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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為那句“徵兒”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沒來得及抗議,簡余又說道:“楚王殿下是長輩,小輩們結交的這等小事怎敢拿去勞煩殿下呢!”
這火藥味就很重了,陸徵閉了嘴,默默地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柳枝和汲香互懟的錯覺。
及時來上菜的小二解救了陸徵,或許是感受到了這其中的低氣壓,小二放下菜,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就趕緊溜了。
陸徵只能自己上,他給三人都倒了酒:“不然……我們先喝一杯?”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他,容禛微微一笑,最先拿了一杯酒:“以什麼名義?”
簡余緊接著拿了第二杯酒,直接看向容禛:“敬,這場不期而遇。”
陸徵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這兩人的目光中都帶著刀子,他默默地舉了杯:“那我只能先干為敬了。”
這是錦繡樓的招牌——蘭花釀,入口甘甜,帶著淡淡的蘭花香氣,但後勁十足,不過陸徵並不知道。
於是在容禛和簡余喝下第一杯酒以後,陸徵已經默默地喝了好幾杯了,等到他發覺的時候,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
“我……先去上個廁所。”陸徵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地朝外走去。
簡余有些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容禛則已經吩咐下去:“派人跟著,不要讓不長眼的給衝撞了。”
陸徵已經離開,兩人之間那種一戳就破的和平氛圍也消失的一乾二淨,簡余直接就道:“楚王殿下位高權重,想要什麼都會有人雙手奉上,可陸徵不是那樣的人,還請您不要再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情了。”
容禛看著酒杯上的花紋,狀似不經意道:“這是本王的事,卻不知簡統領是以什麼身份來說這句話?”
“殿下,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您與微臣都是同樣的心思,只是陸徵還未開竅,微臣願一直守著他,也請您不要打擾他的安寧。”
“就如你所說,我們是同樣的心思,無非各憑手段。”容禛淡淡道,“只是,本王用兵從來都是主動出擊,恐怕要讓簡統領失望了。”
簡余臉色一變。
容禛又道:“本王在揚州時,曾聽說過簡統領的本事,赤甲衛統領的位置可不好坐,你拿到這個位置本王並不覺得吃驚,你坐穩了才是你的本事。”
簡余冷冷道:“微臣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麼。”
“老大雖然不比老四那般面慈心狠,卻對背叛更加不能忍,你想要脫離他,要付出的代價只怕不小。”容禛慢慢道,看到簡余面色一僵,他就知道自己沒有說錯,“本王倒是欣賞你的才能,不忍心一塊好材料在權力傾軋中屍骨無存,卻不知你是如何打算?”
簡余當然知道大皇子為人如何,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在成為赤甲衛統領之後謀劃要脫離大皇子,只是他一舉一動都非常謹慎,不知道是怎麼被容禛發現的。然而這些都不說,楚王現在提出的條件真的非常誘人,若是他真的投入楚王麾下,大皇子哪怕再生氣都沒有辦法。
他看向容禛:“微臣並不想一直在赤甲衛,日後若有機會,微臣願投身邊疆,報效國家。”
“你若是一直在赤甲衛中蹉跎,本王才要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簡余咬了咬牙:“即便如此,微臣也不可能放棄陸徵。”
容禛的臉上又一次掛起了微笑:“當然,一碼歸一碼,本王不會以此為把柄作為要挾。”
簡余心情複雜,他不曾與容禛打過交道,並不知道名聲赫赫的楚王殿下是這樣一個人,他若真想拉攏什麼人,哪怕是作為對手,也無法對他厭惡起來。
容禛又倒了兩杯酒:“本王說過,很欣賞簡統領這樣的青年才俊。”他輕輕地碰了簡余的杯子,“這可不是恭維。”
簡余面無表情地喝了這杯酒,卻覺得酒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容禛一邊不動聲色地打擊了情敵,一邊又拉攏了合適的人才,心情略好,正想問問陸徵怎麼還沒回來,派去跟著陸徵的人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什麼事?”
“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那人表情有些怪異,“陸公子和山陽長公主的獨子吵起來了。”
第四十六章 公主子
山陽長公主是先帝的女兒, 當今皇帝的妹妹, 作為向來奇葩輩出的皇室公主, 山陽長公主倒沒有什麼令人詬病的毛病,就一條,好美人。
山陽長公主本身就長得很美, 駙馬是她自己挑的,也是萬中無一的美人。兩人的兒子無論怎麼樣都不會醜陋,的確, 葛回完全遺傳了母親的長相, 哪怕稍微胖了一點,那也是個長得好看的胖子。
若說陸徵算是燕京小霸王, 那在葛回面前完全不夠看,若是燕京要出一個惹是生非排行榜, 葛回排第二那絕對沒人敢排第一。
這麼兩個人碰在一起,難怪那護衛不敢私自處理, 只能跑回來搬救兵。
等到容禛和簡余到了地方,卻沒看到想像中的情景,反倒是兩個醉鬼哥倆好地勾肩搭背, 說著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容禛也顧不得這護衛謊報軍情, 直接走上去將兩人分開。陸徵打了個寒顫,一件大氅就已經把他裹住了。
容禛半摟著陸徵,皺眉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夥伴被人拉走,葛回眯著朦朧的醉眼大吼一聲:“關你屁事!”
容禛看著欲哭無淚的公主府僕從,冷聲道:“你們是自己把他弄清醒, 還是讓本王來?”
“不、不、不勞王爺動手。”幾名僕從連拖帶拉將葛回拉下去喝醒酒茶,生怕慢了一步就直接被楚王給扔到池子裡去,到時候山陽長公主不敢朝自己弟弟發火,遭殃的肯是他們幾人。
簡余上前一步,想要從容禛手中接過陸徵,卻直接被人攔住了,容禛直接道:“讓人去收拾出一間廂房。”
簡余握了握拳,只能眼睜睜看著容禛扶著醉醺醺的陸徵朝著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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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樓備著幾間廂房,專門給醉酒的客人準備的,有了楚王的吩咐,很快就收拾了出來。
容禛扶著陸徵走了進去,廂房裡頭很乾淨,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香料,連被褥都是淡淡的青色,他點點頭,就有兩名侍女走過來想要扶著陸徵躺到床上去。
可一直都很合作的陸徵這會卻不幹了,不僅一把將侍女推了出去,還蠻橫地摟住容禛的脖子:“別碰我!”
兩名侍女摔得不輕,可怕客人生氣,還是連忙爬起來,想要接著扶陸徵。
容禛搖了搖手:“行了,我來吧。”
說著,一把就將陸徵抱了起來,還掂了掂,覺得分量比自己想像的要輕多了。
後來進來的簡余看到這一畫面只覺得心裡一疼,還沒想明白,人已經攔在了容禛前面。
“這些粗活就不勞楚王殿下大駕了。”
容禛抱著陸徵,眯了眯眼:“讓開。”
“殿下也不想明天就傳出什麼不好的謠言吧。”簡余意有所指。
兩名跪在下首的侍女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容禛垂眸:“退下。”
兩人如聽綸音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間廂房。
容禛又看向擋在他面前的簡余:“同樣的話本王不想說第二遍。”
簡余還想說什麼,就見容禛懷中的陸徵皺了皺眉,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接著就睜開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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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很想要集中精神,卻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疼。
簡余給他倒了杯茶:“先喝點熱水。”
陸徵一口喝盡,才覺得頭疼的症狀緩解了不少,他又看向一旁的容禛,不知道為什麼,楚王殿下的神情看著就有點嚇人。
陸徵不敢再看,忙問道:“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簡余還沒說話,已經被硬生生灌了幾杯醒酒茶的葛回苦著臉地被帶來了。葛回雖然惹是生非,可也知道哪些人是可惹的,哪些人是不能惹的,而現在在主位坐著的楚王殿下,就是在不能惹的那一欄內。
“十……十九叔。”
容禛淡淡道:“說吧,你們倆怎麼了?”
葛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陸徵,陸徵恰好看了過來,兩人還沒來得及打個機鋒,就聽見耳邊傳來容禛的輕咳聲。
兩人連忙分開目光,葛回看著眼前的地板,老實地回答:“侄兒是聽說陸……陸公子的破案本事,想找他幫忙破一起案子。”
“破案?”
葛回大著膽子抬起頭:“是,死的是……是侄兒的一個小妾,但……”
“一個妾值得你要死要活,在大庭廣眾之下發酒瘋?”容禛冷聲道。
“不是的。”葛回咬了咬牙,“實在是她死的過於蹊蹺,雖然過了大半年,侄兒卻一直放不下。”
陸徵倒沒在意那麼多,只是不解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葛回雖然看似不靠譜,但記憶力卻絕佳,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他卻依然能夠清晰地複述出來。
“那是我剛納的小妾,叫做眠春。”葛回沒好意思說這是青樓的清倌人,就含糊帶過,“那一日天氣很熱,我便回了主屋睡覺,眠春住的臨水小築因為比較偏,往日裡家裡的護衛也不會特意繞過去,眠春向來不太喜歡有人在內間伺候,所以丫鬟們都住在隔壁,第二天一早丫鬟去她房中,就發現她被人捆在凳子上,胸口上插著一把刀,早已……氣絕多時了。”
陸徵愣了一下:“難道不曾有人聽見她的呼救嗎?”
葛回搖搖頭:“沒有,丫鬟們說那晚睡得沉,且眠春幾乎從不起夜,所以外間也沒有伺候的人。”
“那窗戶或者門鎖可有損壞?”
“也沒有,窗戶是開著的,但那後面就是湖水,是不可能有人從那裡上來的。”葛回回憶,“門也是虛掩著,可晚上各個院子就會落鎖,那一晚並沒有什麼人離開過臨水小築。”
這案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內鬼所為,可如果真這麼簡單,也不會讓葛回惦記了大半年,畢竟他們都看的出來,葛回對那個小妾的感情並不算深。
陸徵想了想,又問道:“不曾報過官嗎?”
葛回咬咬牙:“沒有。”不等陸徵再問,他就說道,“其實我一直懷疑這是內人所為,她出身世家,身邊有不少能人異士,況且出了事之後,我母親一直不許報官,讓我越發懷疑,我……我實在不能忍受枕邊人是如此冷酷殘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