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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禛卻沒這麼容易輕信,他與這位公主雖然相交並不深,但也看得出來這就是一個皇家嬌養的公主,自負美貌卻驕傲任性,容禛看人向來很準,若黛兒這副模樣只是偽裝,他倒是要為她的偽裝感到驚艷了。
聶止疏卻不解道:“不是說已經有了證據嗎?怎麼可能會弄錯?”
“證據是可以被偽造的。”容禛淡淡道。
“若是偽造,兇手幹嘛要將矛頭指向黛兒公主呢?”聶止疏問。
“我卻更關心,兇手為什麼要殺羅洪和蘭敬儀……”容禛低頭沉思,“如果是為了大理寺卿這個位置,蘭敬儀死後,誰都有可能,莫非僅僅是為了攪渾一灘水嗎?”
“主人想那麼多作甚?”聶止疏道,“既然黛兒公主被抓了,不管她是不是兇手,她那裡肯定會有線索,到時候自然能夠順藤摸瓜。”
容禛搖搖頭:“只怕想要這麼想的人都會失望了,如果兇手不是黛兒,那麼,下一個死的就會是她……”
與此同時,唐敏和陸徹滿臉凝重地站在地牢之中,他們面前的,是已經變作一條死屍的黛兒公主。
唇色發黑,眼睛大睜,眼白處布滿血絲,指甲泛紫,身上有明顯的血點,是中毒死亡。
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讓這起案子再次陷入了迷霧之中,而最重要的是,黛兒是死在夏朝人的監牢之中。
如果她的死是有預謀的,那麼,現在真正的大麻煩才剛剛開始。
第五十五章 大理寺
蘇依雲歌被人攔在地牢之外, 他俊美的臉上滿是憤怒:“貴國不由分說就將小王妹妹當做殺人嫌犯, 如今還未判決, 怎麼?連探視都不准了嗎!”
攔住他的衙役心中也是無奈,黛兒公主的死雖然被封鎖了消息,但依舊有謠言傳了出來, 不然,蘇依雲歌怎麼會這麼早就來地牢?可他們依舊只能依照上級指示,將他攔在外面。
蘇依雲歌說了半天, 這些衙役依舊動也不動, 他毫無辦法,只能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陸徹和唐敏早在第一時間將黛兒死亡的消息報告給永寧帝, 永寧帝怒不可遏,但罰這二人也是無濟於事, 只能督促他們趕緊破案,同時派人穩住蘇依雲歌。
陸徹和唐敏加緊了搜索兇器的步伐, 如果能找到兇器,自然能將黛兒的死歸結為負罪自殺,可找遍了黛兒居住的房間, 甚至黛兒的侍女也被嚴刑拷問, 都沒辦法得到有用的線索。隨著時間漸漸過去,蘇依雲歌的疑心只會越來越大。
陸徵則重新回到了蘭敬儀死亡的現場,羅洪死亡的過程他並沒有推斷失誤,羅洪那近乎於強迫症的生活習慣是兇手可以完美利用這種殺人手法的最重要一個因素,但是蘭敬儀呢?
蘭敬儀並沒有強迫症, 也不是近視眼,如果用相同的方法殺他,成功率會特別低。難道僅僅是因為僥倖用了先前的方法殺了羅洪,所以覺得可以用同樣的辦法殺了蘭敬儀嗎?
陸徵有些猶豫,如果單單從羅洪的案子上看,兇手膽大心細,按道理,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在蘭敬儀的案子上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的,除非……
“她應該是想要嫁禍給黛兒公主吧。”一個低啞的聲音出現在陸徵旁邊。
陸徵側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簡余,驚訝道:“你怎麼在這兒?”
簡余攤了攤手:“如今當務之急是要破了這樁案子,否則三司會審根本無法進行下去,因既然如此,我還是過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陸徵沒有想太多,而是順著簡余的話接著說道:“如果想要嫁禍,兇手應該有很多辦法,而不是用這樣曲折迂迴的方法,如果我們沒有發現蘭敬儀手上的傷痕,或者根本沒往屋頂上去想呢?又或者那花瓣和珍珠扣子落在了什麼fèng隙裡頭,沒有被發現呢?”他搖搖頭,“嫁禍的變數實在太大了,這也是我一開始就沒往這個地方想的緣故。”
“你這麼說也算不上錯。”簡余說道,“但是黛兒如此迅速被殺又是為什麼呢?如果兇手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怎麼能夠及時反應過來,地牢的守衛可不鬆懈,不是早有準備的話,想要混進去殺人並不輕鬆。”
“你為什麼覺得一定是他殺?”陸徵不解地問。
簡余唇角微勾:“一個心存死志的人,死的表情不會那麼驚恐。”
陸徵並沒有看到黛兒的屍體,只是聽說她中毒而亡,聽到簡余這麼說,他也點點頭:“如果黛兒不是自殺,那麼這樁案子就是早有預謀,甚至案件的發展都是被人算計好的。那恐怕我們沒有發現證據,兇手也會想辦法將矛頭指向黛兒。”
“蘇依黛兒是羯人皇廷的明珠,在羯人一族頗受愛戴,如果她死了,羯人一族憤怒之下,恐怕會立即向大夏發兵。”簡余淡淡道。
“可是挑動兩國交戰,對兇手有什麼好處?”陸徵猜測,“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可控性太大……難道是與我們或者羯人一族有仇?”
簡余回道:“黛兒不明不白死在大夏,從明面上看,大夏是理虧的,與大夏有仇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如此,兇手想得到什麼呢?”陸徵有些急躁地咬住指頭。
簡余嘆了口氣,將他的手指扯出來,細細地用手帕擦乾淨:“別急。”
陸徵愣了一下,簡余低著頭讓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可他還是感覺到了不自在,好在簡余擦乾淨就放開了手。
陸徵不敢再咬指頭,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那麼,回到最初,羅洪與蘭敬儀的死究竟是為什麼?”陸徵冷靜下來,“兇手的動機究竟是什麼,能夠讓他如此大費周章殺掉兩名朝廷大員,甚至挑動兩國交戰?”
簡余沒有說話,只是任由陸徵靜靜思考。
陸徵的腦子在迅速地運轉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突然有些呆呆地轉過頭,看向簡余:“這兩人入睡時旁邊都沒人伺候嗎?”
簡余不知道他要問什麼,派人去找了蘭敬儀的小廝,小廝點點頭:“大人好乾淨,平日裡都是不太喜歡人近身伺候,尤其是睡覺時,連外間都不准留人的。”
陸徵又陷入沉思,先前羅洪一案時,他也問過小廝羅洪的生活習慣,羅洪平日裡也不太喜歡別人近身伺候,哪怕是同夫人過夜,之後也一定會回到自己房間歇息,可以說這兩人熟睡時,都是獨自一人的,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什麼緣由呢?
陸徵以前看過一些有關特工的書,上面就有說這些特工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平日裡精神緊張,害怕自己在睡夢中吐露秘密,所以只有獨自一人時才能入睡。可羅洪與蘭敬儀又不是特工,兩人家世清白,為人也沒有什麼疑點,那麼……難道是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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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徵一樣,容禛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的方法就要簡單粗暴得多,可憐的宋之意,整個人忙得跟陀螺一樣,不過他這個情報頭子也不是白當的,只要有了方向,很快就找到了蛛絲馬跡。
羅洪和蘭敬儀原本都是微末小官,羅洪出身寒門,蘭敬儀雖然出自蘭家,卻並非嫡支,這兩人的發跡都是源自二十年前的魏王謀反一案,魏王母家霍家被審理一案,案卷就是由羅洪所寫,當時蘭敬儀作為東宮屬臣,在抄沒霍家之時,就跟隨在當時的太子現在的永寧帝身邊。之後羅洪青雲直上,不過六年時間已經官至大理寺卿,蘭敬儀與之相比稍遜,不過以他的能力,七年能做到大理寺少卿也算是速度很快了。
容禛慢慢地蹙起眉頭,又是二十年前,這兩人與他所查的事情是否會有關聯?
宋之意道:“我在查這兩人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情,羅洪和蘭敬儀的私交極好,但是不管是兩人的下屬甚至是家人,都對此不太了解。”
“私交?”容禛的食指慢慢地敲著桌面。
“俗話說,男人之間四種感情最深,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宋之意笑嘻嘻道,“卻不知這兩人是哪一種?”
“我與蘭敬儀打過交道,這人脾氣可稱不上好,即便羅洪是他的上司,恐怕他也不會自降身份去結交,而羅洪此人,據說極為方正嚴謹,這兩個人私交甚好,倒是有些意思。”容禛慢慢道,“這兩人最早的交集就在二十年前的魏王謀逆案,卻不知此案究竟有什麼玄機?”
宋之意道:“如果是為了二十年前的魏王謀逆案,可當時審理此案的官員加起來有二三十人,且如今大多也身居高位,兇手為什麼將目標放在這兩人身上?”
“我奇怪的地方在於,為什麼這兩人要留在大理寺?”容禛道,“永寧十二年,羅洪本有機會外調,他卻拒絕了,永寧十三年,蘭敬儀任大理寺少卿,可當時他是有機會出任工部侍郎的,雖說兩者級別差不多,但當時的工部尚書垂垂老矣,而大理寺卿羅洪卻年富力強,無論怎麼選,工部的機會總會更好,蘭敬儀為什麼要去大理寺呢?”
聽他這麼一說,宋之意也百思不得其解:“的確有些奇怪,按照他們當時的升遷速度,兩人明明都有機會更進一步的,可他們都留在大理寺沒有離開。大理寺中究竟有什麼讓他們捨不得離開呢?”
“捨不得?”容禛搖搖頭,“未必。”
“表哥的意思是?”
“我倒覺得這兩人是不敢離開大理寺。”容禛垂下眼睛,“這種恐懼甚至壓倒了他們對於權勢的渴望,這或許與這兩人一同保守的秘密有關。”
“什麼秘密?”
容禛淡淡道:“我若是知道,現在就叫止疏去抓兇手了,還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咳咳……”宋之意摸摸鼻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容禛站起來,思考良久,才緩緩開口。
“傳信給蘇岱,讓他清點糧糙、加緊操練,城裡內緊外松,一旦發現可疑人物,立即抓起來,另外,把夜梟都叫回來,做好應戰準備。”
宋之意精神一振,夜梟就是他所掌管的情報組織,原本就是為了北疆之戰做的準備,可這些年北疆被容禛打怕了,夜梟也漸漸被分散到了各地,隱入人群之中,而如今有了容禛的命令,也就意味著,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是!”宋之意領命而去。
容禛看向窗外,夕陽如血,掛在暗色的夜空之中,隱隱昭示著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