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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徵一愣,頓時止住了腳步,他左右看了看,周遭是一片昏暗,包錚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一陣涼風吹過,陸徵頓時覺得手臂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不止陸徵,連常山常水也仿佛察覺到不對一般,常山從後方走出來,站在他的身側,只有常水依舊隱在暗處。

    有了護衛,陸徵仿佛有了底氣一般,接著往前走。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前方竟似黑夜中撕開了一道口子一般,泄出些許光亮,緊接著前方忽然亮起一盞燈火,包錚的臉就在燈火上方,十分自然道:“這裡頭太暗了,你們小心些。”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他身後幽幽的傳來一聲。

    “今天這兒真是熱鬧啊。”

    “……”

    “啊!!!!”

    -

    等到誤會解除,幾人坐下來時已經是一刻鐘以後的事情了。

    陸徵撓了撓微紅的臉,剛剛他那一聲尖叫,只怕方圓幾里都能聽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躲在包錚身後那人,連忙道歉:“方才是我的錯,你沒有被嚇到吧。”  

    那是一個看著十分瘦小的少年,五官十分寡淡,唯有一雙眸子黑黝黝的,看著人的時候仿佛會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他聽了陸徵的道歉,從包錚身後探出半個頭,抿著唇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又縮回去。

    陸徵無奈地看著包錚。

    正巧這會瘸腿鄭端著兩盞油燈進來,搓了搓手:“這位公子,石斛向來膽小,您不要見怪。”

    陸徵搖搖頭,問道:“他叫石斛?”

    似乎是看到了親人,石斛一溜煙地從包錚身後跑出來,躲到了瘸腿鄭身後。

    瘸腿鄭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對陸徵道:“對,他是我在一叢石斛里撿來的孩子,自幼就十分乖巧,許是在這種地方呆久了,他有些怕生。”

    包錚攤了攤手:“您別看他這個樣子,這恐怕是整個燕京城最好的仵作了。”

    陸徵吃了一驚。

    原來石斛被瘸腿鄭給撿回來之後,就一直跟著他在義莊生活,仵作驗屍的時候,他就跟在一旁打下手,久而久之也就學會了如何驗屍,又加上他十分聰慧,那仵作無後,乾脆就將一身所學都教給他,後來這仵作去世,石斛便接了他的班。  

    或許因為經常和屍體打交道,又加上吃穿也不大好,所以雖然已經二十好幾了,石斛還是一副少年的模樣,個子還不如陸徵高,也難怪陸徵吃驚。

    這義莊最裡面就是石斛用以解剖的地方,因此懸掛著黑布,也因為義莊裡頭昏暗,他們又沒有拿燈火,這才引發了先前的誤會。

    幾人移步到了裡面,白泉山的死者已經下葬了,如今只剩下水妙庵的死者靜塵。

    因為死狀很慘,瘸腿鄭也不敢隨意打開屍體上的白布,只是把油燈點燃,就默默地離開了。

    石斛卻沒有想這麼多,直接掀開屍體上的白布,哪怕陸徵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依然被眼前的畫面衝擊地倒退了幾步,胸口一陣翻湧,幾乎要吐出來。

    包錚撐著刀柄,圍著屍體繞了兩圈,此時距離發現屍體已經有三四天了,雖說義莊陰冷,但屍體上還是爬了不少蚊蠅。

    石斛此時已經沒有先前怯生生的樣子,十分冷靜地指著屍體的脖子道:“死者是被人勒死的,勒死之後,才被剝皮,兇手的手法十分利索,因此屍體上血肉還算比較完整。小人從屍體損壞的程度,猜測他應當是從脖頸之處下刀,刀子很鋒利,且刀刃並不長,有可能是匕首之類的。”  

    蒼朮和薑片點燃的煙裊裊地漂浮著,模糊了他的五官,反倒讓那雙眸子越發明亮。

    “除此之外,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是跪在地上的,血跡也幾乎都在那周圍,因此小人猜測,死者被剝皮的時候就是跪著的。”

    “跪著?”陸徵皺起眉。

    石斛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一點,不論是先前白泉山的死者,還是這名死者,都已經不是處子了。”

    第十一章 遇對手

    從義莊出來後,陸徵就催著常山常水趕緊回去,總算趕在了陸徹回來之前到了家,陸徵坐在竹覃居里還覺得心在砰砰跳。

    他稍稍坐了一會,就想起包錚說的水妙庵的案卷,頓時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飛鴻院去,卻在進門就跟心事重重的汲香撞了個正著。

    “你這著急忙慌地幹什麼呢?”陸徵揉了揉被撞到的腦門,把汲香從地上拉起來。

    汲香懵懵懂懂地被拉起來,看到是陸徵,眼睛一亮想要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陸徵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吩咐了一句就趕緊出門了。  

    汲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叫住他。

    竹覃居和飛鴻院的距離並不遠,再加上最近陸徵常常在陸徹的書房看書習字,護衛也習慣了他的出入,甚至那膽子大的還跟他開個玩笑:“三少爺今兒的功課還沒做完啊?”

    這大多都是當年跟著英國公鎮守一方的親兵,行伍出身的人沒有那麼多尊卑講究,陸徵向來也愛跟他們一起說話,只是今天心裡有事,只是敷衍幾句,就踏進了陸徹的書房。

    書桌上面一如既往地擺滿了案卷,陸徵一份一份地翻著,好不容易找到水妙庵的那一卷。

    打開來,前面寫的是案發現場的情況,中段是一些分析,最後寫著:“故死者縊殺,明其犯力甚大且凶,而是夜之時有足,能作此兇殘之事,唯簡氏。”

    底下署名趙學謙。

    陸徵皺起眉頭,仔細地回想和簡余的那一次巧遇,他總有種強烈的直覺,覺得這件事不是簡余做的,還未仔細想清楚,卻見書房門突然被推開。

    “勞陸大人久等,學生告罪。”

    趙學謙說完,發覺不對連忙抬起頭,正好和一臉莫名的陸徵面面相覷。  

    “你是何人?!”

    陸徵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門外的護衛也聞聲沖了進來,領頭之人看了看陸徵又看了看趙學謙,才小聲解釋道:“趙先生,這位是鄙府三少爺,並非什麼宵小。”

    趙學謙一臉正氣:“便是府上的小少爺,可有功名?可有官職?這案卷是為公文,區區一個白身翻閱公文,按律當處以笞刑。”

    陸徵一臉懵逼,旁邊的護衛皺起了眉頭:“趙先生,三少爺是大人的親弟弟,便是有些貪玩也何至於您給扣上這麼大的帽子?您是不是太過於危言聳聽了?”

    趙學謙仿佛沒有聽到他話語裡的警告,臉色十分淡然:“是不是危言聳聽,陸大人自有決斷,您說是嗎?”

    護衛這才發現陸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臉色陰沉的難看。看到眾人的目光都看過來,他慢慢地走了進來。

    “趙先生的金玉良言,本官銘記肺腑。”他掃了一眼幾名護衛,“你們可知罪?”

    “大人恕罪。”幾名護衛紛紛跪了下去。  

    “一人領三十板子,再有下次,便不要留在飛鴻院了。”

    幾名護院一聲不吭地就下去領罰,倒是陸徵忍不住了,連忙道:“跟他們沒關係,我每日都在這裡練字,他們只是以為我來拿自己的東西。”

    “你當你能逃得掉?”

    陸徵還想再辯解,陸徹冰冷的眼風掃過來,頓時叫他閉了嘴。

    在這種氛圍之下,趙學謙依然態度平靜,他拱手向陸徹行了個禮:“不敢打擾大人處理家事,學生告退。”

    陸徹不辨喜怒:“本官家教不嚴,叫先生看笑話了,待到有空再請先生喝上一杯。”

    “大人折煞學生了。”趙學謙直起身子。

    陸徹又派人送客,這才將目光轉向陸徵:“跟我過來。”

    -

    陸徵動了動左腿,將重心慢慢轉移到了右腿上,然後又苦著臉看了一眼陸徹,陸徹坐在書桌前看書,仿佛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一般。  

    陸徵不敢抱怨,只能小幅度地動了動酸痛的腿。

    “可知錯了?”

    陸徹的聲音突然響起,把陸徵嚇了一跳,連忙老老實實認錯:“大哥我錯了。”

    “錯在哪?”

    “我……我不該偷翻案卷。”

    “還有呢?”

    “我……”陸徵狠狠心咬咬牙,“我不該偷偷摸摸溜出去。”

    陸徹放下手中的書本,“不止如此,你是不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他按了按疲憊的眉心,“我說過這樁案子你不要插手。”

    “可是大哥……”

    “你與這個簡余究竟是何關係,讓你連命都不要了去幫他!”

    陸徹突如其來的怒氣讓陸徵都呆了,一時之間竟忘了要解釋。  

    他的沉默被陸徹誤認為是默認,他失望地搖搖頭:“和韓二的這樁事還未讓你得到教訓嗎?”

    陸徵一愣:“我……”

    “你傷得那麼重,真當家裡人不會去查?”陸徹說,“韓二不過是與人在背後調笑了幾句簡余,你就看不過去衝上去打了他一拳,結果害的自己身受重傷,家人為你傷心欲絕,值得嗎?”

    陸徵呆住,他本以為就是兩個紈絝子弟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引發的爭執,不過是原主比較倒霉,這才喪了命,哪裡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

    “我……為了簡余?”

    陸徹看著弟弟,忍不住放軟了口氣:“你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本該一世順遂,為何要與那種泥潭爬出的人有牽扯,他身世之複雜,根本不是你能夠想像的。”

    陸徵抓了抓頭髮:“大哥你誤會了,我真的不認識他……好吧,我絕對不會再見他了,我發誓。”說真話都沒人信了,陸徵簡直欲哭無淚。  

    陸徹聽了他的保證,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

    陸徵又想起趙學謙,忍不住問道:“大哥,先前那個人就是寫這兩本案卷的人嗎?”

    陸徹點點頭:“他在刑律方面頗有研究,在斷案之上也很有能力,只是為人刻板方正,不知變通。”

    陸徵哦了一聲,他能看出大哥對這個趙書令還是很有好感的,可他總覺得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不舒服。

    陸徹瞟了他一眼:“你傷好了之後一直待在家裡,的確有些不妥……”

    陸徵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月初你就回家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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