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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現代法治社會來說可能會覺得匪夷所思,但在人治的古代,這簡直就是稀鬆平常,也正因為如此,刑部對於案卷的審查十分嚴格,尤其是判死罪的案卷。

    也正因為如此,顧緗一眼就看出了這個案卷上的問題,他又看了幾份其他的案卷,就要比這一份要靠譜許多。

    陸徵點點頭道:“我們要重審的就是這一樁案子。”

    顧緗不解道:“可人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還能找到什麼線索嗎?”

    陸徵神秘地笑了笑:“這線索不在死人身上,而是在活人身上。”

    說著,不等顧緗再發問,便道:“請原告吧。”

    原告自然是江三娘,畢竟陸徵就算要重審案子,也必須得有原告才行。

    江三娘原本就想要找出那一伙人究竟是什麼人,自然對於陸徵的要求不無不可,而這案子並非審理,所以也不需要馬縣令上堂,不過馬縣令還是出現在了大堂之上,雖然他並不關心陸徵為什麼要重審這一樁案子,但也不妨礙他來看看陸徵這罈子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江三娘陳述了案情,陸徵將案卷拿出來,“果然”在上面發現了不少疑點,他拱了拱手對馬縣令道:“馬大人,據江氏所述,其未婚夫婿冤屈被害,當年案情並未查清便匆匆結案,因此,本官認為此案理當重審,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馬縣令被他氣得牙疼,當年這案子也是他經手的,他當然知道這案子為什麼會這麼不清不楚,問題是這紅衣盜在青溪縣這麼多年,哪一任縣令都沒有抓住他,即便寫的清清楚楚又有什麼用?

    可是對過往案卷進行複查,以及提出重審,原本也是縣尉的職責,馬縣令也不能說陸徵的做法錯了,只能無奈地點點頭:“就……就依陸大人所言。”

    陸徵便用紅筆在那份案卷做了一個標記,對一旁的顧緗道:“重新書寫案卷。”

    顧緗應了聲,用毛筆飽蘸了墨汁,行雲流水一般寫下了重審此案的起因和對原案卷的疑點分析,成文之後拿給陸徵看,陸徵只看了一眼就將案卷放在馬縣令眼前:“馬大人若是沒有疑義,本官可就照實查下去了?”

    馬縣令看都沒看:“依陸大人。”

    陸徵正準備放下案卷,就見一個低沉的男聲道:“且慢。”

    眾人抬頭看去,正好看到晉漢軒慢慢地走了進來,相比陸徵與馬縣令,他才更像這青溪縣的一縣之主,事實也是,他在青溪縣當縣丞已經有十幾年了,不管換了多少個縣令和縣尉,他的位置卻是從未動過的。  

    陸徵看見他,不慌不忙道:“原來是晉大人,不知晉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晉漢軒道:“按照我朝律法,若要重審案件,需縣令與縣尉雙方都認可,方能重新審理。”

    陸徵道:“本官與馬大人剛剛正巧商議完畢,馬大人,您說是不是?”

    馬縣令雖然不大喜歡陸徵,但他更討厭晉漢軒,聞言便道:“正是,本官也是同意重審的。”

    誰知晉漢軒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笑意:“本官想兩位大人恐怕誤解了我的話,我朝刑律言明,任何案件的審理都需要縣令與縣尉雙方的印鑑方可生效,這重審之案,自然也就包含其中,陸大人,不知本官這說法可對?”

    陸徵不甘示弱道:“刑律的確有這麼一條,不過歷來的慣例都是先審案,待到案情分明,主審判決之時,才會用印,晉大人這麼說未免有些捨本逐末了。”

    馬縣令不知他們在打什麼機鋒,不耐煩道:“行了,不就是蓋個印嗎?多大點事,何必這般爭執。治儀,去將本官的官印拿來。”  

    符師爺連忙跑上前來,將層層包裹的官印拿出來,又小心翼翼地遞給馬縣令,馬縣令哈了口氣,重重地按在案卷之上,才道:“這總行了吧。”

    晉漢軒卻轉頭對面無表情的陸徵道:“陸大人的官印呢,您也拿出來吧。”

    這下,馬縣令也發現出問題了,他對陸徵道:“陸大人,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用印啊?”

    陸徵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晉漢軒眸子中暗含的挑釁,他忽然一笑:“這案子本官早有疑慮,只是先前沒有原告,所以無法重審,不過本官倒也寫了一份案卷,也蓋了印,包錚,去把東西拿來吧。”

    包錚早就在一旁等著了,聽見陸徵的吩咐,連忙將準備好的案卷遞過來,陸徵打開,最底下果然蓋著他的官印。

    晉漢軒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陸徵卻道:“不知晉大人還有什麼疑慮嗎?你一併說了,本官也好替你解答解答。”

    晉漢軒的臉上神情幾變,最終輕輕一笑道:“陸大人多心了,本官生性嚴謹,凡事都要按律法行事,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望你與馬大人不要見怪。”  

    “怎麼會呢?有晉大人這般的好官為我大夏一朝鞠躬盡瘁,這是我們青溪縣的榮幸,也是本官的榮幸啊,您說對不對,馬大人?”陸徵不輕不重地還擊。

    馬縣令被他們這皮笑肉不笑的恭維給弄得牙疼,見狀連忙道:“本官府上尚有要事未解決,先行一步,兩位慢聊。”

    說罷,連忙帶著符師爺溜了。

    晉漢軒也拱拱手道:“那本官也不耽誤陸大人查案了,告辭。”

    “兩位慢走。”陸徵笑容滿面,就差說那一句“有空常來啊!”了。

    晉漢軒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

    待到所有外人都離開,在場的幾人才鬆了口氣,包錚道:“我還真擔心他們會細看這印章呢!”

    沒錯,陸徵當然不會有先見之明去寫那什麼勞什子案卷,這案卷和上面的印章都是昨天晚上偽造出來的,用薄薄的宣紙蓋在以前的印章上面,再用硃砂一筆一筆描出來,遠看還好,如果細看只怕就要露餡了。  

    陸徵卻搖搖頭:“他不會看的。他本來就心中有鬼,我越表現的胸有成竹,他就會越緊張,擔心我是不是早就查出什麼東西來,所以他不會懷疑這上面的印章是假的,只會懷疑我是在詐他出來。這不過是個心理戰術罷了。”

    顧緗聽不懂心理戰術,但是也能猜到大概意思,不由得道:“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並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晉漢軒首先就慌了手腳。”陸徵皺起眉頭道,“可以他的性格來說,哪怕事發突然,也絕不會這麼容易就慌神,我想,這樁案子恐怕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許多,其中只怕還別有內情。”

    第九十四章 內情一

    陸徵決意要查柴霜的案子,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確定他的死因, 只是柴霜都死了這麼多年了, 許多證據都消失不見了,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起棺驗屍。

    棺材中只有一個已經化作白骨的頭顱, 在這頭骨的額頭部分還有小小的骨裂,就是當年那支紅色小箭所刺中的地方。

    石斛點燃蒼朮和薑片,照例念了一段往生咒, 才小心翼翼地將這個頭骨捧出來, 放在一旁的白布之上。區區一個頭骨所包含的信息實在太少了,所以石斛檢驗過後, 只能確定將柴霜的頭顱砍下的刀十分鋒利,還有頭頂上曾經有被重物敲擊的痕跡。  

    陸徵本來也沒打算從這一個骨頭上就能找到明顯的線索, 他只是覺得奇怪,以晉漢軒他們的能力, 將一個頭顱掛在江家門口和把一具屍體掛在江家門口並沒有多大區別,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將頭砍下來,還有就是死者的身體他們究竟是怎麼處理的?

    這些疑惑暫且放到一邊, 陸徵現在還需要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動機。

    陸徵曾經懷疑過是不是柴霜知道了江三娘的身份才導致晉漢軒殺他滅口,但看到晉漢軒的表現後,陸徵卻對這個動機產生了懷疑。

    如果僅僅是因為江三娘的身份,那他們悄無聲息地將人殺了就是了,何必要這般大張旗鼓呢?如果不是因為柴霜的死, 恐怕江三娘也不會對他們如此防備。

    等等,防備?!

    陸徵突然愣了一下,江三娘這樣的女人,防備心理必定十分重,她真的會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不加防備,什麼都說出來嗎?

    先前陸徵以為對於江三娘來說,最重要的秘密就是紅衣盜的身份,既然她能將這個身份暴露給自己,其他的自然也就不會說謊。可發現晉漢軒對待這樁案子的態度後,現在陸徵卻並不這樣認為了,這個案子裡一定還有別的東西,柴霜的身份也絕對不簡單。  

    至於江三娘,她所說的話看似毫無破綻,實則一直在引導自己,這麼想來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是故意暴露身份,好讓自己對她放下戒心。

    陸徵皺起眉頭,回想和江三娘說話的過程,他之所以會來查柴霜的案子,正是因為江三娘的引導,那麼,她究竟想讓自己在這樁案子中查到什麼東西呢?

    陸徵想了想,決定從當年江家二老被殺的事情查起,從明面上看,這是柴霜被殺的原因,那麼真相究竟是如何呢?

    當年處置那一夥山匪的案卷還在,主犯被判了斬立決,從犯基本是流放,但這些人中也不乏有打點了關係,最後逃脫牢獄的人。根據游小五所打探到的消息,的確有一個山匪還在青溪縣,如今正在一座小鎮中打鐵為生。

    -

    陸徵帶著包錚和青鸞一同去了桐柳鎮,劉黑子的鐵匠鋪很好找,陸徵只是找人問了個路很快就找到了。

    那鐵匠鋪中一片熱火朝天,一個高壯的身影正站在爐子邊上錘鍊鐵器,他光著膀子,皮膚被火光映得發亮,這個人就是他們要找的劉黑子。

    陸徵剛剛走進鐵匠鋪,一個小個子連忙迎了過來:“諸位大爺可是要打什麼鐵器?”  

    陸徵搖搖頭:“我們要找劉黑子。”

    聽見他的聲音,那個高壯的身影停下了手中的錘子,將已然成形的鐵塊放進冷水中,才慢慢地走了過來。

    劉黑子一開口就是瓮聲瓮氣的:“什麼事?”

    陸徵道:“本官乃青溪縣縣尉,有事要找你問問。”

    劉黑子誠惶誠恐道:“大人請說,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方這麼合作,陸徵也鬆了口氣,他還怕對方是個刺頭,那就麻煩了。

    劉黑子將他們帶到後院,又讓他老婆上了茶,才拘謹地站在一旁。

    陸徵問道:“你當年和蔣文昌做過打家劫舍的勾當?”

    劉黑子臉色一白,連忙道:“小的也是因為餓的吃不上飯才……小的可沒有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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