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他們說話這當口,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男人走進酒樓,小二立刻迎了上去:“客官裡面請。”
那男人咳嗽了一聲:“我與盧二爺有約,請問他可來了?”
“盧二爺在包廂,您樓上請。”
陸徵看小二已經將打包的飯菜送來了,就拉了一把游小五,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已經成功地打入了人民群眾內部,跟一圈人稱兄道弟了。
游小五還有些意猶未盡:“這青溪縣著實有些意思。”
陸徵問:“你打聽到什麼了?”
游小五四周看了看,才道:“回去說。”
-
等兩人回到縣衙時,才發現這裡已經大變樣了,不過短短半天時間,房子裡面被粉刷一新,包錚帶著鐵蛋和那叫元寶的小廝將院子裡面打掃的乾乾淨淨,柳枝帶著那姓龐的僕婦在貼窗紙。
陸徵來青溪縣上任,按理說住宿和家具都要當地來解決,可是他到現在都沒見到縣令,這就只能暫時自己先墊著了,好在陸徵也不怎麼挑剔,買了床和桌子,其他的柜子什麼的再讓木工慢慢打。
下午大家一起動手,好不容易將房子收拾出來,晚上就自己買了米和菜來做飯,龐嫂也拿出渾身解數,唯恐被主家不滿意,沒想到倒是很合眾人口味,尤其是陸徵,經歷了一中午辣椒的恐懼後,他看到清湯白肉感動得簡直要流下淚來。
眾人也不分主僕,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吃飯。
陸徵先舉杯:“大家對我的情誼我就不多說了,我先干為敬!”
包錚搶先叫了一聲:“好!”
陸徵一口喝掉,然後被辣的五官都皺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眾人吃吃笑笑的,剛開始還拘謹的龐嫂和元寶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陸徵酒量很差,但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舒心,先前在燕京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占了別人的位置,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基於原主。而如今他僅僅是自己而已,和包錚他們在一起他不必要掩飾自己的真性情,哪怕身在如此簡陋的縣衙,也依然覺得開心。
吃過了飯,龐嫂去收拾洗碗,元寶也跟著去幫忙。
陸徵這才道:“如今也算是安頓好了,這青溪縣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了,不知大家有何打算。”
包錚看了看眾人,先說道:“大人既當了縣尉,我就忝然自薦,當個捕頭吧!”
石斛緊跟著說道:“我……我可以做仵作。”
柳枝接著道:“小女子沒別的能力,就打理家中,絕不會讓大家費心。”
游小五喝了一口酒才道:“我就做回我老本行吧,這青溪縣的任何消息都不會逃過我的手掌心。”
鐵蛋見他們都說完了,皺眉想了半天自己能做什麼,最後自暴自棄:“我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麼,反正誰需要就喊我,絕不二話。”
柳枝捂著嘴笑道:“我找你幫忙繡花,你也來?”
鐵蛋撓了撓頭:“只要柳枝姐姐不嫌棄我繡的難看就行。”
“哈哈哈哈!”
眾人都大笑起來,鐵蛋也跟著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月上中天,銀白的月光落下來,微涼的春風裹挾著花香吹過,仿佛都為這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而駐留。
第七十三章 下馬威
第二天, 陸徵剛到縣衙, 就看到縣衙中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他身材高瘦,眉心有兩道深深的褶皺,眉毛粗濃, 雙目炯炯有神,只是表情嚴肅,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
他一看到陸徵, 便直接站起來道:“可是新來的陸縣尉?在下晉漢軒。”
陸徵連忙走過去:“晉縣丞好, 在下陸徵……”
他還想說兩句久仰之類的客套話,晉漢軒已經直接道:“縣衙之中捕快共有一百一十二人, 還有水火衙役八人,獄卒十六人, 不知陸縣尉可有空,在下好將案卷交給您。”
陸徵愣了一下, 沒想到晉漢軒這麼慡快就叫交接,看他的行事風格倒是乾脆利落,陸徵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言現在就可以。
晉漢軒也不囉嗦, 看了陸徵的就任文書,又對了他的私印,才將案卷都交給他,還說道:“先前的案子馬大人已經審理完了,如今尚有一樁案子還未解決, 獄中所關押的犯人除了兩名要秋後問斬的,其餘皆是小偷小摸的,具體的牢頭都清楚,您可以問他。”
陸徵只是稍微翻了一下案卷,就能確定這位晉縣丞的做事風格,條理分明,不拖泥帶水。聽見晉漢軒這麼問,他點點頭:“多謝晉大人。”
晉漢軒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一些,接著道:“這是在下分內之事,不知陸縣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暫時沒有了,只是小弟初來乍到,少不了要向晉大哥請教,還望晉大哥不吝賜教。”
晉漢軒也沒有滿口答應,反倒是謹慎地回答:“說不上指教,陸大人年少有為,在下自愧不如。”
陸徵與他客氣了兩句,又恭敬地將人送走,做足了謙虛後輩的樣子。
直到晉漢軒離開後,包錚才走過來道:“案卷中沒什麼問題。”
陸徵搖搖頭:“他既然這麼慡快地交接了,就說明他不會在案卷中做手腳,或者說至少不會做的這麼明顯。”
“大人還是懷疑他?”包錚問。
“我昨日說那些話的確是有警告的意思,若今日在縣衙的是馬縣令,那就說明這縣令只是個花架子,不足為懼,若是他們倆繼續晾著我,就說明這兩人有勇無謀,也不足為懼。可是今天,馬縣令沒來,晉縣丞卻來了,這就有些意思了。”
包錚仍舊有些迷惑:“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陸徵又解釋道:“這有兩種可能,一是晉縣丞與馬縣令並不是一派,甚至還互相牽制,他昨日不來是為了試探我,二是這是馬縣令的意思,他知道我不是什麼軟包子,想要與我和解,又拉不下面子,這才派了晉縣丞來。”
“那大人覺得是哪一種?”
“我還不確定。”陸徵雖然這麼說,但神情卻輕鬆了許多,“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就目前來看都算是個好消息,我就怕這兩人都是愣的,要是一心給我難堪,這才麻煩。”
包錚還是不解:“大人與他們又沒有仇怨,他們為何會對大人有如此敵意?”
“算不上為難吧。”陸徵說道,“縣尉雖說負責當地治安,可一旦當地在治安上出了什麼問題,縣令也是要負責任的,他們想要試探一下我的能力,也不是難以理解。”
包錚撓了撓頭:“哦。”
陸徵雖然這麼說,可他心中卻還是不敢抱太樂觀的想法,不管是出於試探還是別的原因,至少這馬縣令這不友好的態度是表明了。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陸徵倒也不怕。
然而剛吃過中飯,符師爺就來了,依然是笑眯眯的樣子,他拱了拱手道:“馬大人回來後心中十分過意不去,特在家中設宴請陸大人赴宴。”
陸徵接過請柬,也回禮道:“煩請回復馬大人,陸徵必準時到場。”
“甚好甚好,在下告退。”
等符治儀走了以後,陸徵才將請柬給丟到了一邊,接著翻看案卷。包錚奇怪地問道:“大人,這馬大人請你吃飯,是不是說明他服軟了?”
陸徵還沒說話,游小五已經在一旁開口道:“這叫鴻門宴,懂不懂啊?”
“鴻門宴?”包錚皺眉,“老油條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嘖嘖嘖,所以說你們年輕人沒閱歷。”游小五不知從哪裡又摸出來一個酒壺,美滋滋地抿了一口才道,“若那縣令果真服軟,怎麼早不來請晚不來請,偏偏要等那位晉縣丞交接了之後才來請呢?”
陸徵點點頭:“我本來還拿不準這兩位的關係,但這符師爺來送了請帖,我就明白了,這馬縣令只怕和晉縣丞不和,而且他恐怕還隱隱被晉縣丞給壓制住了。”
“這怎麼可能呢?”包錚也有些疑惑。的確,按照常理縣令才是名正言順的一縣之長,可倉庫與文書都歸縣丞所管,刑獄又歸縣尉管,所以縣令的地位的確有些尷尬,被架空的可能性不是沒有的。如今看來,青溪縣的情況就是如此,這位晉縣丞實在不可小覷。
包錚被游小五教育了一遍才明白,他平日裡並不算木訥,可惜這官場中的彎彎道道實在太多了,實在讓他難以理解。
游小五雖然不曾混過官場,但他天生就是個人精,又加上陸徵讓他打聽消息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培養他這方面的能力,現在分析起問題也算是頭頭是道,至少能把包錚給唬住了。
陸徵哭笑不得地打斷他:“行了,哪有這麼危險?”讓他再說下去,他這趟可不是赴宴而是去龍潭虎穴了。
包錚雖然不太明白這裡面的門道,可也不是傻的,一臉狐疑地看著游小五。
游小五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打了個哈哈:“反正萬事多留個心眼嘛。”
-
到了傍晚,陸徵依約到了馬縣令的宅子。
這宅子倒並沒有修的多麼富麗堂皇,反而雅意十足,牆上還掛著幾幅字。陸徵雖然現在字還是寫的不是很好,但經過這段時間的補課,至少已經能夠看得懂好壞了。牆上這字已經可見風骨,只是過於追求字體,反而顯得有些匠氣。
陸徵並沒有等太久,這位馬縣令很快就出來了,和他想像中的大腹便便不同,這位馬縣令反而是個美中年,一頭烏髮梳的整整齊齊,軒眉長須,一身書卷氣,穿著寬大的便服,倒顯得仙風道骨。
“陸大人果真美玉良才,在下馬岩柏,失敬失敬。”
馬縣令十分熱情,陸徵也禮尚往來,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熱絡。
待到上桌吃飯,每一道菜都有講究,馬縣令雖說不是出自世家,可他這做派跟世家窮講究的習氣簡直一模一樣,陸徵本人雖然不懂這些,但原主從小就是浸yín在這些之中,因此陸徵只是附和了幾句,這位馬縣令簡直就要拿他當知己看待。
陸徵表面上雖然和他說說笑笑,但心中始終沒有放鬆警惕,果然,酒過三巡後,馬縣令便開口道:“陸大人的名聲,本官在青溪也是有所耳聞,能有你這樣一位能人到我們青溪來,本官心中實在是欣喜難掩。”
“馬大人謬讚了。”
“你呀,不要太謙虛。我們青溪縣自從白縣尉丁憂後,這刑獄一事一直是晉縣丞在打理,他是個能人,身兼數職也遊刃有餘,雖說是能者多勞,可終歸名不正言不順啊,好在如今陸大人來了,也算是各行其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