁不住為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