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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試試又怎麼知道呢,大姑姑,其實我們勸慰的這些話,您都是明白的,只是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這道坎兒,怕二姑姑不理你,不原諒你。可姑姑你現在在這兒讓自己遭罪,說不定還不如去找二姑姑罵你幾句,打你幾下,你心裡來的更要痛快。”蘇禮見蘇漩的神情有所鬆動,眼裡露出贊同的表情,便再接再厲地說,“難道就為了這氣頭上一句違心的話,姐妹倆就這輩子都不再說話不成?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但總還是要人去解的不是?”
“禮兒你說的有道理,如果小潔能打我幾下,罵我幾句,那我真是求之不得的,我……”蘇漩扭頭著急地吩咐思小朵道,“小朵快去叫人備轎,咱們這就去小潔那邊。”
幫著思小朵將蘇漩扶上轎子,蘇禮又調轉方向朝大太太院中去瞧,她一來是有些中暑,二來又急火攻心,這一下子竟是病來如山倒,臉色蠟黃,眼窩深陷,瞧著就是副病重的模樣。
大奶奶在屋裡照料,見蘇禮進屋,便很識趣地說:“娘,您跟四姑娘聊,媳婦去看看小廚房的藥熬好沒有,再去叮囑一下晚飯。”
見自家媳婦出了房門,蘇林氏才拍拍床邊道:“禮兒過來坐,難為你想著來瞧我,家中幾個姑娘,唯獨就你是最玲瓏心肝,最體貼人的,我尋思著,若是有來看我的,怕也只有你了。”
見蘇林氏的神色有些鬱郁,蘇禮便半解釋地說:“是啊,昨個兒家裡慌亂,我又中了暑氣,中午才將將的爬起身來,卻聽說老太太,大伯母和兩位姑姑全都病倒了,可是嚇得我不輕,趕緊就過來瞧瞧,雖說幫不上什麼,但至少瞧著沒有大礙,我也心中安寧!”
聽了蘇禮的話,蘇林氏的神色稍稍有些許的舒展,拉住她的手問:“聽說老祖宗讓你幫著二弟妹管家?”
“是啊,老太太說讓我跟著學學,雖說派不大用場,但好歹能做些打下手的瑣事,也算是幫家裡分擔些。”蘇禮反握住大太太的手道,“管家這些事情,我什麼都不懂,若是大伯母不嫌我煩人,日後我還要多來請教,找您幫我的呢!”
蘇林氏聽了這話,面上帶了幾分讚許,扯出幾分笑意道:“瞧你這孩子,你若是來問,難道我還不告訴你不成,那我成什麼人了!”說罷又朝底下的丫頭道,“去把那抽屜里的房契,地契拿來。”
蘇禮接過那幾張文書,略一翻看,瞧出是自己當初看好的那幾處莊子,又聽蘇林氏道:“老太太出的私房錢,買了這幾個莊子給你,我都吩咐人去辦妥了,你好生收著,到時候記得給你娘。”
第九十四章 分到個棘手的差事
傍晚時候,蘇禮坐著軟轎回房,摸著袖袋裡的一疊房契地契,想起自己入京前蘇文氏囑咐的話。
“禮兒,你自幼是家裡寵著長大的,雖說你知禮明事,但宅門裡的事情並不是書上的非黑即白。你要記得娘的話,退讓和隱忍,是不會換來對方的禮讓,只會讓她得寸進尺。想在宅門裡日子過的舒坦,就不能同情心泛濫,誰敢惹到你頭上,就要毫不客氣地打回去,這樣才能讓她們知道你的厲害,以後才會有所忌憚。”
如果說當初聽到這番話的時候,蘇禮還是有些不以為然的話,那如今,她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理解這番話的含義。如今有了老太太的支持,再加上協管家事的權利,若自己還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那別說是外人,就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的。雖說折騰了大半天十分勞累,但是捏著房契地契,蘇禮卻覺得自己精神十分的亢奮,將東西都鎖進匣子,然後在床頭的櫃門內放好後,她才歪在榻上略微歇歇。
半夏端著面盆進屋,伺候蘇禮淨面洗手,蘇禮見她一直笑盈盈地,眼睛彎成月牙,像是美得能滲出蜜糖來,忍不住笑著問:“你這丫頭,是拾了金子還是撿了銀子,有什麼喜事兒高興成這樣?”
“奴婢給姑娘道喜,如今姑娘對了老太太的緣法,還得了協理管家的差事,這難道不是喜事兒?”
半夏說罷端著用過的水盆走到門口,遞給在外面候著的錦之,又重新關起門進屋道:“知道姑娘前陣子的苦沒有白吃,氣沒有白受,奴婢替姑娘高興呢!”
“還是娘說的對,想讓自己過的好,就得去爭!”蘇禮擺弄著手腕上的玉鐲道,“不過下面幾個丫頭你都給我看好了,像連翹那樣的事兒,我可不想看到第二次。”
“說起連翹……”半夏有些欲言又止,不過還是從袖子裡掏出個信封遞給蘇禮道,“這是跟著壽禮一遭送進京來的,只不過那車把式前幾日沒尋到門路,昨晚才算把信交到咱們院裡,說是連翹托人帶給姑娘的。昨日姑娘身子不適,我便也給忙忘了。”
蘇禮想不出連翹給自己寫信能有什麼事情,接過信封抽出來一瞧,立刻氣不打一處來:“真是荒唐,當初是我心軟才沒有把她打出去,還給她配了婚事,害我事後被娘訓誡,如今她倒是有臉來寫信求我,真當我是好欺負的不成?”
半夏不知信上寫了什麼,但見自家姑娘生氣,便忙去端茶過來道:“姑娘且別生氣,昨日剛中過暑氣,氣大傷身,先喝杯茶順順氣吧!”
連翹信上的內容不外乎只有一個,就是蘇文氏已經決定,三伏天過後就收拾東西準備進京,所以連翹想求蘇禮,讓她寫信給蘇文氏,將她夫妻二人要到自己名下伺候。
蘇禮心道,當初蘇文氏就說過,懂得感恩的人是少之又少的,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都是得了恩惠又惦記著更多的,如今看來果然是自己太過好心。
晚飯時分,蘇祈從學裡回來,過來瞧妹妹,便也留下來用飯,心情十分不錯地說:“妹妹,今日總算是查出那搗亂的人了,真是大快人心,就是不知道會如何判罰,要我說,這種惡毒之人,即使不能殺了,也該削官流放,讓他不能再禍害別人。”
蘇禮皺眉問:“怎麼,竟是朝中官員所為?”她心裡有些不信,若是政敵所為,自然也該是在朝堂上陷害,怎麼會一直攪亂別人家的內宅。
“是啊,不過聽說不是什麼高官,只是個六部下屬官員,也不知跟大伯父有什麼冤讎,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禍害別人。”蘇祈的消息也大多都是在學裡聽來的,倒是沒有想得太多,只覺得既然抓到了人,那審清楚了定罪便相安無事了,“聽說是抓到證據了,只等著審清楚便可定罪,這回總算是放心了,不然我都不敢讓妹妹出門。”
“一個六部的下屬官員,來跟咱家做對,針對的還都是家中未出閣的姑娘們,哥哥難道不覺得奇怪嗎?”蘇禮用勺子攪動著碗裡的湯說。
“妹妹你的意思是……”蘇禮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勁,搖搖頭道,“如果是與咱家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每次都是點到為止的戲弄一般,宮中那回還有禎兒那次,若真是報復,哪裡會那麼輕易放過,其實細想起來,倒是更像一些用心有些險毒的找事兒……就是那種不殺死你但是噁心死你的心態……”
“算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如果這回處置完畢,家裡能夠相安無事,那便是最好的了。”蘇禮把想不能的東西就先暫且丟在一旁,反正這都不是自己能解決的,對蘇祈道,“哥哥,跟你說個好消息,娘似乎準備等三伏天一過,就啟程進京呢!”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蘇祈聽到這事兒,也是心情大好,竟比平時又多添了半碗飯,“如果日後爹能留在京城任職,到時候咱們一家團聚,就更好了。”
晚飯過後,二太太著人來請蘇禮過去議事,給她和蘇裬都分配了任務。蘇裬是管好採買和廚間,蘇禮的活計卻是管著家裡姑娘以及各房丫頭們的用度和份例。
“我也知道這姑娘和丫頭們難管,但禮兒你年長些,也更懂事和周全,讓你管這邊我還算放心。裬兒年紀小又話少,管管採買和廚間,只要銀錢把好,多去看顧些,倒也不至於出什麼紕漏。”二太太坐在炕上面帶微笑地說。
二太太的聲音和語調都跟以前沒什麼大的變化,但是蘇禮去覺得沒有當初初見時候的冷清感,而且說話的還十分周全、十分的冠冕堂皇。她這會兒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的奇怪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原本她以為二太太是個清靜似水的性子,如今看來卻並不盡然。二太太對接過這個管家的職位,自己想必是十分得意,並且恨不得日後不用還回去才好的。而大太太心裡怕也是明白的,所以才在病中還皺眉不展,那不是因為生病或是擔心家裡的情形,而是怕自己手中的大權旁落。
想明白這一點,蘇禮心裡合計,便不再是自己這個差事的好壞,而是在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間,自己該如何站隊的問題,至少在她的了解中,老太太是偏向於大太太的,只要大太太不是一病不起,估計權力還是會很快移交回去的。
雖說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蘇禮卻絲毫沒有這個打算,只要了與自己差事相關的帳冊回來參考,她可不想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丫頭們之間,本就是會經常扯皮出矛盾的,再加上家裡那幾個不省心的姐妹,管著這棘手的差事,她的短期目標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回房後尋思半晌,蘇禮還是反半夏叫過來說:“我記得當初進京之前,娘給準備了幾個方子,似乎有個應對暑熱的偏方?”
“方子倒是有好幾個,只不過是管什麼毛病的,奴婢可就瞧不懂了,這就去給姑娘找出來看看。”
半夏去柜子里翻找片刻,拿著幾張箋紙過來。蘇禮略一翻看,果然有個應對暑熱的方子,竟是被自己忘到腦後,這會兒才想起來,吩咐半夏去備紙筆,將方子抄了一式三份,然後說:“半夏,你著人把這方子往大太太、二太太、老太太房裡都送過去一份。大太太那邊你自己去,如果她房裡沒什麼旁人,就找個由頭把我今日接的差事是什麼透露給她。”
半夏拿著方子剛走不多時,錦之就進屋道:“姑娘,大太太打發了若雲姑娘來瞧你。”
“快讓進來,屋裡涼快,外面地上暑氣還沒散呢!”蘇禮聽有人來,便放下手中的書坐直身子。
“見過四姑娘,太太打發奴婢來給四姑娘送些解暑消熱的藥材。”若雲說著話將手中提著的匣子放在桌上。
“大伯母如今仍在病中,卻還這樣惦記我,真是讓我過意不去。”蘇禮客氣道,示意讓若雲到自己身邊坐,“錦之還不去泡茶,讓若雲姐姐歇歇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