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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禛點點頭:“是真的。”
“那……”
“可陛下卻不會相信這海圖是真的。”容禛打斷了他的話,“北疆一戰之後,他對我的忌憚會越來越深,如果有機會消耗掉我的兵力,他一定會很樂意去做的。”
聶止疏一拳打在了桌上:“太可惡了!”
容禛卻並沒有流露出一丁點憤懣的情緒,反倒平心靜氣道:“當年我與魏王並不算相熟,況且他還有殺我母親的嫌疑,他怎麼會確定我會站在他那一邊?”
這也是宋之意不解的地方,真要論起仇恨來,容禛與他之間恐怕要更甚吧。若非魏王帶兵殺進皇宮,恐怕姑姑還不會死,不管姑姑是被誰殺的,魏王總是脫不了干係的。
聶止疏直接皺眉道:“不如想辦法把那魏王的老窩給找了,屬下帶人直接把他殺了完事!”
宋之意無語道:“大個子你說的輕巧,真當夜梟是無所無能的,要真那麼輕鬆就找到,我倒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魏王了。”
他們這一輩在幼年時期正是聽著魏王的故事長大的,哪怕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對他抱有仇恨,可對於他的本事卻並不懷疑,否則也不會拋下手上的事情,就為了這張疑似出自魏王之手的海圖了。
容禛所得到的信息要比陸徵多許多,所以他才能從中發現魏王行事的影子,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覺得其中有蹊蹺。
“派去西域的人還未有回信嗎?”容禛問。
宋之意搖搖頭:“西域地域遼闊,恐怕不是這麼容易找的。”
容禛沒有說話,他之所以執著一定要找到錢法曹,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能力,還有就是對當年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魏王如此反常的舉動一定是有緣由的,只是他還不知道罷了。
宋之意問道:“那南夏郡的事情,殿下打算如何做?”
容禛頓了頓,才道:“你從夜梟中再挑幾個穩重一點的,先派去青溪縣,暫且聽從青鸞的吩咐,待到這邊戰事平息,我自然會親自去一趟的。”
宋之意卻有些遲疑:“可是青鸞他……”青鸞武功之高他不否認,可這個人向來有些不著調,宋之意還真怕他捅什麼簍子。
“讓青鸞表露身份,跟在陸徵身邊。”
宋之意睜大眼睛:“我看那位陸少爺知道真相,一定恨不得撓死你。”
容禛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隱隱露出一點笑容,他搖搖頭道:“他行事有分寸,不會這般胡鬧的。”
宋之意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本正經地問旁邊的聶止疏:“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聶止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讓你流連花叢毫不節制,還是讓軍醫給你開兩貼藥吧。”
宋之意被氣的半死:“你這不會開玩笑的傻大個!!”
“行了,別鬧了。”容禛一眼橫過去,兩人頓時偃旗息鼓。
“如今雖然看不懂魏王的用意,不過他居然能悄無聲息地影響到蘇依兀牙,這足見夜梟的懈怠,從今日起,夜梟的訓練加強三倍。”
宋之意臉一垮,卻只能應了是。
聶止疏卻問道:“那北疆軍又該如何?”
容禛眼睛微眯:“蘇依兀牙想要借我們除掉政敵,我們就如他所願,只希望他日後不要後悔給我們這個機會就行。”
第八十八章 兵馬亡
北疆戰事越發激烈, 而青溪縣的陸徵等人也不輕鬆。
無名屍體的身份確認了, 正是諸梁校尉方榮, 他正是郡尉郁茂通的小舅子,郁茂通很快就趕來了青溪縣,對著方榮的屍體老淚縱橫。
為了自己身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陸徵不敢說出魏王的事情,誰知郁茂通擦掉眼淚,恨聲道:“殺了阿榮的定然是那些該死的海盜!”
陸徵一驚:“此話怎講?”
郁茂通道:“兩年前, 老夫的外孫女去寺廟上香, 卻被賊人jian污,當時所有證據都指向那伙海盜, 阿榮為了給他那苦命的外甥女出氣,直接將一夥上岸來找樂子的海盜給殺了, 把他們的人頭掛在城牆上,誰知道裡面竟然有海龍王的獨子, 海龍王恨極阿榮,在三天之內屠了兩個村莊,後來事情鬧大了, 才知道害了我那外孫女的不是海盜, 而是一夥無法無天城中無賴,只是哪怕殺了他們也無濟於事,此事……唉……”
陸徵這才明白為什麼安子承他們有恃無恐,他只能對郁茂通道:“您請節哀,卻不知方校尉是何時失蹤的?”
郁茂通想了想, 才道:“五天之前。”
“這不可能!”陸徵立即道。算上他們送信和郁茂通趕過來的時間,五天之前方榮的屍體都埋在土裡了。
郁茂通有些不悅:“陸大人慎言,莫非老夫還不認得自己的小舅子嗎?五天之前老夫分明還見過阿榮。”
陸徵擰緊了眉頭,這怎麼可能呢!屍體是不會說謊的,五天之前方榮的屍體已經埋在土裡了。
此時,一旁的石斛忽然怯生生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陸徵和郁茂通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在石斛身上。
“我曾聽過一種製作人皮面具的方法,就是通過將人的麵皮剝落下來,然後所制而成。”說到自己的專業知識,石斛又變得十分冷靜而理智,“我想,他們或許是故意將方校尉引誘到了青溪縣,殺了他之後將屍體放在冰室之中,因為寒冷會延緩屍斑的出現,所以我們所看到的方校尉的屍身是沒有頭顱的。”
陸徵連忙問郁茂通:“半個月前,方校尉可曾外出?”
郁茂通雙眼無神:“有……有,他說自己有點事要出去幾天……”
這就對上了,方榮應該就是在那次出門的時候就被殺了,他的頭顱被砍下來,臉則被做成了人皮面具去欺瞞郁茂通等人,或許安子承他們原本並不打算將方榮的屍身當做李四暴露於人前,只是沒想到盧恩光正好殺了李四,給了他們這個機會,而當他們達成目標之後,那個假的方榮自然就會消失,待到郁茂通發覺方榮失蹤,他們自然會將線索引到這具屍身上來,到時自然是天衣無fèng,所有人都會把這樁案子算在海龍王頭上,而海龍王殺了朝廷命官,郁茂通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都自然會想辦法剿滅海龍王。
陸徵剛想說什麼,就見郁茂通身子一晃,他連忙扶住郁茂通:“郁大人,你怎麼了?”
郁茂通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陸大人,老夫……老夫……”
陸徵心裡一個“咯噔”,連忙問:“您怎麼了!”
郁茂通直接跪在了地上,哭喊道:“老夫將調兵的虎符給了那個賊子啊!老夫有罪啊!”這也是他為什麼在得知方榮失蹤後會那麼焦急的緣故。
陸徵被這消息給震住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您快派人拿您的手書回去,或許還來得及。”
郁茂通原本已是六神無主,虎符丟失已是殺頭的罪過,他不僅丟失了虎符,還是被別有用心的賊子給拿去,只怕他一人的頭顱都不夠頂罪,還要株連家族。眼下聽陸徵這麼說,當即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糙一般,連忙對隨從道:“快!快給老夫磨墨!”
隨從也是嚇傻了,被郁茂通踢了一腳才反應過來,連忙拿出筆墨,郁茂通手都是抖的,好在很快就寫完將其交給陸徵。
陸徵卻把那封信交給青鸞:“此事我別無他法,只能麻煩你了。”
青鸞自然知道事情輕重,臉色也難得嚴肅起來:“陸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儘快將信送過去。”
陸徵點點頭,但其實心早已沉了下去,他心知魏王既然已經計劃的這麼周全,恐怕早就已經來不及了,可他依舊抱著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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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後,一封軍報擺在了永寧帝的桌上,永寧帝臉色鐵青,一揮手將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在了地上,怒喝道:“什麼時候我們堂堂朝廷的兵馬如此軟弱不堪,居然被區區海賊打得全軍覆沒!”
兵部尚書縮了縮脖子,看向一旁的刑部尚書,還有站在他身後的陸徹。
陸徵的上疏比軍報更早,說是有不明勢力殺了方榮,又騙了郁茂通拿到了虎符,假傳軍令將南夏郡的一萬五千兵馬調入海上攻打海龍王。當時永寧帝就憋著火氣,一道旨意下去直接就判了郁茂通五馬分屍並誅三族,又派了附近駐守的陸循前去南夏郡剿滅賊人。
誰知陸循帶兵才剛剛趕到南夏郡,已經傳來一萬五千兵馬中了海賊的埋伏,紛紛葬身大海的消息。
這可是南夏郡全部的兵力!
大夏一朝一向主張精兵策略,所以兵雖然不多,戰力卻並不弱,這樣一萬五千人被人輕輕鬆鬆就坑在了海里,永寧帝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其實此刻站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那所謂的不明勢力就是魏王,可當初永寧帝登基時就已經言明魏王已死,故此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依舊不敢明說出來。
永寧帝平復了一下氣息:“都啞巴了!怎麼不說話!”
他這話一說出來,眾臣連忙跪下來:“臣等有罪。”
永寧帝怒極反笑:“是啊!你們自然是有罪!兵部尚書!年年百萬兩的軍費就給朕練出這麼一幫酒囊飯袋!吏部尚書!南夏郡郡尉郁茂通,年年考評都是上佳,你們是有眼無珠還是信口雌黃?!御史台!成日裡盡拿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朕!如今南夏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沒一個御史彈劾!”
他每說一句,底下的頭就放得更低,被他點到名的官員更是惶恐萬分。
永寧帝發了一頓脾氣,覺得有些疲倦,不由得捏了捏眉心:“罷了,你等按律領罪吧,先下去吧。”
眾人如蒙大赦,連忙告退。
卻不妨永寧帝突然叫住陸徹:“此事多虧陸徵機警,否則只怕南夏郡都會毀在賊人手中,英國公府教子有功,陸愛卿,你代令尊領賞吧。”
陸徹連忙跪下來謝恩。
永寧帝嘆息一聲:“此事朕也不瞞你,背後指使者極有可能是魏王,朕欲封你為欽差,去南夏郡徹查此事。”
“臣領旨。”
永寧帝猶豫了一下,英國公府的事情他隱約知道一二,在陸徵去了青溪縣之後,雲氏就病了,英國公也驟然蒼老,他早年在軍中也留下不少暗疾,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如今整個英國公府都落在了陸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