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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能看見數名輕盈裊娜的少女一路說說笑笑,走向藏書閣。華山老叟擠眉弄眼,“阿勱,好不好看?”張勱微笑,“師公,年紀也太小了吧?”看身形,還沒有成年。

    華山老叟快活的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跟頭,“不算小了,再過一兩年便會及笄,再過兩三年便能出嫁。臭小子,人才難得,定媳婦要趁早,知不知道?”你不趁著丫頭還小的時候定下,還等什麼?良材美質的徒弟也好,秀外慧中的小媳婦兒也好,見著了就趕緊定下,不然會被搶走的,懂不懂?

    張勱只微笑,並不說話。魏國公府林氏太夫人尚在,叔父伯父、堂兄堂弟共有十幾位,伯母嬸母、嫂嫂、妹妹更是人數眾多。自己若娶了妻,要管理偌大的魏國公府,要周旋應酬這一眾族人、長輩,豈是容易的?稚嫩嬌弱的小姑娘家,哪能應付的來。

    從來是長子娶妻要慎而又慎,次子娶妻便可寬泛許多。張家卻不同,張勍身為平北侯府世子,府中只有親生父母、同母弟妹,家中人口簡單,麻煩事一件沒有。所以張勍娶妻,只憑自己心意便可,無需顧忌其他。張勱卻不是,他的妻,需是有才華、有才能的女子,能和他一起支撐起魏國公府。

    過了兩天,華山老叟氣的哇哇大叫,抓住張勱不依,“臭小子,被人捷足先登了吧?”徐府住進來一位“表少爺”陸琝,是徐太太的娘家侄子,到南京國子監師從大儒蘧老先生的。徐家大少爺徐遜也在南京國子監就讀,陸琝這一來,自然是住到徐家,和徐遜同進同出。  

    張勱何等機靈,笑著安慰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師公,命里有時終須有。”見華山老叟臉色稍霽,又微笑加上,“是你的,終歸會是你的,跑不了。”哄的華山老叟笑咪咪,“極是,極是。”那小丫頭一準兒是我徒孫的小媳婦兒,跑不了。

    華山老叟又被徒孫哄了回去,樂呵呵上床睡覺。睡到半夜老人家醒了,左想右想,越想越不對勁。想娶小媳婦兒,該怎麼做來著?沒娶過,不知道呀。

    對了,阿並小媳婦是他自己娶的,怎麼定媳婦兒娶媳婦兒,阿並一準是門兒清。得了,問他吧。華山老叟覺也不睡了,精神抖擻起了床,點著了蠟燭,琢磨著要給張並寫信。

    外頭自有服侍的小廝。見他屋裡有了亮光,忙進來侍候,“老爺子,大晚上的您不好生歇著,明兒個國公爺知道了准得罵我。”這小廝名叫青松,人倒也機靈,就是話多了點兒。一邊嘮嘮叼叼,一邊給老爺子披上披風,“老爺子,知道您功夫好,可您到底上了年紀,身子骨得當心不是。”華山老叟沖他吹鬍子,“誰上了年紀?”傻小子,不會說話!

    青松滿臉陪笑,“沒有沒有,老爺子您正當盛年,正當盛年!”忙聽了老爺子的吩咐,拿了筆墨進來。鋪好宣紙,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磨墨,“老爺子,您怎麼大半夜的想起給侯爺寫信了?平時勸您動動筆,您都不肯。”  

    青松一向嘮叼,華山老叟也不理他,思索片刻,提筆寫下書信,“我給阿勱相了個小媳婦兒,長的可好看了,又好玩有趣,膽子大。阿並,你想法子把我徒孫的小媳婦兒娶回來!師父。”

    華山老叟寫完,看了兩遍,笑咪咪封好了,遞給青松,“小子,讓信鴿帶給阿並,要快。”青松點頭哈腰的接過來,“老爺子您放心,我這就放信鴿。妥妥的,侯爺後日便能收著。”服侍老爺子睡下,拿起書信,自去行事。

    “阿並是個天才!他打架行,打仗行,娶小媳婦兒從頭到尾自己張羅,這到了娶兒媳婦,肯定也不含糊啊。”華山老叟想著想著,臉上帶著舒心笑容,睡著了。

    徐府東側一處幽靜院落中,時值深夜,上房還亮著燈光。一名身穿家常半舊錦緞棉袍的男子獨自坐在桌案旁,挑燈夜讀。他十七八歲左右的年紀,臉色白皙,唇紅齒白,眼睛又細又長,看上去斯文中又透著幾分張揚。

    門帘挑起,一名穿著水紅小襖的嫵媚丫頭走了進來,脆生生說道:“少爺,已是子時了。”要用功,也沒這個用功法。這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能學出什麼來?  

    男子從前在自己家中時,一直是由這丫頭貼身服侍的,紅袖添香,倒也有些意思。如今身在鳳凰台徐家,卻覺著多有不便。徐家的少爺們,莫說已經長大成人的徐遜了,即便年紀尚小的徐述、徐逸也是小廝們服侍的,並不用侍女。跟徐家稟性高潔的少爺們一比,男子難免有些自慚形穢。

    “紅袖,往後你只照顧我的衣棠鞋襪便可。其餘的,交給小廝們去打點。”男子淡淡吩咐道。入鄉隨俗,既到了徐家,便依著徐家的規矩。左右不過是客居,時日不久。

    名叫紅袖的丫頭咬了咬唇,滿心滿腦的不服氣。怎麼著?這才到了徐家幾天,就不要我了?是了,徐家大小姐相貌又美,身份又尊貴,跟徐家大小姐相比,自己這貼身丫頭又算什麼呢。

    紅袖一轉身,摔帘子走了。回到房中,胡亂洗漱了躺下,怔怔的流下淚來。我是丫頭,不值什麼,少爺你可是安慶陸氏的大好男兒,做什麼如此遷就徐大小姐?她徐家是名門望族,咱們陸家難道差到哪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經高人指點,把後台網址的“my\"改成”www\",問題解決了。

    看到有留言要雙更,這個,等以後我寫順了,一定會的。  

    ☆、第12章

    這男子,便是陸芸的娘家侄子陸琝。安慶陸氏是大家族,陸琝自小也是見慣世面的,老親舊戚人家當中嫻雅出色的閨閣少女不知凡幾,陸琝並未放在心上。“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陸琝志向高遠,埋頭苦讀聖賢書。

    鳳凰台徐府是個幽靜雅致的好所在,很合陸琝的心意。閒來無事,陸琝常愛到藏書閣瀏覽史冊,研讀經文。大多數時候他是暢行無阻的,偶爾也會被擋駕。

    “對不住,表少爺。”藏書閣的老管事陪著笑臉,“今兒不巧,閣中有女眷,您不方便進去。要不,您改日再來,可使得?”

    陸琝心中有些不快,哪有這般對待客人的?再說了,女眷該以針黹為業,讀的什麼書。徐家什麼都好,只是女眷竟能進入藏書閣,占住藏書閣,真有些匪夷所思。

    本來,客居的陸琝最講禮貌,並不願生事。可他天性好學,一心上進,便笑著和老管事商量,“可否通融一二?閣中有名士杜憲夫先生前年選的墨卷,我竟是急著要看,等不得。”

    老管事笑道:“這個容易。”命小廝拿了紙、筆過來,“勞煩表少爺寫下書名。”陸琝略一思忖,揮筆寫下《三科程墨》、《甲子持運》、《文瀚樓墨卷》,付予老管事,“有勞,多謝。”  

    不多時,老管事拿著三本書籍走過來,臉上滿是笑意,“表少爺,您記性真好,這書名一字不錯,極容易找到的。”把書籍放在桌案上,命小廝,“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填借書單。”小廝手腳麻利的寫下三份借書單,一份夾在書籍中,一份留在老管事處,一份存了起來。

    小廝在一邊有條不紊的書寫,老管事周到的陪陸琝說著話,“這借書單,不拘是誰一律要填的,沒有例外。便是我家老爺、太太要拿藏書回房看,也是如此。”這可不是針對你,人人都一樣。

    老管事常年累月身處藏書閣,頗通文墨,“表少爺,書還是借著看的好,‘書非借不能讀也’,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陸琝自有世家子弟的教養,彬彬有禮的答話,並無怠慢之意,“老人家,姑丈家中何時有這規矩的?我小時候來過姑丈家,也到藏書閣借閱過書籍,並沒填過單據。”

    老管事笑的很開懷,“這規矩麼,五年前才定下的。”大小姐年紀不大,鬼靈精,打著“愛惜書籍”的名號,把藏書閣好一番整理,還定了無數條規矩出來。這藏書閣的書如何擺放,如何整理,如何借閱,一條一條定的很詳細。有了大小姐坐鎮,自己這老頭子只需按部就班,照著她的章程一步一步走便是,省力省心。  

    大小姐聰明,能幹,也霸道。但凡她要來藏書閣,必是先命丫頭們打掃淨室,焚一爐好香,沏一壺香茗,擺弄的極為舒適。她若在藏書閣看書,是不許外人打擾的,無論是誰,一律擋駕。徐府藏書閣,是徐家大小姐的天下。

    陸琝性情雖聰敏,卻想不出徐家姑丈府中五年前出了什麼事,以至於藏書閣添了新規矩。他是明智之人,既想不出,索性不想,溫文有禮的謝過老管事,命小廝拿著三本書,緩步離去。

    臨走,陸琝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一眼。女眷?徐府女眷唯有姑母和表妹兩人。姑母不會避著自己,且姑母每日要管家理事,也沒這個閒情逸緻閉門讀書。那只能是徐家表妹了。看不出,那外表清麗可人的小表妹,竟是個這般蠻橫的。有她在,客人都要退避三舍。

    陸琝身為嫡親表兄,覺的自己責無旁貸,應慢慢教給小表妹,“女子以謙卑為美德,不可跋扈。”命小廝先回去,他在書閣外的小徑處徘徊。實在等的無聊,信手摘下路旁一枝斜伸出的梅花,拿在手中把玩。

    等下見了小表妹,如何開口為好?陸琝嗅著手中的寒梅,暗暗尋思著。他和阿遲是姑母兄妹,自然是見過面的,卻也僅僅是見過面而已,並無深交。

    憶及阿遲漆黑靈動的大眼睛,光潔如玉的美麗面龐,陸琝有些心軟。話還是說的婉轉些吧,“表妹,祖母她老人家著實想念你,你回安慶陪著她老人家可好?表妹,祖母喜歡謙恭得體的女孩兒。”  

    陸琝正在浮想聯翩,一名身穿鴉青色綢緞面兒皮褂子的侍女笑著走過來,盈盈施禮,“表少爺,您可是迷了路?您從這條小徑向前,左轉,過一射之地再左轉,便是通向外院的甬路了。”

    陸琝微笑道:“原來如此。”溫言謝過侍女,從容向前走著,到了小徑盡頭,左轉,奔外院去了。小表妹雖有些霸道,卻極重閨譽,行為謹慎,御下頗嚴,甚好甚好。

    身穿鴉青色綢緞麵皮褂子的侍女看著陸琝走遠了,抿嘴笑笑,轉身回了藏書閣,“大小姐,請吧。”徐家唯一的外男已被我請走,路上清清淨淨的,沒人會打擾大小姐。

    阿遲帶著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旖旎出了藏書閣。時值寒冬,阿遲穿著銀底雲紋如意刻絲白狐襖子,那刻絲高雅秀麗,濃淡得宜,襯得她白皙細膩的面容更加精緻。一行人不緊不慢走在冬日餘暉中,宛如一道美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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