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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瑾卻搖搖頭:“如今北疆戰事正是如火如荼之際,只怕侯爺是無法分身回來的。”
“當初侯爺之所以要去北疆,所為不過是奪取軍功,以期後事,可現今情況有變,在下認為此一時彼一時也,為今之計還是先請侯爺回燕京為好。”
趙瑾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郗承灃:“你的看法呢?”
郗承灃謹慎道:“在下倒是認為此事並不著急,畢竟北疆可不是只有侯爺,還有楚王殿下。”
趙瑾點點頭:“楚王在北疆經營多年,不管陛下是作何打算,必不會讓他在這種關鍵時候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來到時候定然有旨意到北疆,侯爺只要注意這一點便是了。”
羅現卻猶疑道:“雖說這幾年陛下看似對楚王信任有加,可又何必將楚王召回燕京,莫非他擔心楚王會威脅新君,想要藉此機會將人除去?”
郗承灃看了一眼趙瑾,卻見他微不可聞地搖搖頭,頓時就明白過來,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趙瑾卻並不打算給羅現解惑,而是道:“此事如何現在還不好說,還是請羅統領將消息傳過去,讓侯爺自己決定吧。”
“也只能如此了。”羅現緊鎖著眉頭,但很快就鬆開,問趙瑾,“趙大人如今在大理寺有一段時日了,可曾有什麼發現嗎?”他問的是簡余離開之前吩咐趙瑾去辦的事情,簡余想要查當年自己出生時候的事情,雖然簡余對此有過懷疑,甚至還有魏王那邊的示好,每一樁每一件都說明簡余是魏王之子,可簡余表面上不在意,但心底卻一直是懷疑的,這才讓趙瑾去查。
趙瑾的面上卻露出奇異之色:“這卻是一件極其奇怪的事情,當年所有的案件記錄全部都沒有,我翻遍了大理寺所有的案卷,那三年的所有記錄都沒有,乾乾淨淨的,仿佛特意被人特意清理過一般。”
羅現不由得大失所望,他知道簡余對這件事是很在意的,這不僅僅是他的心結,更代表著他的身份。
羅現畢竟也是有野心的,魏王派人過來接觸簡余之事他也是知道的,在他看來,魏王有能力又有身份,所布下的暗線更是令人心驚,若是永寧帝駕崩,那幾位皇子哪裡是他的對手!既然如此,跟在一個有從龍之功的侯爺身邊自然是不如跟在未來太子身邊的。
羅現的確是希望簡余與魏王相認,但以他對簡余了解,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他是絕不會認魏王的,而魏王除了簡余這個沒在身邊養過的兒子,這些年是否又有其他兒子?如今他能夠主動示好,但若是簡餘一再拒絕,最後又是否會惹怒他?這些事情讓羅現差點要愁白了頭髮。
羅現失望道:“想來清理這些案卷的人應該就是羅洪和蘭敬儀兩位大人了,莫非要去地底下問他們?”
“那倒不必。”趙瑾又說道,“雖然案卷被清理的很乾淨,我卻還是發現了一件事,整個大理寺都沒有高錦汶的奴籍。”
羅現納悶道:“夫人不是被德城候給……”後面的話他沒敢說出來。
趙瑾卻搖搖頭:“所有被充作官奴的人都會在大理寺有奴籍,就算德城候要將人帶走,也不可能將奴籍給消掉。”
“那……”
“只怕高氏當時就有了身孕,卻被人瞞了下來,更用了極大的代價將她的奴籍給消去了,除了孩子的生父,我想不到還有其他人會這樣做了。”畢竟在這個時代,奴生子是不能被稱作是主子的,奴生子生來就是奴隸,不管他的父親多麼高貴。如果日後魏王真的登臨大位,想要立簡余為太子,如果被爆出高氏的奴隸身份,天下人都不會認可的。
羅現頓時就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那豈不是說……”
趙瑾卻極為冷靜道:“只怕那位德城候是魏王的死忠。德城候府傳承這麼多年,依靠的可不是府中的銀子,而是多年的謹慎,這樣的人肯為魏王冒這麼大風險,你就不想想,魏王手中究竟有多大勢力?”
“那不是正好嗎?”羅現不明白了。
趙瑾冷哼一聲:“若是魏王真的想認這個兒子,何苦要等到如今,還這般遮遮掩掩的,這些年侯爺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你也是知道的,莫非你還對魏王的父子之情抱有期待?”
羅現呆住了,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一層,只是聽趙瑾這麼一說,也覺得後背冷汗涔涔,侯爺是否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才一直與魏王那一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並不過分親熱?
趙瑾嘆了口氣:“此事你我知道便罷,要如何決斷,還是要讓侯爺自己做主,你切記要派絕對可信之人送信才行。”
“這是自然。”羅現也不敢再對趙瑾的話嗤之以鼻了,連忙應了下來。
趙瑾這才站起身來:“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
羅現與他拱了拱手,趙瑾才帶著郗承灃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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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離開了那座小院,郗承灃才鬆了口氣,心中卻是對這位大人越發敬佩了,他不敢在路上多說什麼,繞著燕京城轉了幾圈才回到府中。
趙瑾似乎有些累了,對他道:“你先下去吧。”
郗承灃恭恭敬敬地告退。趙瑾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態度轉變,他知道郗承灃的確有才華,但有才華之人都有些清高,雖然郗承灃掩藏的很好,但他還是看出來了。他當初將郗承灃給提上來,的確有倚重栽培之意,不然也不會帶他去見羅現了,但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敲打,如今看來效果的確不錯。
一旁的婢女見趙瑾要歇息,知道他近來不喜人近身服侍,但終究還是羞怯地走上前去,一雙含情眸子微微流轉,嬌聲道:“奴婢為您寬衣。”
趙瑾沒有說話,那奴婢便當做他是默認,心中一喜,嬌羞地替他解開了腰帶,又替他褪去了外衣,然而卻在她的手指伸向趙瑾的中衣時被趙瑾一把給握住了手腕。
婢女被這力道給疼得眼眶一紅,柔聲求饒:“大人,您弄疼奴婢了……”
趙瑾眼皮輕抬,冷笑一聲:“就這麼做。”
婢女身子一抖,卻在他的注視之下,抖抖索索地開始解開衣服,少女宛如水蜜桃一般的身體輕柔地依偎在趙瑾身上,一張芙蓉面早已覆滿羞意,握住趙瑾的手往自己的胸脯上放,另一隻手卻朝趙瑾的下身探去。
只是還沒等她碰到,趙瑾忽然臉色劇變,暴怒地將她給推到地上:“滾出去!”
婢女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見趙瑾已經有不耐煩之意,也不敢再磨蹭下去,畢竟蝶夫人的下場還新鮮著呢,慌忙拿一件外衣披了,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房間。
婢女離開後,房間頓時變得十分安靜,只有滴漏的聲音。
趙瑾閉上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幾聲,臉色才算好轉過來,他慢慢地睜開眼睛,卻並非是往常那種略帶冷淡的神色,而是含著一股戾氣。他站起身來,走到臥房,扭動了幾處機關,一處柜子毫無聲息地滑開,他將桌上一盞油燈拿起來朝著柜子後方的通道走進去。
隨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柜子又慢慢地滑回原處,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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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的腳步聲在狹長的通道中迴響著,趙瑾的表情卻沒有半分變化,他仿佛對這條通道已經很熟悉了一般。
通道的盡頭是一間小小的密室,密室里非常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從牆壁上延伸出兩條粗粗的鐵鏈,鐵鏈鎖著的人蜷縮在床上,那人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沒了聲息一般。
趙瑾將油燈放在桌上,然後慢慢靠近那個人影。
誰知就在他靠近之時,那人影忽然暴起,咆哮著沖他撲了過來,卻在離趙瑾極近的距離時被鐵鏈給扯住。
而也正是如此叫人看清了他的容貌,這卻是一個無臉人。他的麵皮不知被人用什麼手法給揭了下去,事後又被人用了上好的金瘡藥給治癒了,卻血肉糾結,令人不忍直視。而他的舌頭也被割去了,故此只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從他充滿痛恨與恐懼的眼神中,可以明白讓他落到如此境地的正是眼前這人。
無臉人痛苦的嚎叫和鐵鏈扯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卻並未讓趙瑾有半分動容,他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無臉人的慘狀。
無臉人知道自己無法奈何趙瑾,痛苦至極又恨之入骨,猛地從口裡噴出一口濃痰,趙瑾雖然及時轉頭,那口痰還是噴在了他的臉上。
趙瑾的動作一頓,卻並沒有立刻用帕子去擦,而是眼中戾氣一起,用腳狠狠地將無臉人給踹到了地上,然後踩住他的臉,不顧他發出慘叫,壓低了聲音道:“我告訴過你,不要惹怒我,你怎麼總是學不乖?”
無臉人雙手被鎖鏈拷著,只能維持向後折的姿勢,根本無法將趙瑾的腳從臉上挪開,偏偏趙瑾還惡意地用腳在他臉上碾了碾,直到無臉人被折磨得只剩下半口氣才施施然鬆開。
趙瑾坐到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這張椅子正好在桌子後面,與床的方向相對。這時,趙瑾才掏出帕子,將臉上的痰跡給擦掉,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突然笑道:“說起來,這帕子似乎還是一個女人繡的,讓我想想叫做什麼?”他支著下巴似乎在思考,隨後才恍然道,“想起來了,下人們似乎叫她……蝶夫人?”
無臉人身子一頓,抬起頭來看著趙瑾。
趙瑾雖然笑著,可那眼中的戾氣卻是怎麼也遮蓋不掉,他手一松,那帕子頓時就落在地上,沾滿了灰塵。趙瑾的聲音宛如毒蛇一般陰冷而狠毒:“她中午擅闖書房,我讓人打了她十板子,直接從書房一路拖回了院子,如今只怕這消息傳得整座府里都知道了。”
無臉人的情緒又激動起來,鏈子被他晃得不住作響。
趙瑾卻笑起來:“據說她從前最是受寵,如今受了這般折辱,也不知還有沒有臉面活下去呢,哦,對了,還有你那些妻妾,往常不知在她手下忍氣吞聲了不知多久,如今有了機會也不知會怎麼作踐她,聽著真是可憐呢,就如你一般,是不是啊,我的好大哥?”
原來這個趙瑾竟然是趙學謙,而那被鎖鏈鎖住的才是真正的趙瑾。
趙瑾當年肆意羞辱趙學謙,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兩人的情況竟然會倒轉過來。
趙學謙摸著自己的臉,露出的卻是厭惡的表情:“雖說每日都必須戴著這東西,但只要一想到這東西是來自大哥你身上的,我就覺得只是格外的噁心。”說到這裡,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又突然露出解氣的表情,“大哥自詡身份高貴,向來看不起我們這些庶子,可外頭那些人可一點都不關心這皮囊究竟是誰的,只要有這張臉,這具身體裡流淌著的究竟是嫡子的血還是庶子的血根本沒有區別,如此一想,我倒又不討厭這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