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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縣令驚魂未定,那支箭明明就是對著他來的,連陸徵一根汗毛都沒碰著,這些人圍著陸徵是幾個意思?!
好在一旁的鄉紳在回過神來以後連忙勸慰馬縣令,才讓他心情舒服一點。而符師爺已經走上前去將那支小箭拿了下來, 遞給馬縣令。
小箭是紅色的,上面還帶著一張紙條,馬縣令一看就驚住了:“紅衣盜!”
一旁的幾位鄉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五顏六色,紅衣盜打著劫富濟貧的幌子,可從他們家中劫了不少東西去,其中有人僥倖未曾被關顧,在這種時候也不能露出竊喜的表情,還得和他們同仇敵愾。
“大人快看看,紅衣盜偷了陸大人什麼東西去了?”
馬縣令正準備展開紙條,冷不防陸徵直接撲了上來:“還給我!”
馬縣令沒防備,東西被他搶了回去,但他還是眼尖地看見了上面的兩個字,頓時顧不上惱怒陸徵的行為,不懷好意道:“陸大人,你的官印可還在?”
陸徵臉色一變,卻還是梗著回道:“我不知道馬大人是什麼意思?”
馬縣令難掩得意:“陸大人還是將那紙條念一念吧,免得流言四起,到時傳到了京中,官印遺失可是大罪,陸大人也不想父兄為此受到牽連吧。”
“馬大人慎言!本官還有事情,就不多陪了,包錚送客!”
被人下了逐客令,更令馬縣令相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肯定是因為陸徵那張告示惹怒了紅衣盜,才讓他偷了陸徵的官印。待到他將這件事報上去,不僅陸徵官位不保,那紅衣盜做了這種事情,朝廷也絕不會坐視不理,定會派兵來捉拿他歸案。到時候這一石二鳥,將這兩根眼中釘都給拔掉,豈不是快哉!
這麼一想,馬縣令也顧不得再與這些鄉紳客套,連忙告辭。
其中一名鄉紳連忙道:“馬大人,我們今日不是要逼陸大人儘快破了盧大善人的案子嗎?這話都沒說,您怎麼就要走了?”
“您這話說的,陸大人的官印都丟了,想來也是沒心情再破案,再者,就算他應承了,到時候那案卷上沒有他的官印,不也是沒用嗎?”馬縣令又拱了拱手,“諸位,諸位,本官真是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與諸位喝茶。”
馬縣令腳步匆匆地回去了。
幾位鄉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問馬縣令的那名鄉紳問道:“這件事諸位怎麼看?”
眾人都沒說話,一人冷笑一聲:“這私藏官印可是重罪,這紅衣盜真是無法無天,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送他一程?”
“如此,會不會得罪那位陸大人?”
“丟了官印,他還是什麼大人,莫說官位不保,恐怕還有牢獄之災。再說,你們當馬大人這麼急匆匆回去是做什麼,他們二人不和,恐怕馬大人還樂見我們如此知情識趣呢!”
其餘幾位鄉紳沒說話,想來是心中還有顧忌。
這人卻拱了拱手:“某可不信諸位沒有心動,紅衣盜為禍青溪縣已久,不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他偷了某的傳家寶,某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有了這麼好的機會,某是絕不會坐視的,諸位告辭!”
待他離開後,剩下的幾名鄉紳對視一眼,紛紛嘆息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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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後衙,小團體圍坐在一起,一點沒有丟了官印的沮喪樣。
鐵蛋正在學馬大人的樣子:“陸大人還是將那紙條念一念吧,免得流言四起,到時傳到了京中,官印遺失可是大罪,陸大人也不想父兄為此受到牽連吧~”
眾人紛紛大笑,柳枝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道:“你們別促狹了,要不是這位馬大人如此合作,這戲怎麼會這麼逼真?”
陸徵含笑著看著他們,手上把玩著那隻容禛送的手弩,先前那射過來的小箭正是這隻手弩發出的,他將手弩固定在了牆檐下,用一根繩索牽動弩機,待到時機成熟,只要拉動繩子,就能發出這支箭。也正因為如此,包錚帶他們追出去才沒有看到人影。
“行了,最重要的還是顧秀才那一手幾可亂真的字跡,不然我們也沒法讓他們相信啊!”游小五不甘示弱插上一句。
顧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眾人意識到他的存在,頓時收斂起來,免得太過得意忘形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為了讓馬縣令相信陸徵的官印真的被偷了,他們才在他面前合夥演了這一齣戲,而這一齣戲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張紙條,可他們幾人連字都寫不好,更別提仿寫了,最後陸徵才無奈找到顧緗。他沒有將事情和盤托出,只是說自己想要用這法子抓住紅衣盜,這一方面是對顧緗的防備,另一方面也是對他的保護。
顧緗倒是沒多說什麼,一口答應下來,眾人這才發現他竟然有一手仿寫的好本事。
如今,該做的他們都已經做了,就看海龍王會如何接招,以及那位紅衣盜會如何反應了。
陸徵倒是不擔心紅衣盜會拆他的台,從他在盧大善人府上接到那張紙條開始,他就知道這紅衣盜的立場,他就算不站在自己這一邊,至少也不會站到海龍王那一邊。既然如此,陸徵用這樣的方法拖延案子的進程,紅衣盜就應該知道自己已經知道盧恩光的死與海龍王有關。至於他會選擇合作還是置之不理,陸徵不得而知,但不管怎麼樣,對方都會給他一個回應,而不管回應的內容是什麼,都會透露出很多信息。
陸徵可從沒忘記,自己說要將紅衣盜捉拿歸案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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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幾人正在吃飯,一支紅色小箭破窗而入。
眾人的筷子停了停,包錚十分自覺地去將小箭拔下來,柳枝則抱怨道:“他就不能扎在門上嗎?這窗子破了個洞,明日又該重新糊一遍了。”
鐵蛋一邊跟游小五搶菜,一邊附和:“柳枝姐姐說得對,他要老是用這種方法,這牆也該補了。”
陸徵沒有關心他們在吵什麼,而是對包錚道:“那條子上寫了什麼?”
包錚看了看條子,眼神有些詭異地將條子遞給陸徵:“大人,還是您自己看吧。”
他這樣的表現把眾人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都紛紛圍在陸徵身邊。
陸徵展開條子,上面寫著:殺李四者,盧恩光也。
眾人面面相覷,只能慶幸安子承晚上是自己回去吃飯,否則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氣氛一度陷入僵局,鐵蛋弱弱地舉起手,發問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話剛落音,就被一旁的游小五賞了一個爆栗,“吃你的飯,話那麼多作甚?!”
陸徵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關於李四究竟是被什麼人殺的,陸徵的確懷疑過盧恩光。盧恩光在發現香包掉了之後懷疑是李四偷的,他擔心自己身份暴露,的確有很大可能殺了李四。李四這人陸徵也聽安子承說過,他為人最講義氣,恐怕知道自己沒法活命,索性沒有說出香包在安子承那裡。
盧恩光殺了李四之後找遍了他家都沒有找到香包,只能暫且回去,誰想到自己身份暴露,還沒來得及找到香包就被殺了,可是這樣的話,李四的頭又是被誰砍下來的?
對於盧恩光來說,李四的身份是否暴露對他並無影響,那麼究竟是誰跟在盧恩光後面砍了李四的頭,想要蓄意隱瞞李四的身份?
紅衣盜嗎?
陸徵自己否決掉了這個答案,如果是紅衣盜,他應該已經知道那張海圖在安子承手中,以他的個性,早就將那海圖偷走了,哪裡還輪得到自己?
看陸徵只是一直在沉思,游小五眼睛轉了轉,一把摟住顧緗的脖子:“顧老弟啊,你看這月色如此美好,老夫想要找人一同喝酒賞月,看來看去,這裡頭只有你最合適,來來來……”
顧緗嘴裡還含著半根豆角,他連忙咽下去:“游老先生,這……這不太合適……”
“哎,何必這麼客氣,叫我游大哥就好了!”游小五不由分說,直接把顧緗給硬拉了出去。
待到他們離開之後,包錚才問道:“大人,他這張紙條到底什麼意思?為了撇清自己的殺人嫌疑嗎?”
陸徵嘆了口氣:“我想,他將這張紙條送過來的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告訴我們,在這青溪縣,還有第三股勢力。”
第八十五章 藏寶圖
馬縣令的行動力很強, 很快, 紅衣盜偷了縣尉官印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青溪縣。眾人議論紛紛, 有人驚嘆紅衣盜膽大包天,也有人嘲笑陸徵偷雞不成蝕把米。
相比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縣衙裡頭卻詭異的安靜。
陸徵坐在書房中, 筆下是一張人物關係圖。這張圖最中央寫著盧恩光的名字,盧恩光的身份基本已經確定,不管他是朝廷一方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他都可以算作是正義一方。殺了盧恩光的人可以認為是海龍王一派的人, 陸徵原本以為盧夫人會是海龍王的人,經過紅衣盜這封信, 他卻不敢肯定了,於是他在盧夫人的名字旁邊畫了個問號, 而在殺了盧恩光的兇手名字上面也畫了個問號。
而除去這兩相對立的人,紅衣盜算是中立, 甚至根據他至今為止的表現,他應該是站在自己這一方的,而如果紅衣盜的信息沒錯的話, 盧恩光殺了李四, 那麼砍下李四頭顱的就另有其人,而這一股勢力不知是敵是友,他砍下李四的頭顱是為了掩藏李四的身份,這是為什麼呢?
陸徵換了一個角度思考,如果李四死了, 官府會認為誰是兇手呢?紅衣盜?不不不,為什麼會認為是紅衣盜呢!陸徵猛然回過神來,為什麼他們一開始都會認為兇手是紅衣盜,究竟是誰在誤導他們?
陸徵回憶起李四案件最初的印象,李四與人無冤無仇,可他突然身死,赤身裸體,頭顱還被砍掉,可既然此人是為了掩蓋李四的身份,為什麼不把他有胎記和痣的那條手臂也砍了呢?
陸徵怔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誤區,這並不是現代社會,沒有DNA檢測,他們所謂的確認這人是李四,僅僅來源於安子承的說法。
再仔細想想,為什麼他們會認為李四是被紅衣盜所殺,所來源的也是安子承的證詞。
陸徵忽然覺得不寒而慄,安子承這一招幾乎把他們全部蒙在了鼓裡,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個屍體到底是誰的?而李四的屍體如今又在何處!
陸徵奪門而出,衝著疑惑的眾人,語氣急促道:“去找安子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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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承逃了。
雖然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陸徵還是挫敗地捶上了牆壁,他無法容忍自己居然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教授曾經說過,讓他們不要把犯罪心理學看成是一門無所不能的學科,所謂的犯罪心理也是通過各種證物所推測出來的。教授還說過,讓他們重證物輕證詞,因為“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