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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氏蹙緊了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陸徹問。

    裴氏嘆了口氣:“公爹派人去京兆府報了官,唐知府接了案子,轉頭就去刑部借了個人。”

    往常,京兆尹唐敏就經常這麼幹,陸徵也見怪不怪,但見裴氏情緒不高,也不由得問道:“借了誰?”

    “趙學謙。”

    第二十五章

    剝皮案過後, 陸徹就知道了趙學謙的身份, 本想找機會把他調離刑部, 沒想到自己卻先中了毒。

    陸徹不願意和幾位皇子打交道,眼下唐敏把趙學謙拉進這樁案子,他就怕四皇子找到機會趁虛而入。可唐敏與趙學謙是同年, 兩人關係還不錯,反倒他和唐敏的關係……不提也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唐敏會相信誰的話。

    若非自己臥病在床, 陸徹一定會想辦法把這案子接過來的, 可現在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陸徵身上。

    “大哥你說真的嗎?”陸徵瞪大了眼睛,面露驚喜, “讓我去參與這樁案子?”  

    “你現在不就是刑部的人嗎?”陸徹反問。

    陸徵的確是有興趣的,不說這案子牽扯到大哥, 光陸家那一個個心懷鬼胎的,讓這案子陷入了迷霧之中, 若是能夠破了案,應該會很有成就感。

    陸徹說:“我讓隨風替你把令牌和官服都拿回來了,就放在你房間, 你去的時候記得把令牌帶著。”

    “知道了。”不就是個工作證嗎?陸徵秒懂。

    “不准甩開常山常水, 我會讓他們寸步不離地跟著你的。”

    “哦。”陸徵頓時蔫了。

    “父親那邊……”陸徹頓了頓,“我會和他說的。”

    “太好了……不,我的意思是,在父親面前,你說話比我管用。”

    “還有。”陸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本字帖出來, “家學暫時可以不要去,但你得把字給我練好了!”  

    “……”大哥您對我的字還真的很執著啊。

    -

    於是,陸徵就帶著大哥的殷殷期盼去了陸府。此時京兆尹唐敏已經和趙學謙登了陸府,正在詢問陸家眾人。

    待到問過一圈,唐敏才有些煩悶地扯了扯官服領子:“趙兄,你可是看出了些什麼?”

    趙學謙沉吟片刻,對唐敏說道:“若要論起來,這陸家個個都有嫌疑。”

    “哦?願聞其詳。”

    “陸老爺原配所出嫡子早亡,大少奶奶林氏唯一的兒子也死了,陸老爺想要讓林氏將庶子記在名下免得長房嫡脈斷絕,林氏卻不願意,甚至還公然頂撞過陸老爺,與陸老爺繼妻吳氏更是關係不睦,此其一。”

    “其二,老二陸源是庶子,其母只是一個通房丫鬟,可自從長兄去世後,陸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操持,只可惜陸老爺對他只是淡淡,反而更加寵愛繼妻所生的么子,而陸源既有能力又如何肯屈居人下?”

    唐敏卻搖搖頭:“我們都見了這陸源,為人老實孝順,不見得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趙學謙卻只是笑笑:“唐兄,在下只是羅列這府中眾人情況和殺人動機,他們性格如何並不重要,只有如此才能不失偏頗。”

    “倒是我誤會了。”唐敏赧然道,“趙兄向來正直,故此我才會在出了案子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可眼下這老三老四暫且不說,老五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他又有什麼動機?”

    “老五是個孩子,可他的母親不是。”趙學謙不慌不忙說道,“吳氏想要儘快將陸老爺下葬,從習俗上說沒錯,可是從情理上來又說不通,她身為陸老爺的妻子,應當比任何人都想要抓到兇手,可她如此表現,實在不像是一個新喪之人。”

    “所以,吳氏的嫌疑是最大的?”

    “不盡然。”趙學謙淡淡道,“在下覺得,三房與四房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這又是為何?”

    “三房四房看似無爭,可他們非長非嫡又不受陸老爺寵愛,且不像陸源一樣打理家中產業,若真等到陸老爺百年之後,他們兩兄弟豈不是只能分得幾畝薄田和幾百兩銀子?”趙學謙話鋒一轉,“而如今陸老爺驟然離世,五房並未分家,嫡出弟弟年紀還小,他們若是能得到陸家大部分族老的支持,分出的家產就可觀了。”  

    唐敏無奈地搖搖頭:“大家族就是紛爭多,將一個案子也弄得這般複雜。”

    門外的陸徵有些出神,因為簡余的緣故,他對趙學謙非常有偏見,覺得他不過是個欺世盜名之徒,然而趙學謙的分析卻戳破了他這種優越感,讓他正視起這個對手來。

    “陸少爺,你怎麼在這兒站著?”包錚的話打斷了陸徵的沉思。

    房內的兩人也看了過來,陸徵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偷聽別人說話實在不太道德,但還是厚著臉皮和兩人打了招呼。

    唐敏年紀三十幾歲,白白胖胖的,臉上常掛著笑容,看著非常可親。他是當年的狀元,一路官運亨通,前年就當上了京兆府尹,若是沒有意外,他四十幾歲的時候絕對是掌管一方的封疆大吏,運氣好一點日後或許還能當上宰輔,這樣的人自然是各方拉攏的對象,可他為人圓滑,最是滑不溜手,一直都和各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唐敏發現陸徵偷聽也沒生氣,笑眯眯的道:“原來是英國公府小少爺,特意過來幫忙操持葬禮,實在是孝心可嘉。”

    陸徵一梗,唐敏這麼一句話就定了他過來的目的,偏偏他還不能否認,讓他頓時就對這個和藹可親的京兆尹升起了濃濃的警惕。  

    唐敏又關心道:“聽說陸大人身體欠佳,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勞您記掛,家兄好多了。”

    “那便好。”唐敏嘆口氣,“陸大人可是刑部的頂樑柱,這案子本官原想請陸大人指教的,卻聽聞他遭遇飛來橫禍,也只能無奈作罷,待到陸大人身體好轉,本官一定登門拜訪。”

    這這這……什麼仇什麼怨啊!陸徵目瞪口呆,想起大哥輕描淡寫的一句“政見有些不合”。可這位京兆尹句句把他架在火上烤的架勢,何止是政見有些不合,大哥你們這梁子結大了吧。

    唐敏又與他說了幾句話,態度雖然客氣卻一直避而不談他來此的目的,擺明了不想讓陸徵參與進這樁案子。

    陸徵心情鬱悶,只能怏怏告辭。

    -

    出了陸府,陸徵又不想馬上回家,想了想乾脆朝著外城走去,聽了趙學謙的分析,讓他對陸府眾人的關係理清了一些,然而當事人的話並不足以完全取證,陸徵有心想問問陸府下人,但因為現在唐敏他們還在陸府,未免被人明里暗裡嫌棄,便只能曲線救國。  

    市井往往是謠言流傳最快的地方,而同時,市井之中也會有許多有用的信息,只是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罷了。陸府烏煙瘴氣的,規矩不好就意味著下人的嘴不嚴,一些無意中透露的信息恐怕別有價值。陸徵沒有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上次外城之行被人碰了瓷,敗興而歸實在是不甘心。

    常山常水沒有意見,只要少爺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行,兩人已經被折騰的要求越放越低了。

    外城相比內城要熱鬧許多,主道兩旁除了店面,還有不少挑著擔子的小販在沿街叫賣。陸徵一開始還興致盎然,過一會就蔫了,古代再發達如何又比得過現代呢,以前他總嫌棄現代環境污染霧霾嚴重,可真到了這山清水秀空氣清新的古代,反倒是更加懷念現代的各種方便了。

    陸小少爺突如其來的低落讓常山常水摸不著頭腦,兩人對視一眼,常山拿出阿福給他的錦囊,上面寫著“味源居八寶鴨、得鮮樓蝦仁包、百味居蘇雀舌……”林林總總十幾種菜名。

    常山心領神會:“少爺,這快到飯點了,您要不要去吃點東西,這兒離百味居不遠,您不是惦記那蘇雀舌許久了嗎?”  

    陸徵眼睛一亮:“對啊!酒樓!”若要論八卦集散地,恐怕沒有比酒樓更合適的地方了。

    “走!去百味居!”陸徵立刻就振作了精神。

    常山在弟弟敬佩的眼光中默默地將這張紙條又塞回了荷包里。

    然而,陸徵剛走了一步,就有一個小孩迎面撞上來,被他撞在地上也不吭聲,爬起來又趕緊跑了。

    陸徵還在覺得這情形怎麼有些眼熟,就見常山已經往前一躍捉住了那小孩:“小賊!將偷的荷包拿出來!”

    那小孩比不過他的力氣,被直接拖回了陸徵面前。他看著不過八九歲大,瘦的皮包骨頭,一雙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陸徵,不停地磕頭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人豬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

    陸徵皺了皺眉頭:“不要磕了,你先站起來。”

    那小孩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卻仍是死死地抱住那個荷包,被常山用力地扯出來,扔了回來。

    那小孩眼睜睜地看著,眼淚直接就流了下來:“大爺,小人父母雙亡,奶奶病重,家中弟弟妹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您行行好……”  

    陸徵看得心裡發酸,常山卻眉頭一皺:“少爺,這人手段利落頗似慣犯,您不要被他騙了!”

    那小孩正要跪下來賭咒發誓,忽然旁邊跑過一個人焦急地大喊道:“鐵蛋,你怎麼在這裡,你奶奶不行了!”

    圍觀群眾正是搖擺不定,聽見這人的話,頓時有人大喊道:“百事孝為先,先放這孩子回去吧。”

    常山一怔,那小孩就直接被男人拉了過去,那人還一直朝著圍觀人群大喊:“人命關天,麻煩大家讓一讓。”大家也非常配合地朝兩邊讓開。

    眼看著兩人就要離開人群,陸徵忽然道:“常山常水,把這兩個騙子抓起來!”

    常山常水往常訓練都是按軍中模式來的,雖然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搶先沖了過去將兩人給拿下來。

    陸徵走到兩人面前,衝著那瘦小的男人冷笑道。

    “這位大哥,真是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

    -

    在一月之內對同一個人碰瓷兩次,居然還被人家抓了個正著,這對於游小五的業務工作實在是一個很大的危機。

    可眼下,他愁眉苦臉地坐在那位公子對面,旁邊雇來演戲的鐵蛋正抓這個雞腿吃的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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