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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漲紅了臉,卻仍舊堅定地看著容禛。
容禛嘆口氣:“你是英國公府的三公子,你若現在回了燕京,魏王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何苦跟我一起去犯險。”
陸徵不甘示弱:“你知道我的身份的,既然當初你不曾因此疏遠我,依舊對我一視同仁,現在就輪到我做出同樣的選擇了,你若應了,我們同生共死,你若拒絕,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你自己選吧!”
容禛怔住了,他本以為陸徵還不過是個孩子,雖然他們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可在容禛看來,這個孩子分明還未完全開竅。如今聽到陸徵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容禛才明白,原來住在他心裡的那隻小松鼠早就喜歡上了他,只是他身在局中沒有看分明而已。
世間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你我彼此情根深種,互訴衷腸。
容禛的心宛如在熱水中化成了一團,這讓他的表情都不自覺地柔和起來,無奈地搖搖頭:“我還有其他選擇嗎?罷了,一同去吧。”
陸徵喜笑顏開,宋之意不失時機地在一旁道:“那我也……”
容禛斷然拒絕:“你就不要來湊熱鬧了,照我的吩咐去做。”
正在這時,聶止疏說話了:“屬下遵命,只望主人以自己性命為重,屬下自當等主人歸來。”
宋之意惱怒地看著聶止疏,從前這大個子向來都守在容禛左右的,怎麼受了一次傷就全變了,他難道看不出容禛一意孤行嗎?
容禛欣慰地看著聶止疏:“這便好。”
不等宋之意再次胡攪蠻纏,容禛帶著陸徵就已經先行離開了。
待到他們離開之後,宋之意才將怒火全數發泄到聶止疏身上:“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可知道這有多危險,他們兩個人,陸少爺還不會功夫,萬一……”
聶止疏面色不變:“主人做了決定的事情,你何時見他更改過,比起想辦法去改變他的決定,倒不如先斬後奏。”
宋之意一驚:“你的意思是……”
聶止疏突然笑了笑:“我一會去追上主人,至於你,就聽他的,想辦法聯繫上蘇將軍吧!”
宋之意頓時就怒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在這裡逞英雄!我姓宋的莫非就是貪生怕死之人!”
聶止疏卻向前走了一步,用力地抱住宋之意,宋之意頓時就傻了,腦子裡一團亂麻,想說什麼都給忘了。
“我雖然總是嫌棄你,但你宋之意,從來都是我聶止疏的兄弟。只是我這條命是主人給的,我向長生天立過誓言,要用性命保護他,若是……若是我能夠活著回來,我們再一起去喝酒賭錢,我陪你去看江南最美的姑娘,好不好?”
宋之意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他的眼睛已經一片模糊,若非顧忌著聶止疏的傷,他這一拳就要直接打在他身上,他懂個屁啊!自己分明……分明……
聶止疏長長地出了口氣,最後輕輕地拍了拍宋之意的後背,然後利落地轉身上馬,朝著容禛他們的方向追過去。
宋之意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後發狠地擦掉臉上的眼淚,對剩餘的護衛吼道:“還愣著做什麼,跟我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負深情
就在容禛等人離開後, 葉聞觀對著空蕩蕩的對面又倒了一杯茶, 才輕聲道:“來都來了, 還藏著做什麼?”
簡余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沉默地走到他面前。
葉聞觀笑道:“你倒是比魏王的人速度要快一些。”
“你一方面救了他們,一方面又把他們的行蹤賣給魏王, 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簡余問。
葉聞觀用手比了一個“請”:“不如先坐下來喝一杯茶水?這茶可是陸家小少爺親自泡的呢!”
在聽到陸徵的名字後,簡余的身子頓了頓,隨後坐到葉聞觀對面, 將茶端在手上卻沒有喝。
葉聞觀也不在意, 只是道:“這件事情大概要從十年前說起。也不知閣下有沒有時間聽我說完?”
“我既然來找你,為的就是真相。”簡余飲了一口茶, 才道,“葉先生, 請吧。”
葉聞觀卻笑道:“這茶涼了,我著人換了茶, 我們再說。”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個僕人端著茶走了進來,可是從他走路的腳步聲, 簡余就能判斷此人的功夫之高, 絕不弱於自己,他便知道,所謂換茶是假,這不過是葉聞觀變相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罷了,他收斂了心中的殺意, 重新看向葉聞觀。
葉聞觀自然看懂了他的妥協,事實上他也並不打算與簡余為敵,如今這樣剛好。
“若我沒有記錯,十年前,閣下的母親剛好過世?”
簡余面色一沉:“你到底想說什麼?”
“過了這麼多年,想來閣下也知道了,令堂是自殺的,對嗎?”
簡余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刀柄的手緊了緊,一旁倒完茶卻沒有離開的僕人眼神一動,向前踏了一步,剛好擋住簡余看向葉聞觀的視線。
葉聞觀卻搖搖手:“無妨,你先退下。”
那僕人行了一禮,卻只是站在了葉聞觀的身後,葉聞觀也不在意,想來此人正是他的心腹手下。
簡余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心底涌亂的情緒收拾好,重新看向葉聞觀:“葉先生有話就直說吧。”
葉聞觀輕輕笑出聲:“閣下不必緊張,令堂之死與在下沒有關係,事實上,十年前,令堂正是得知了一個真相,才在絕望之下自殺的。”
“你知道?”簡余身體緊繃,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懷疑過母親的死亡,他一直以為母親是不堪忍受現在的生活,才絕望自殺的,可聽到葉聞觀這麼說,卻是另有內情。
“令堂當初與魏王定親,也算是郎才女貌,在燕京也是一段佳話,可惜後來魏王叛亂,這才連累令堂,此事無論何人看來,也不過感慨一聲令堂命苦罷了,只可惜事實並非如此。”葉聞觀放下茶杯,身子微微朝前傾,“閣下既然找到了在下,定然是已經見到虞老先生了吧?”
簡余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既然見了他,閣下想來也就知道,當初魏王未必沒有機會去救令堂,只是在他心中,復仇和江山遠遠要比令堂重要很多,也比閣下重要很多。”葉聞觀聲音溫和,吐出的話語卻如淬了毒的利刃一般。
這些事情簡余在見到虞恪之後就有過猜測,只是不敢深想,如今被葉聞觀直白地說了出來,卻連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了,他看著葉聞觀,極力克制自己的語氣冷靜:“所以呢,葉先生想說什麼?”
葉聞觀站了起來,嘆了口氣:“十年之前,我剛剛修習無為道,曾在燕京待過一段時間,只是當時我年少氣盛,惹了不該惹的人,被人私下報復,所幸為令堂所救,當時我曾替她測算了一卦,如果換了今日的我,是不會將這個卦象告訴她的,只是當時我並未多想,就告訴了她。”
“後來……發生了什麼?”
“令堂對魏王情深義重,為他忍辱負重,自然不信我的說法,只是她本也是聰慧女子,大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又不知從何種渠道得知了真相,一時承受不住。她臨死前曾見過我,這本就是我虧欠於她,只是她的確對魏王情深,即便是臨死都沒法忘記他。”葉聞觀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我答應過她,會在關鍵時候幫助魏王,只是我始終對魏王其人心有芥蒂,所以才有了這一出出爾反爾。”
簡余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即便他早就知道母親是自盡而亡,可現在他發現,她對魏王失望了,所以連性命也不要,連自己年幼的兒子都不要,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個大洞一般,讓他難受地無法呼吸。
葉聞觀有些憐憫地看著他,簡余的容貌肖似高錦汶,唯有那一雙傳自容家人的鳳眼能夠看出魏王的影子,若不是魏王叛亂,他原本是世子之身,高高在上。高錦汶其實也並不是不愛這個兒子,但在她心裡這份愛遠遠比不上魏王,所以在發現魏王的確派了人在暗中關照簡余之後,她便將葉聞觀這個寶貴的機會留給了魏王。這些事情,葉聞觀相信簡余是能夠想到的,只是對他來說,這恐怕比不知道還要令他覺得難受吧。
簡余自嘲一笑:“我本以為她是無法忍受低賤的生活,所以我讀書習武,用盡辦法想要往上爬,就為了替她正名,卻不知從一開始就是我想多了。”
為了這個,他甚至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真心愛他的人。
葉聞觀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對簡余道:“有許多事情,我無法對你明說,關於當初那場叛亂,或許只能由你親自去問魏王了。”
簡余閉了閉眼,將酸澀壓下去,冷然道:“我當然會去問他。”
“如此,在下也沒有什麼可以幫助閣下的了。”
簡余卻微微側過臉:“葉先生,您可會念往生咒?”
葉聞觀愣了一下,卻還是回答道:“這原本是了塵那老禿驢擅長的,但……罷了,閣下想要超度誰的亡魂?”
簡余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或許他原本就不屬於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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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猛然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看了一眼前面的容禛,又扯了一下韁繩,兩人這是朝著十里坡而去,因為是山地的緣故,所以並不方便騎馬,再加上路不好,陸徵走的甚為艱難,臉上布滿了汗水。
容禛將陸徵的韁繩接了過去,又伸出一隻手在他面前,陸徵愣了愣,容禛便道:“我牽著你,會好走一些。”
“哦……”陸徵乖乖地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裡,卻不知怎麼,竟然有些臉紅。這讓他忍不住鄙視自己,睡都睡過了,怎麼連點小清新都受不住了。
容禛不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只能無奈道:“山路陡峭,你不要走神了。”
陸徵連忙將亂跑的心神給收回來,乖乖跟上容禛的步子。
大約是因為山林里格外安靜,陸徵忍不住問道:“當初你知道我不是……這裡的人,你有沒有覺得害怕過?”
容禛輕笑一聲:“沒有害怕,倒是有些好奇。”
“好奇?”
“當初葉聞觀告訴我,天外之人最善破局,所以在知道你的本事之後,我是起過招徠之心的,我也沒想過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容禛並沒有隱瞞,反倒把自己當初的想法原原本本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