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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錚揉了揉額頭:“這事看著容易,查起來實在是費事。”

    “怎麼?”

    “鉤吻俗稱斷腸糙,主要生長在西南一帶,於風濕等病有奇效,因此,大部分醫館中都會備一些,他們知道鉤吻的毒性,因此每次用的分量都會非常小,便是售出也會詳細記錄。”包錚神色莫辨,“然而,我們卻發現陸家幾位主子幾乎都買過鉤吻。”

    陸徵瞠大雙眼:“什麼?!”

    “陸吳氏、陸源、三少奶奶李氏、四少奶奶童氏都在一個月內買過鉤吻,唐大人已經上門去詢問了。”包錚想了想,又道,“對了,陸七太太也買過。”

    “七嬸?”

    包錚點點頭:“不過她似乎有很嚴重的風濕病,每個月都要買,醫館的郎中也都證實了。”

    “那其他人……”

    “目前還不知道。”包錚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髮,“不過不止是鉤吻,還有麝香和紅花,那位看著最和氣不過的四少奶奶竟還買了砒霜,也不知他們要怎樣解釋。”  

    -

    陸家此刻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大少奶奶林氏紅著眼睛揪住四少奶奶童氏的領子:“是你!是你殺了我兒子!你個賤人!”

    童氏花容失色,一邊躲一邊哭喊著:“大嫂,我沒有啊!”

    林氏已然陷入癲狂,看表情恨不得能生啖其肉:“我兒子原本風寒已經快好了,就是你來見過他之後才變得嚴重,不是你還有誰?!”

    “大嫂……大嫂……”童氏快被勒的喘不過氣來,連忙看向躲得遠遠的丈夫:“夫君,救我!”

    四少爺陸涓卻連忙往後退了一步,童氏見他不能指望,也不再裝什麼柔弱了,什麼溫婉和善統統都丟掉,只剩下刻薄,她用力推開林氏,冷笑著說道:“大嫂,你真是傻了,殺掉你兒子對我有什麼好處?”

    林氏原本就體力不支,被她一推就倒在地上,只是呆呆地流淚。

    童氏理了理衣服,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壓低了聲音道:“你想一想,除掉你們長房,對誰最有利?”  

    “誰……”

    童氏剛想說什麼,就聽見陸源喝了一聲:“行了!不要再吵了,在外人面前丟人現眼!”

    “二伯,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童氏不以為意,笑盈盈道,“就是在外人面前,才要好好把話給說明白了。”她看向一旁的唐敏,坦然道,“唐大人,妾身承認買了鉤吻和砒霜,但這是我打算用來毒死後院那幾隻小妖精的,只是還沒來得及行動,如今那些東西還在我房裡擱著呢,您要查,我可以拿出來。”

    唐敏原本就被她們搞的焦頭爛額,若是男人他早就著人拉開了,現在童氏開了個頭,他連忙道:“快,派個人跟四少奶奶去拿。”

    童氏輕蔑地看了在場的陸家人一眼,把嚇得發抖的丫鬟從地上提起來:“行了,怕什麼,誰也沒比誰乾淨多少!”

    眼看童氏已經開口,三少奶奶李氏也連忙說道:“妾身……妾身買了鉤吻……是因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三少爺陸澄,“因為……”  

    陸澄上前一步:“夠了,我讓賤內買鉤吻,為的是毒死二哥。”他看向臉色沉沉的陸源,憤恨道,“我們都是庶子,憑什麼你就能夠掌管家業,不就因為你比我早出生三天嗎?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什麼大度,老子敢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你報復,反正也撕破臉皮了,不如請族老們見證,就此分家吧!”

    陸源陰沉著臉說道:“父親還未過百日,你就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如此不孝不悌之人,你還有何臉面待在府中!”

    陸澄卻慢慢逼近他:“我做了就不怕說,可二哥你敢嗎?我的鉤吻也還在呢,二哥你的呢?”

    陸源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卻是一言不發。

    唐敏可謂是大開眼界,他原本就不喜大家族裡藏污納垢,可這陸府何止是藏污納垢,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滿身污泥。

    “哈哈哈哈……”一陣低低的笑聲從林氏口中傳出來,她用力地拍了拍地面,“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戲啊!”

    唐敏皺了皺眉。  

    林氏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看一眼縮在一旁陸吳氏,又看一眼陸源:“好了,老三老四都說了,二叔和母親呢?”

    陸吳氏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兒女,臉上掛滿了淚珠,卻只是閉口不言。

    陸源定定地看了一眼林氏:“大嫂在胡說些什麼?這鉤吻之毒不過是下人買的,為何要栽贓在我身上?”

    陸吳氏瞪大了眼睛:“你還在說謊!”

    陸源拱手面對唐敏:“唐大人,此事在下是真的不知情,還請您派人去將那名犯人抓回來,在下願當面與之對質。”

    他說的這般坦蕩,倒讓唐敏的懷疑去了幾分,只是這時一個捕快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唐敏臉色幾變,再看向陸源的時候,就只剩下冷笑了:“二少爺好手段,一個死人又怎麼能夠和你對質?!”

    陸源原本一直鎮靜的表情頓時崩塌,他不可置信道。

    “什麼!”

    第三十章 陷泥潭  

    陸徵進陸府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心頭一緊, 三步並兩步沖了進去。

    唐敏逼近了陸源:“二少爺, 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陸源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滾下來:“不是我……我沒有……”

    唐敏懶得跟他說,正準備讓捕快將他帶回衙門, 忽然聽到有人大喊:“住手!”

    唐敏偏頭一看,就見陸徵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唐大人,在下有話要說。”

    “哦, 不知陸三少爺還有什麼指教?”

    “指教不敢。”陸徵喘勻了氣, 才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想要請教唐大人。”

    “陸三少爺請說。”

    “下毒這麼隱秘的事情,依照二堂兄的性格, 怎麼會讓一個下人去買呢?”陸徵說,“他掌管家業, 時常要出門盤帳,如果真有心下毒,大可以去其他地方買了毒藥, 何至於讓一個下人去買, 還是在城中的醫館買?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別人自己要害人嗎?”  

    唐敏皺起眉頭。

    陸源也從慌亂中恢復過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陸徵,拱手對唐敏道:“唐大人,此事事關家父的冤屈,您讓在下配合, 在下義不容辭,在下也可對天發誓,從不曾做過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二少爺,發誓的話還是慢些再說。”趙學謙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他看了一眼陸源,嘴角露出一點嘲弄的笑容,“不如先聽聽二少奶奶是怎麼說的?”

    他讓開身體,露出身後瘦弱的女人,二少奶奶屈氏。除了在靈堂之上,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見到屈氏,明明才三十多歲,卻蒼老如老嫗,一雙眼睛毫無神采。

    陸源皺起眉,上前一步:“你身體不好,出來做什麼?”

    “身體不好……呵呵……”屈氏雙目中充滿憤恨,“我再不出來,只怕就不是身體不好,而是身消命隕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

    “胡說?哈哈……敢做不敢說!我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面善心毒的虛偽小人!”屈氏死死地盯著他,“你想殺了我,給你的表妹騰位置,可我偏偏不讓你如意。”  

    陸源驚懼交加地看著她。

    屈氏慢慢從袖子裡抽出一疊紙遞給唐敏:“唐大人,這是陸源這一兩年來轉移公中財產的帳單,您自可帶人去查。公爹也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才會責罵他,並且要收回他手中的產業,所以他才狗急跳牆,下毒手害了公爹。”

    陸源看著那一疊紙目眥盡裂:“賤人!你說謊!”

    “我有什麼不敢的?”屈氏冷笑著看他,“你這個殺父殺妻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唐敏揮了揮手,立刻就有捕快圍了上來。陸源猶如困獸一般大吼:“我沒有!父親不是我殺的!我沒有!賤人!賤人……啊!”

    幾名捕快一擁而上將他捆了起來。

    唐敏將那一疊紙塞進袖子裡,對陸徵道:“陸三少爺,告辭了。”

    陸徵緊緊地皺著眉頭,看著遠遠站在一邊的趙學謙。他表情淡然地看著眼前的這一攤混亂,似乎注意到了陸徵的視線,慢慢地轉過頭,對著陸徵露出了一個極盡挑釁的笑容。  

    陸徵的心臟重重一跳,剛往前走了一步,他就已經恢復到了平常正直的有一點死板的模樣,仿佛剛剛那個笑容不過是陸徵的錯覺。

    陸徵眼睜睜地看著唐敏等人帶走陸源,院子裡的僕從面帶惶惑,皆是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走,心中最不祥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

    -

    陸家的這一攤爛事很快就擺上了楚王容禛的桌子,容禛的左手拆掉了紗布,他一邊活動一邊問宋之意:“這又是什麼?”

    宋之意“唰”地打開摺扇,賤兮兮地湊過來:“這不是你讓我關注陸家小少爺的消息嗎?”

    “說。”

    “陸家本家大老爺死了,兇手是陸府中人。可惜這一次,小少爺棋差一招,叫四皇子的人把兇手給揪出來了。”宋之意搖了搖頭,“終究還是年紀小啊!”

    容禛看完了,才說道:“唐敏這些年位置越高,人卻越發膽小了。”

    “京兆尹的位置不好做啊!”宋之意嘆口氣,“他算不錯了,這個叫做趙學謙的,聽說是趙家的庶子,和唐敏一年的進士,卻被嫡長兄卡住了前途,若非攀上了四皇子的大腿,只怕現在還窮困潦倒呢。”  

    “老四倒真是野心勃勃,看來上次沒吃到教訓。”

    “話不能這樣說,我倒覺得那趙學謙還是很有些才能的,可惜是四皇子的人。”

    “行了。”容禛打斷他,“上次讓你去拿陸徵從前寫的字,你拿到沒有?”

    宋之意翻了個白眼:“給給給,真是,有事了就八百里加急的催我,沒事了就一腳把我踹開,大個子,你說是不是?”

    一直在角落裡擦拭弓箭的聶止疏毫不客氣道:“北疆有一種鳥叫做禿鷲,只要看到糙原上有屍體就會立刻衝下去,可若是讓它襲擊活物又會畏首畏尾的,所以獵人們會養海東青和雕,卻絕不會去養一隻禿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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