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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攸漲紅了臉,“包在我身上!”奶奶的,我姐親自出面保的媒,青陽你敢讓我二表嫂的堂妹連飯都吃不飽。死青陽,這筆帳老子記下了,跟你慢慢算。

    鄧攸出面,青陽長公主也沒嗆著,老老實實還了全部嫁妝,寫下和離文書。文書上原本寫的是“因徐氏無所出和離”,鄧攸冷森森看著她,她驀地驚醒,笑道:“看我,總是筆誤。”提筆又寫了一份,把那一句礙眼的話去掉了。

    於、徐兩家,悄沒聲息的斷了姻親。

    後來青陽不慎捲入儲位之爭,落的個白綾賜死的下場。當然,這是後話了。

    徐首輔帶著殷夫人,帶著次子、季子一家,起程回老家雲間。徐郴強撐著病體,被抬著過來相送,“兒身子孱弱,實在禁不起長途跋涉,不能陪同父親返鄉。求父親恕罪。”徐首輔微笑,“郴兒,只要你好好的,在不在父親身邊,有什麼干係。”

    瞬間,徐郴心底湧起一股暖流,想要流淚,想要追隨在父親身邊,悉心服侍他。父親是愛兒子的,只要兒子好,父親怎麼著都行。

    下一瞬,徐郴想起徐寶清秀的面容、可憐的遭遇,心又涼了。那是親孫女啊,竟舍的先出賣,再毒殺……徐郴不由的打了個寒噤。  

    徐郴和父親依依惜別。

    回到西山,妻子忙碌著家務,幼子幼女圍繞在身邊,長子咳了一聲,“爹爹,該請期了吧?”

    季瑤已經快滿二十周歲,徐遜滿心打算著早日把她娶進門,長相廝守。徐郴看著眉眼溫柔的長子,微微笑著,心中暖意融融。

    ☆、第120章 右之右之(終章。下)

    金秋十月,天高氣慡。季侍郎,不,現在應該叫他季尚書了,他去年已升遷至南京戶部尚書,季尚書、季太太親自送女兒到京,和徐遜舉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禮。

    “賢婿,我把瑤瑤拜託給你了。”季瑤出嫁之日,季尚書滿懷感概,“她若有不周處之處,請你多包涵。”

    端莊美麗的季太太哭濕了手中的錦帕,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徐遜恭敬的叩下頭去,“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和瑤瑤定會互敬互愛,相濡以沫,請二老放心。”

    季尚書欣慰的捋著鬍鬚微笑,季太太哭的更厲害了。

    蒙著紅蓋頭的季瑤,心裡又是甜蜜,又是酸楚。晶瑩的淚滴滑落臉頰,落到青磚地面上,灼痛了父母的心。季尚書駢四驪六的訓誡一番,季瑤拜別父母,上了八抬大轎。  

    季太太還在擦眼淚,堂妹季筠特地滿臉笑容的過來相問,“今兒個我可忙壞了,又是女家的親戚,又是男家的親戚。嫂嫂,您說我是在季家飲宴呢,還是到徐家飲宴去?”

    季太太也顧不上哭了,忙拉著季筠交代,“好妹妹,你快上徐家去吧!看看瑤瑤好不好,她人生地不熟的,有你在,她有主心骨。”

    季尚書笑了,“太太,沒你這樣的!阿筠是客人,哪有往外攆客人的。”這幸虧是至親的堂妹,要是換了個旁人,不得惱了你。

    季太太白了他一眼,“跟阿筠還講這些虛客氣麼。”季筠抿嘴笑笑,“成了,不逗你們了,我就上定阜街去。”

    徐家在定阜街購置了嶄新的五進宅院,徐遜迎娶季瑤,便是在新宅之中。季太太大喜,連連催著季筠,“好妹妹,快去吧,快去吧。”把季尚書樂的不行。

    季筠笑著去了定阜街。到了一看,好嘛,離著大門遠遠的已是水泄不通,客來客往,熱鬧非凡。好容易進去了,陸芸正在犯愁呢,“怎來了這麼多客人?”家裡坐不下呀。  

    除了徐家的老親舊戚,陸家幾位在京的親戚,還有徐郴的同年、同僚,徐遜的同窗,另外還有徐家姑奶奶阿遲的親戚,那可就多了。旁的不說,單是孟家,就有好幾十口子。

    好在徐家有位能幹的姑爺,張勱立刻命人把附近的金余酒樓包了下來。身穿青衣的僕役們笑容滿面,引領著客人去到酒樓雅間入座。

    一片喜氣洋洋之中,細心的季筠注意到席間有位美麗羞怯的妙齡少女,眉目間有種動人的溫婉,看上去應該是位很好相處的姑娘。“這是誰?”季筠瞅個空子,詢問阿遲。

    阿遲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笑吟吟道:“大舅母您不知道,家父家母只生我一個閨女,我出閣之後,他們想我想的不行。故此從族中過繼了一位小女兒,名叫阿寶。”

    “阿寶很可愛。”季筠讚嘆,“這孩子看著還小,及笄了沒有?有沒有人家?”

    阿遲掩口笑,“阿寶剛剛才笄。大舅母,家父家母嫌我嫁的太早,說要多留阿寶幾年,捨不得她出門子。”

    季筠知道今天忙,隨意問了幾句,並沒深究。  

    阿遲笑盈盈招待著一眾女賓,神色自若,談笑風生,十分周到。她本就生的極為美麗出眾,今天穿了件真紅通袖衫,飛仙髻上插著只鑲金綠貓晴和珍珠、紅寶石的金釵,更加映的膚色雪白,眼眸如星,那絕世的風華,令人傾倒。

    “徐家這姑奶奶可真不壞。”宴席上有女眷笑語,“長了這麼個模樣,又嫁做魏國公夫人。如今出落的越發好了,真真是又美又有福氣呢。”

    陸大太太和嚴芳華也在席間。陸大太太聽了還能堆起笑臉附和幾句,嚴芳華連假笑都笑不出來,臉頰抽了抽,比哭還難看。

    這並不是陸大太太比嚴芳華高興,只是陸大太太年紀大了,涵養略好。這對昔日的姑侄,今日的婆媳,其實心裡都很苦,而且有苦無處訴。

    陸琝年輕有為,二十出頭就中了進士,選了庶吉士。有這樣的兒子,有這樣的丈夫,按理說她們應該引以為榮,應該從裡到外都是喜悅,可是,完全不是這樣。

    陸琝回家,一直住外院書房,根本不進內宅。一開始陸大太太安慰自己,也安慰嚴芳華,“他是跟咱們賭氣呢,過一陣子就好了。”可是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改變。  

    嚴芳華本是要尋死的,後來陸琝肯娶她,給她一個名份,她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可是名份有了,恩愛卻沒有,陸琝看都不願看她一眼。

    陸大太太其實比嚴芳華更心寒。她知道,自己最鍾愛的次子,是真的恨上自己這親娘了。自打阿遲嫁到張家,他美夢破碎,母子間便仿佛有一堵無形的牆,嫌隙漸生。到了自己以阿遲的名節相威脅,逼他娶了嚴芳華為妻,情份更淡,隔閡更深。

    席間盡有美酒,陸大太太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不知不覺間,竟喝醉了。“我今天本來是看小姑子笑話的,怎麼會這樣?”陸大太太頹然想道:“她公公告了老,丈夫辭了官,兒子尚無功名。我可比她強多了,我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我兒子前途無量,宰輔之才。”

    可是,為什麼我沒有看到她前庭冷落,沒有看到她愁容滿面,沒有看成她的笑話?陸大太太迷迷糊糊想著,醉眼朦朧。

    季筠在徐家親眼看季瑤拜了堂,送入洞房,和徐遜羞羞搭搭的喝了合卺酒。在徐家終了席,季筠特地拐到季家,把季瑤的情形一一告訴給季太太聽,季太太合掌,“阿彌陀佛!”

    季尚書先是驚奇,“太太什麼時候信起佛來?”繼而抱怨,“動輒口誦佛號,佛祖也忒忙了!”招的季筠笑,季太太白眼。  

    三朝回門的時候,季瑤盛裝麗服,一臉嬌羞;徐遜容光煥發,眉目溫柔,季尚書夫婦看看閨女,看看東床快婿,心裡跟喝了蜜似的。

    季尚書夫婦舒心暢意的回了南京。

    季尚書為人嚴謹、周到,在官場中人緣極好。回到南京後不久,便有相好同年暗中告知,“貴親家,就是前徐首輔,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不是提撥了一位海清官為右僉都御史麼,如今這位海清官巡撫應天等十府,正查著他兩個兒子侵占民田、為害鄉里的案子。”

    季尚書吃了一驚,“不是查過了麼?”那同年嘆氣,“又被翻出來了。一則是這位清官鐵面無私,二則是有人密告,緊抓著不放。”

    季尚書細想了想,徐家這事雖是說出來於名聲有礙,究竟徐陽、徐際所做的事,也連累不到徐郴、徐遜,也就拋開不理了。橫豎已是分過家,各過各的,再說徐陽、徐際所做的事,並非抄家滅族的大案。

    春暖花開的時候,徐陽、徐際被應天巡撫判了充軍西北驛。充軍,雖比死刑略輕,卻比流放要嚴重,屬於很重的刑罰了。

    “徐首輔也算精明,卻縱子為禍。”季尚書知道後,不過是嘆息一番罷了,“他在朝中豈能無人,也不想想法子。雖說兒子不爭氣,到底是親生的。”  

    雲間的徐首輔,確實在多方設法,到朝中疏通,營救兩個兒子。不過他遇上油鹽不進的清官,要多費不少功夫。

    殷夫人只有徐陽這一個親生子,心疼的要死要活,哭著喊著求徐首輔,“老爺,救救陽兒!”徐首輔被她哭喊的心煩,命人把她請回內宅,不許相見。

    殷夫人又氣又急,昏了過去。

    徐二太太、徐三太太都如難民一般,蓬頭垢面,失魂落魄。怎麼會這樣呢?老爺不都告老了麼,怎麼會還查究侵占民田之事。

    徐三太太后悔不迭,“早知,該聽了那人的話,莫伸手!真的是伸手必被捉啊。”

    徐二太太鄙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到了這時候,說這沒用的太平話!這時候是想明白了,當初誰捨得放手?

    徐首輔身邊的孫子都不頂用,兩個兒子又進了監獄,只能自己親自奔走。該賄賂的賄賂,該疏通的疏通,不遺餘力。

    這天徐首輔親自到衙門拜會縣令,告辭出來的時候,不經意間一掃,在院子角落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首輔本是笑著跟縣令道別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這不是嚴璠麼,他怎麼會在雲間?  

    嚴璠緩緩走過來,冷淡的施了一禮,“大人安好。”

    徐首輔想笑一笑,笑不出來;想說點什麼,開不了口。

    嚴璠淡淡笑著,“大人和先祖父一向交好,先祖父經歷過的傷痛,大人何妨也經歷一遍?大人,眼睜睜看著兒孫受苦,滋味如何?”

    電光火石間,徐首輔一下子全明白了,厲聲道:“是你,是你!”

    嚴璠淡定的眼眸中,有了愉悅之意,“不錯,是我!我傾家蕩產,花費上萬銀兩,只為找尋令郎的罪名,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徐首輔還保有一絲清明,“你哪來的家產?嚴家已被抄了家,你早已一文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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