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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玲只有十歲,一臉稚氣,“阿遲表姐,這些地方你都去過麼?”阿遲點頭,“家父家母帶著我和哥哥、弟弟們去過,風景極美。”
陸玲羨慕的不行,“阿遲表姐你真是見多識廣。”她才九歲,已是被關在家裡學女工、讀書,磨性子,外出遊玩對於她來說是很奢侈的事。
陸珍跟阿遲差不多的年紀,眼中也有艷羨之意,“姑丈姑母待阿遲表姐真好。”帶哥哥弟弟的時候,也沒忘了她,可真不壞。
嚴芳華矜持的笑著,“琝表哥借居貴府,多蒙阿遲表妹照看,我們是很感激的。”這位阿遲姑娘確實貌美動人,那又有什麼用呢,琝表哥只是暫時借居罷了。
阿遲失笑,“嚴姐姐這話欠斟酌,表哥借居我家,家父可以照看舉業,家母可以照看日常起居,家兄可以做伴陪同,便是我家小弟,也可以和表哥切磋功課,只有我,卻能照看表哥什麼呢?我和表哥不過偶一見面,點頭問好而已,這般小事,當不得嚴姐姐鄭重相謝。”
嚴芳華漲紅了臉,說不出話。陸玲天真說道:“是呢,阿遲表姐又不管家,照看不到哥哥什麼的。哥哥的日常起居,都是姑姑照管,可精細了。”
陸大太太慈祥笑著,沖幾位小姑娘看過來,“芳兒名芳華,阿遲名素華,兩人的名字聽起來倒像姐妹。瞧瞧,兩人坐在一處,竟也有幾分相像。”
阿遲笑盈盈站起來,“回舅母的話,爹娘兄長都喚我阿遲,老親舊戚人家,閨中好友,也喚我阿遲。我竟是覺著,小名帶‘阿’的姑娘家,跟我才像姐妹。”
陸芸哧的一聲笑了,嗔怪指著阿遲,“聽聽這孩子話!小名帶‘阿’的姑娘家,光南京城便有成百上千呢,你便有這許多姐妹不成?”
眾人都笑起來。正說笑間,徐郴下衙回家,先在外院和陸瑋、嚴英華等人相見了,說了會兒話,帶他們來到內宅,拜見陸芸。
阿遲起身要迴避。陸大太太嗔道:“這孩子!又不是外人,你表哥,你嚴家表哥,有什麼見不得的?”阿遲笑著福了福,做害羞狀,走了。
陸瑋、嚴英華拜見過陸芸,便各自回房,梳洗更衣,稍事歇息,以備晚上的接風宴席。陸大太太等女眷更別提了,那是一定要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番的。
陸芸還沒來的及跟徐郴說兩句話,西園便送來許多土產,“我家侯爺和夫人一路走來,隨手買的,送給少爺、小姐玩耍。”有小火爐,小風車,憨態可掬的瓷器娃娃等,另有各地著名小吃、京城小吃。都不貴重,卻顯著親近。
徐家則是送了各色精緻小菜,數瓶香洌的果子酒,還有新鮮的鹿肉粥、羊肉粥、蝦粥等,更是家常。張憇專程使人過來道謝,“粥極鮮美,老爺子讚不絕口。”
緊接著,武鄉侯府送來不少珍貴補品、藥品,來送禮的管事嬤嬤極為殷勤,“給大小姐陪不是。今日之事,必定會給大小姐一個交待。”陸芸並不多說什麼,只客氣的微笑著,把人送走了。
徐郴這才知道阿遲遇險,皺眉道:“請大夫看了沒有?”阿遲輕盈的轉了一個圈,“您看看,我真沒事。”陸芸忙道:“不想驚動了人,原想著晚上悄悄請了大夫來,給阿遲扶脈。”
徐郴搖頭,“不必等,這會子便請去。”命人請了相熟的大夫。這大夫姓吳,醫術很好,卻有些脾氣,細細給阿遲診過脈,沉下臉,“徐侍郎,您消遣我還是怎麼著?令愛好好的,看的什麼病?”背起藥箱走了。
徐郴板了半天臉,這才會笑了,阿遲也笑,“我都說了,好好的,任事沒有,您偏不信,這下子可好,把吳大夫得罪了。”醫德高尚醫術高超的大夫多難得呀,硬是把人氣走了。
“得罪不了。”徐郴微笑,“爹爹跟他相交多年,這點子小事,他不會真惱。”他就這脾氣,跟誰都橫,跟誰都不會假以辭色。
徐郴親筆寫下謝函,命人送到西園。這回多虧了張勱,不然阿遲難免受傷。想到粉團兒一般的女兒差點摔倒,差點受傷,徐郴又是心痛,又是後怕。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白天我真的有時間,可是到了晚上才想寫,很苦惱。
既然說了雙更,再寫一章,哪怕是瘦瘦的一章。
☆、38巧笑倩兮
晚上少不了設下酒宴,為舅太太一行人接風。大理石屏風豎在當中,男人在屏外飲酒、高談闊論,女眷在屏內輕言細語,斯文說笑。賓主盡歡,直到人定時分方才散了,各自回房。
陸芸親自送陸大太太等人回了映霞館,“嫂嫂,您當做自己家一般,千萬莫客氣,缺什麼少什麼,只管告訴我。”陸大太太笑著答應了。
陸芸安頓好嫂嫂、侄女,回了房。徐郴倚在羅漢榻上,若有所思,見她進來,拉她並排坐下,“娘子,今日之事,是意外呢,還是有人算計咱們阿遲?”
陸芸慢慢回想了一遍,搖頭嘆息,“伯啟,真的不好說。若看那婆子的形狀,膽小怕事,不像敢算計阿遲的。可若說是意外呢,也太牽強了些。阿遲身輕如燕,兩個粗壯婆子抬著竟會摔倒,實在出人意表。”
兩人思來想去,不得要領。“今兒可多虧了仲凱。”陸芸只有一點是確定的,“幸虧仲凱自天而降,托住轎子,保全咱們阿遲。”
“若是沒有仲凱援手,後果不堪設想。”徐郴也有同感,很是慶幸,“明日咱們便去拜訪西園,當面致謝。”
此時此刻,徐郴和陸芸對西園真是充滿感激。西園呢,此時此刻,也正在討論他們的寶貝女兒阿遲,和阿遲今天的遭遇。
“這麼說,兒子你今天英雄救美了啊。”活潑俏皮的女子聲音,“被救的小美人,一定是芳心暗許,愛上你了。”
“夫人,兒子臉紅了。”渾厚深沉的男子聲音,“咱們莫再調侃,兒子會害羞的。”
張勱笑著站起身,“天色不早,爹,娘,你們遠道而來,早些歇息。”不陪你們了,沒你們這樣的,調戲自己兒子。
師公鬚髮皆白的腦袋倒垂在窗外,笑咪咪說道:“看看你倆,把阿勱說跑了吧?”話音才落,被出了屋的張勱豎著抱起來,疾奔而去。
“師公還是這般頑皮。”女子開心笑著。
“兒子功夫越發俊了。”男子深感欣慰。
窗戶中映出屋中相偎相依的一對人影。男子身材高大,面容沉靜,女子修長窈窕,眉目溫柔,夜色靜謐,兩人依偎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和諧美好。
張勱一口氣把師公抱回房,塞到床上,“師公乖,睡覺。”師公笑咪咪看著他,誘惑道:“阿勱啊,師公點了你的穴,用麻袋裝了,扛到女娃娃房裡好不好?”
張勱低頭替他蓋被子,“不好。師公,爹爹在呢,若是被爹爹捉住,我躲不過一場好打,您也會被數落一通。”
師公有些下氣,“該早點想出這主意的,你爹爹來了,可不是就不行了麼。臭小子道貌岸然的,連師父也要管。”小時候是師父管徒弟,老了老了,成了徒弟管師父。
張勱安慰道:“爹爹最疼您了,快睡吧。”替師公蓋好被子,坐在床邊陪他說了會兒話,見師公有了睡意,方悄悄離去。
夜涼如水,張勱在院中站了許久,忽然飛身躍起,去了梅林。默默站在一枝孤削如筆的樹枝上,向鄰舍望去。房舍中的燈都已熄了,只有幽暗的路燈還亮著,夜色中頗顯淒清。她在做什麼,睡了麼,會夢到誰。
第二天,陸大太太早早便起床梳洗了,用過早食,吩咐侍女,“武定橋的房舍可收拾妥當了?命人去瞧瞧。”一直有僕役住著,打掃布置起來,應該不會太費事才對。
陸琝過來請安,軟語央求,“姑母管家甚嚴,內言不出,外言不入,住在姑母家,有何不妥?”陸大太太眼光不善,“武定橋是咱們陸家自家宅院,房舍甚是整齊,離學堂又近,你住在武定橋,有何不妥?”
陸琝怔了怔,輕聲說道:“住在姑母家,等閒也是見不著她的。可我知道她在這兒,心中便覺喜樂。離她近一步,我便多一分歡欣。”
陸大太太騰的一下子站起來,厲聲道:“不拘武定橋的宅子收拾妥當與否,今兒個便搬走!便是有什麼不周到之處,也顧不得了!”
陸琝垂首無言。陸大太太發過脾氣,冷冷問道:“難不成你和那丫頭做出什麼事來了?”若沒有,琝兒怎會這麼幅痴情模樣。
陸琝淺淺笑了笑,“見都見不到,能做出什麼事?您可真是看的起我。”陸大太太疑惑的看看他,真沒有?那你這一段痴情又是從何而來呢,不清不楚的。
存了這段疑惑,陸大太太帶著女兒、侄女去到上房之時,不動聲色打量著阿遲。這丫頭看上去神色鎮靜,四方八穩,根本不像情竇初開的懷春少女,好,真是沉的住氣。
陸大太太笑道:“武定橋的老宅已是收拾妥當了,請教了位風水大師,說今兒個是難得的黃道吉日,竟是今日搬家最好。”
陸芸也笑,“如此,我使人幫著嫂嫂、侄兒侄女們收拾行李。”她既執意要走,何必強留,殊無意趣。
侍女來稟報,“老爺送了拜貼到西園,請太太準備準備,過會子便到西園拜訪。”陸芸頷首,要拜訪西園,這是緊要事。
陸大太太成心跟小姑子生分,“依著我說,竟是使喚咱家的僕役、侍女便好,人手足夠了。”陸芸見狀,毫不堅持,笑道:“便依嫂嫂。”
正說著話,侍女又來稟報,“西園送來拜貼,平北侯爺、侯夫人、魏國公、安老爺、安太太、安小姐來拜。”陸芸素知西園客氣,忙吩咐侍女安置座榻,靜待來客。
陸芸客氣詢問,“嫂嫂,您是回去收拾行李,還是和我一道見見鄰居?”黃道吉日要搬家,也不知道是上午晌就要搬,還是能勉強等到下午晌。
陸玲牽牽母親的衣襟,眼中有哀求之色。平北侯呢,赫赫有名的大元帥,往常只是聞名,今兒能見著真人!陸珍也眼巴巴看著自己親娘,心中企求她開恩留下。
陸大太太微笑,“我帶著珍兒、玲兒、芳兒收拾行李去,鄰居麼,先不見了。”說走就走,多留一刻也不願意。
陸玲倚小賣小,走到阿遲面前殷勤說著話,卻不肯跟著陸大太太走,“我回去也是給您添亂,還不如跟阿遲表姐一處玩玩。”陸大太太自是不樂意,淡淡一眼暼過來,“玲兒,你真是越大越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