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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芷沅笑彎了眼睛:“那等寶兒回來,三叔你再帶寶兒一起玩吧。”
“好……咦,大嫂,你們要出門嗎?”
裴氏笑道:“是啊,我小妹明日出閣,我們回去給她添妝。”
陸徵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大哥:“大哥也去嗎?”
“那是自然。”
陸徹無視弟弟一臉被欺騙的憤怒,揉了揉女兒的頭髮,對裴氏道:“東西都備好了嗎?”
裴氏點點頭。
陸徹說:“待我換身衣服,一會去見了爹娘,便出門吧。”
陸徵還氣憤著,忽然見大哥側過頭,淡淡地道:“一會去我書房裡看書,晚間我回來還是要考校的。”
“大哥……”
裴氏好笑地拉過女兒,向二人點點頭便進去了。陸徹看了一眼弟弟:“若今晚考校你合格了,我就允許你出去玩。”
陸徵的眼睛“噌”地亮了:“一言為定?”
“自然。”
陸徵這才露出笑臉來,忙不迭地往書房跑,要知道他從來到這裡這麼久,可還沒有出過門呢,雖說有原主的記憶,但哪有自己親眼看到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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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徹的書房很簡單,而陸徵的桌子就擺在他桌子的旁邊。筆墨紙硯備齊,旁邊還壘著他近段時間的功課,好在應該是剛剛搬來,陸徹還沒來得及看。
陸徵翻了翻,發現那一沓慘不忍睹的功課跟自己寫的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頓時放下心來。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丟臉,於是乾脆將這一沓功課都藏起來。等到藏好了,他才拍拍手直起腰來,開始有心思打量陸徹書房的布置。
昨日裡他太緊張,竟沒有仔細看看自家兄長的書房。
陸徹的書房中規中矩,幾個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書,寬大的書案上也擺滿了案卷,陸徵過去翻了翻,卻在看到一份案卷的時候定住了。
“永寧十九年十月初三,畿南十里,有一山名白泉山,山上有廟,見一婦屍,為繩勒住窒死,後被剝皮,棄屍廟中……”
陸徵將這份案卷看完,雖然是文言文,但寫這案卷的人條理清晰、水平極高,陸徵也算是磕磕巴巴地理解了意思。
死者名叫綠柳,是吏部一焦姓主事家的婢女。說是失蹤有幾天了,本以為是逃奴,還特意去了京兆府中報了案,誰知道過了兩天,這綠柳的屍體就被發現在了京郊白泉山上的廟裡。這廟早就沒了香火,是座荒廟,連當地人都很少去,卻不知道屍體為什麼會在那裡被發現。
發現屍體的是一打柴的樵夫,本想在那廟中歇息一下,誰知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側臥在廟前,走近一看差點沒被嚇暈過去。樵夫隨後就報了案,京兆府尹派了捕快和仵作前去查案,可是依舊毫無頭緒。
按照規定,刑部只覆核,但發生了京兆府無法解決的古怪案子,也是可以交由刑部一同查案的。
陸徵發現陸徹用筆在旁邊做了幾點標註,正準備細看,忽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還有他大哥和書房服侍的小廝的說話聲。
陸徵趕緊將案卷放回原處,自己則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一臉嚴肅地提著筆,裝作認真讀書的樣子。
陸徹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看他拿著一本書在搖頭晃腦,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又提醒了小廝,不准他到處亂跑。
陸徵撇了撇嘴,故意大聲地念起書來,直到陸徹的身影徹底離開書房才鬆口氣,簡直就是他讀高中時的情景再現。
經陸徹這麼一打岔,陸徵也忘記那案卷了,想起和大哥打的賭,連忙將書本翻開,認認真真地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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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這一下改邪歸正,簡直讓國公府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原以為他只是做做戲而已,誰想到大少爺出去了,也老老實實地在書桌前看書,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陸徹回來聽到小廝的報告時,也驚訝地挑了挑眉毛,隨後一番考校,也證明了陸徵這不是在做樣子,是真正認真念了書的。
陸徹表情緩和下來,難得對弟弟露出個笑臉:“不錯。”
陸徵連忙道:“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出去玩?”見陸徹臉色一沉,又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陸徹將書放下,正準備教訓他,忽然看見一小廝在書房門口,便道:“什麼事?”
“老夫人身邊的碧璽姐姐來傳話,說今兒是十五,讓您和三少爺去福壽堂用餐。”
陸家的規矩,每逢初一十五是必然要到陸老夫人的福壽堂一起用餐的,英國公府人丁單薄,便也不拘男女,都是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只是今日裴氏帶著女兒住在娘家,便沒人提醒陸徹。
陸徵再次逃過一劫,忙不迭地就往福壽堂跑。
陸徹理了理袍子,正準備走,卻忽然身子一頓,他發現自己桌上的案卷似乎被人動了,他招來小廝:“今日這房中除了三少爺,還有誰來過?”
“回大少爺,並沒有其他人。”小廝老老實實回答。
陸徹沒有說話,只是又垂眸看了一眼那攤開的案卷,才朝福壽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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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徹到的時候,陸老夫人已經叫陸徵逗得開懷大笑了,陸徵自小就有這個天賦,極招長輩的喜愛,更別提他自幼長在陸老夫人跟前,簡直被陸老夫人當成眼珠子看待。
因為裴氏和陸芷沅不在,陸徹的長子陸琰在衡山書院念書,許久才回來一趟,故而餐桌上竟然只有陸徹和陸擎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才道:“你們母親怎麼還沒有到?”
她話音剛落,雲氏就從門外走進來,只是臉上尤帶著怒容。
“媳婦來晚了,望母親見諒。”
陸老夫人笑了笑:“無妨,叫人上菜吧。”
待到吃過飯,幾人喝著香茗,陸老夫人才問雲氏:“剛剛見你臉色不大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雲氏便說道:“先前院子裡管花糙的婆子狀告我院中一個灑掃丫頭偷了我的金釵,余嬤嬤帶人去看了,果然在那丫頭房中找到。這本也不是大事,她若是認了,按照家規罰了就是,可她卻抵死不認,我怕誤了母親這邊,便將她暫時關在了柴房,一會兒就叫人牙子帶去發賣了。”
陸老夫人緊皺眉頭:“如此心術不正的丫頭,確實留不得,你先去處理吧。”
雲氏順勢站起來:“容媳婦先告退。”
“你去吧。”
雲氏正準備離開,陸徵卻突然開口道:“娘親,為何不聽聽那個丫頭的辯解呢?或許是誤會也說不定。”
陸徹原本和陸擎在說事情,聽見他這麼說,兩人都驚訝地看向陸徵。
雲氏見兒子一臉不解,放柔了聲音道:“娘怎會如此糙率,只是那金釵的確是在她包袱里發現的,人證物證俱在,焉能讓她狡辯。”
據云氏說,那丫頭叫柳枝,是院中的三等丫鬟,發現她偷竊的是院中管理花糙的董婆子,董婆子一口咬定在柳枝的包袱里發現的金釵,柳枝卻咬死不認。
陸徵問:“母親何以肯定董婆子說的就是真的呢?”
雲氏遲疑道:“這董婆子在我院中服侍幾十年了,那柳枝不過是外頭買來的,我自然要信董婆子。”
陸徵道:“母親將那董婆子說的話原原本本說給我聽一遍,可好?”
雲氏便對身邊的余嬤嬤點點頭,余嬤嬤便站出來,說道:“董婆子說,她那日見柳枝鬼鬼祟祟,便跟著她,發現她將一隻金釵放在自己的包袱里,她覺得那金釵眼熟,這才告訴奴婢,奴婢想起夫人先前掉了的金釵,這才知道是那柳枝偷的。”
陸徵搖搖頭:“母親,這金釵不是那柳枝偷的,只怕是被這董婆子嫁禍罷了。”
他的話剛落音,不止雲氏和陸老夫人露出驚訝的表情,連陸徹和陸擎也不由得關注起來。
“三弟是如何知道的?”陸徹問。
陸徵便道:“不如將那柳枝和董婆子帶過來,我問她們幾句話,自然能真相大白。”
余嬤嬤將目光移向雲氏,雲氏微微地點了點頭,又對陸老夫人道:“既然徵兒這樣說,不如真將人帶來,也不叫人說我們國公府冤枉好人。”
陸老夫人點點頭,陸擎原本要和長子去書房談事情,見此狀,也準備看看這三兒子又要出些什麼么蛾子,乾脆也不起身了,就這麼坐在原地,等著余嬤嬤將人帶來。
第五章 誰之過
余嬤嬤很快就將柳枝和董婆子帶了過來,柳枝個頭瘦瘦小小的,看著不過十三四歲,一臉倉皇,眼睛裡還含著淚水,董婆子就壯實許多,一張圓臉看起來很是和氣,看到滿屋的主子都在這裡,眼睛裡也有一絲瑟縮。
來的路上余嬤嬤什麼也沒說,將人帶到廳堂里,就默默地退回了雲氏身後。
陸徵看著董婆子道:“你便是母親院中照料花糙的?”
董婆子原本見余嬤嬤將她和柳枝一併帶過來,還以為是要發落柳枝偷金釵的事情,誰知道一進來,陸徵就問了這麼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可她又不敢不答,只能小心翼翼道:“回三少爺,是的。”
“我院子裡有一株很喜歡的茶花,最近也不知怎麼,葉片上忽然就有了很多黑色斑點,我院中侍弄花糙的丫頭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
董婆子驚訝地看了一眼陸徵,當下也不敢多想,回答道:“或是有蟲子,或是褐斑病,再不然,這株茶花若是移栽而來的,也可能是不服水土。”
“那丫頭也是這般跟我說的,卻還是沒有讓茶花好起來。”
董婆子皺了皺眉:“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只老奴沒有見過那株茶花,卻是不敢肯定的。”
陸徵唇邊露出一抹笑來,輕飄飄地道:“那便罷了。”他又看了一眼那跪著的柳枝,“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柳枝嚅囁道:“奴婢平日裡都在掃院子,偶爾也幫董媽媽照料一下花糙。”
“你且不用怕,我問你,你平日裡與董婆子關係可好?”
柳枝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婆子,又低下頭,小聲道:“董媽媽待我們這些小丫頭一向和氣。”
陸徵又問:“你既然幫著照料花糙,想必也懂一些,剛剛那個問題你也回答一遍。”
柳枝結結巴巴道:“奴婢看得不多,只知道若是只有這一株長了黑斑,十有八九是水土不服,茶花喜腐物,養起來又比較嬌貴,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若是連著旁邊的花糙也有了黑斑,倒應該是得了病,現在天氣漸冷,倒不太可能是蟲子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